庄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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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风暖了，水润了，春天从树梢上探出了嫩芽。桃花山散发着缕缕草木清香，东海湾畔成群结队的蝴蝶翩然飞舞，像天使一般，自由自在。
刺桐城的花开始汇集，浓烈绽放，泉州娲皇宫的山坡上有彩蝶嬉戏花间，眷恋着芬芳，眷恋着阳光，春风里一切都如此美好。我在娲皇宫古榕树下，和胡道长泡茶话仙，道长说：“蝴蝶的闽南话叫“尾蝶”、“美蝶”、或“尾页”，“传说，当年杨文广破闽南十八洞，剩最后一洞蝴蝶洞没能破，娲皇娘娘出手相助，剑刺蝴蝶精，蝴蝶掉落在现娲皇宫主殿西北侧，被剑钉住，剑化身一棵大树，蝴蝶化为石头；主殿两侧留有娲皇制伏蝴蝶精时的脚踏印，其西侧脚印踏在一榕树上，便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棵横生卧榕，非常奇特。后来，蝴蝶精被娲皇娘娘感化收为护法，经千百年的修炼，已化成蝴蝶仙子，司管传递春讯，报一方吉祥繁华”。
不少老泉州人，会有这样的一段儿时记忆：泉州府文庙内，尚未拆毁的海滨邹鲁亭下，人们津津有味地听着一位王姓说书人用闽南方言讲古“平闽十八洞”，亦庄亦谐，神怪诡异，掷地有声。自明清以来，《平闽十八洞》小说在福建广为流传，并由泉、厦、漳流传至台湾以及东南亚，计有八种版本，其中道光元年(1821年)鹭江崇雅堂刊本，是目前发现的最早版本。
《平闽十八洞》长篇英雄传奇小说，又名《杨文广平南全传》《杨文广征蛮十八洞》，共八卷五十二回。小说取材于福建民间流传的峒寨故事，讲述宋仁宗嘉佑年间，南闽王联合南闽十八洞主进攻宋朝，隐居二十年的杨文广奉诏出山，与母亲穆桂英、胞姐杨宣娘、儿子杨怀玉、杨怀恩率兵南征，与闽王下属的“蚯蚓精”、“蜜婆精”、“黑蛇精”“蝴蝶精”等洞主苦战十年，终于一一击破十八番洞，平定南闽王蓝凤高之乱，恢复闽境安宁。1999年《泉州晚报·海外版》连载90多期，引发民众热议，小说传达了闽南百姓对文化大融合、民族大团结和国家统一的殷切期盼。
小说中的杨文广（999—1074年），山西太原人，北宋名将，为杨宗保和穆桂英之子，其祖父是杨延昭（杨六郎）。宋仁宗赵祯庆历三年（1043年），陕西南部张海率饥民起义，杨文广以“班行讨贼”，后以军功升任殿直；四年（1044年）范仲淹和杨文广有过深谈，对他的军事才能感到惊奇，将他置于麾下。宋嘉佑年间，南闽王蓝凤高建都福梁城，统有十八寨，称雄谋反，宋仁宗大为震怒，派杨文广南下征伐南闽王，领兵《平闽十八洞》。
那十八洞在哪儿呢？
书中所载：闽西城池有越州城、吴州城；闽北有浦城县的碧水洞，建阳县的天山洞，南平的天魔洞；莆田市有壶公山青草洞，百文山的清峰洞、水晶洞，仙游的镇山洞；福清有蜈蚣山的蜈蚣洞，三明有大田的红砂洞等；闽南地区，漳州有漳仙洞，平和的飞龙洞，龙海市镇海的蝶仔洞，海澄的蜜婆洞，漳浦娘仔寨的飞鹅洞；厦门有天吴洞、鹭江洞；泉州有南安外沙的寿仙洞，安溪的铁松洞，泉州市区的桃花洞、清源洞、蝴蝶洞等也都在十八洞之列。每一洞各有其洞主，多为山中生灵修炼成妖。
传说蝴蝶洞不只有一个洞口，闽南山体覆盖下的山洞互联互通，四通八达，据考证已知的：泉港五公山后的天湖岩下有一蝴蝶洞口，惠安旧南岭桥的驿埔旁有一蝴蝶洞口，漳州龙海的镇海村北部南太武山上有一蝴蝶洞口，泉州丰泽桃花山北的西侧海脚有一蝴蝶洞口。每处洞口依山面海，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洞深曲折错综复杂，十分便于躲藏，可谓来无影去无踪。
洞主蝴蝶精鬼月姑，与人搏斗时，如无法取胜，便会拍动翅膀放毒粉雾，人一旦吸入，顿时会昏死过去。杨文广奉命率军平闽，鏖战近十年平定十七洞，剩下最后一蝴蝶洞却久攻不下。苦于可寻穿树影，难觅宿花踪。杨将军秣马厉兵，夜不脱甲，与蝴蝶精斗智斗勇大战三百回合，虽无法将其制服，铠甲磨穿仍壮志末改，誓死“不破楼兰终不还”，打得甚是艰苦。后终得娲皇娘娘慈悲相助，一把宝剑将蝴蝶精钉住，南闽王才被擒，宋军大获全胜，地方百姓得以安宁。
有史学家考证认为：“平闽十八洞”是借宋将杨文广之名，其实是演义唐初陈政、陈元光父子暨部将李伯瑶、马仁等58姓入闽，开辟闽疆的事迹。其陈元光(657-711年)，号怀化大将军，漳州首任刺史，谥号忠毅，被后世尊奉为“开漳圣王”、“圣王公”、“陈圣王”等，成为闽台地区重要的民间信仰之一。
我们尊重历史事实，也向往小说般的美好。千年一烟云，虽沧海桑田城乡巨变，但《八闽通志》、《漳州府志》、《惠安县志》等史料及林语堂的《平闽十八洞所载古迹》表明，“蝴蝶洞”是确实存在的。
再续上一杯清茶，胡道长说：“桃花山北的这个蝴蝶洞，当年我父亲20多岁参加剿匪工作时，曾进入洞内过。据说洞中黑暗潮湿，有许多蝴蝶、蝙蝠出没，阴森恐怖；常传有怪异，有人畜失落，解放后当地百姓就将此洞口封了”，现已不知所踪。
闽岭外，江南陌。如今，我们在桃花山上登高远望，泉州城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东海大街车流如织，千年海丝古港焕发新姿。蝴蝶精已被岁月封印了，散落在娲皇宫的蝴蝶石还在，一群群蝴蝶仙子在春光里、在蓝天下自由飞翔。
相逢时节，刺桐开。
这一切，又多像是庄周梦蝶的一梦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