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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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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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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的那年与这年

时光如倒流到几十年前,那场春雨还在下。

畦田的秧苗正抽着芯,龙湖溪水蜿蜒奔腾,东南沿海小镇的互助村野起伏着一片新绿,草木芬芳,黄昏的雨幕里牛羊徐徐归圈,鸡鸭争相逐食,山村的日子在袅袅炊烟下显得更加安谧。

那时没电、没电视、没手机、也没网络,燃煤油灯的夜晚漫长而单调。开山采石回来的男人们打磨好錾仔后,就一把花生米喝酒聊天、或打牌搓麻将;勤劳的惠安女们操持完家务,围说着家长里短;我便缠着奶奶,要讲些古早的趣事。石头房每逢雨天便漏,屋里的锅碗瓢盆在滴水的地方排成队,接着一滴滴的水落声,咚咚作响,水花飞溅满地。我听着奶奶的故事和滴水声,不知何时睡去,忘了到哪个章节。

“抓贼啊……”,半夜不知谁雷鸣般呼喊,“偷抓鸭了”。父亲操根扁担追去,有来自屋顶的、有来自村头路边的喊声,此起彼伏,村庄猛然躁动,灯火亮了,各户男人都操着家伙赶去围追堵截,不一会儿听说贼被抓住了。贼是午夜入了村,拿大布袋偷鸡鸭,正好这户人家起夜小便,撞见的,贼在叫喊声中落荒而逃。

他怎可能逃得掉,村庄三面环山,只有东南方一条出入村的土路,一下雨便泥泞不堪,白天走路都难,夜间一片漆黑,更是难走。听说,贼骑一辆旧二八大扛,自行车后座一大袋装了三四只鸭,在满村的喊抓贼声中慌乱逃窜,终因天黑路滑,在未出村口的渠道旁被逮住前,已不知连人带车摔过几次,满身污泥遍体鳞伤,几处破皮处正淌着血,自行车严重变形。

贼被押进祖厝厅,绑在天井大柱上,雨猛下着。那时没条件报警,遇上大事都是靠宗亲乡亲一起团结应对,讲义气论是非。我们几个爱凑热闹的小孩,跟着大人去看。贼双手反绑在柱上,扒光了上衣,身材黑瘦,有二十多岁模样,已吓着瑟瑟发抖,赤脚,鞋应是跑丢。被偷了鸭的那户人家正拿竹条抽打着,边叫唤“让你偷”,啪一下惨叫一声,“我不敢了”,贼淋着雨,皮开肉绽血痕斑斑,“看你还敢不敢来偷”,“让你好路不走,走孬路”(不走正道,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被绑了一夜的贼,说家是某山区的,生活艰苦才走邪路,见他从痛叫到呻吟求饶,内心不知是如何的恐惧后悔挣扎。

到第二天晌午,村里几位大婶见他可怜,说:“鸡鸭没被偷成,就饶了他”、“打怕了,要改,就放他去”……,一老大伯说:“我们失落的东西找回来了,这人受惩罚,该打也打了,说会改,我们就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希望我们村的子弟以此为戒,都要走正途去打拼,走出农村,出人头地……”。大伯当着乡亲们的面放了那人,并给他两圆钱做路费,让他回去不可再犯。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那晚打在贼身上的竹鞭,仿佛痛打在我们在场的每个人心里,警示着一生做人做事要循规蹈矩。

走出农村,对普通人来说,是农哥进城,要吃国家粮,谈何容易。从改革开放到建设小康社会,举全国之力需要几代人的不懈努力,是个百年奋斗的大目标。我们每个人都各自在各曲折的道路上,砥砺前行,见证着社会进步发展,国家日益富强。

乡亲们跟随时代洪流,一批批地走出农村,走向更广阔的天地。有参军退役进政府部门的,有闯经济特区包工程的,有学技术进厂下工地的,有读书后从医或从教的,有开店做电商的……,各行各业,不断奋力实现阶层的跨越,人终要往高处走。留守老人,成了家乡的守望,成了我们历尽千帆后归来的心灵故乡。

几十年前我离乡求学,几十年后,我带妻儿驱车夜归来。当年的泥泞土路已变成了双车道水泥路,村里路灯通明,路口监控探头密布,海晏河清。如今社会和谐,只要辛勤付出必有回报,各人各食其力,已不会有人为了生活再去偷鸡鸭。当年偏僻闭塞的山村,已逐渐成为人们向往的美丽乡村;当年走出去的乡亲,在陆续返乡归来,享受自然田园生活。智能时代,手机在手,在哪都能与世界联网。

又是雨天,窗外的雨声滴答在响,屋内已不再漏雨。村庄翻建的新楼,在绿水青山中绘成一幅时代的宏伟画卷。

以前,奶奶常说:一枝草一点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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