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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忠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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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8/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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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前的小公路

儿时我住的村庄南头有一条小公路,夏日炽热的阳光下,沥青路面上可见车辆压过的辙印。公路两旁的柳树上知了的叫声响亮,它仿佛为夏天生机勃勃的景色歌唱,袅娜的柳条在我眼前随风飘荡,阴凉的树荫下筛落许多美好的遐想。

这条公路向西通向尧王山下的部队营房,向南通向海军的四O二医院。公路上奔走着拉货的马车、驴车,还有挑着担子或推着独轮车的山里人走过,行色匆匆的人们有的戴着草帽,有的戴着苇笠。偶尔也有载着解放军战士的汽车驶过,公路上扬起一片尘土。

炎热的日子里,我和小伙伴会爬上柳树,弄些带叶的柳枝编成草帽戴头上遮挡阳光。公路旁边生产队的玉米地里庄稼长势喜人,大人们在田间忙着浇地。地头的机井里抽出的水,从水管里喷涌而出,沿着石砌的水渠流淌,再经过一段两旁长有棉槐的水沟,流进田间滋润着干渴的庄稼。

我们渴了会用手捧起清凉的井水喝,浇地的大人们头顶烈日忙碌着,看到他们晒黑的脸上满是汗水。我心想长大了自己也会像他们一样在这片土地里劳作,用辛勤的汗水浇灌着丰收的希望。

机井屋里看机井的马大爷五十多岁了,身材瘦小,圆圆的脸上长着一双小眼睛,为人老实巴交的。听人说他三十多岁时还单身,后来经人介绍娶了个小他七岁的山里闺女做媳妇。他媳妇人长得身材高挑脸庞俊秀,只是有一只眼睛不知怎么弄瞎了。

由于那时马大爷出伕去山里修水库,他许多日子捞不着回家。天气变冷了他这天中午回家拿衣服,进了家见桌上摆着香喷喷,热乎乎的炒菜。他疑惑的问媳妇:“你怎么做了这么多的好吃的。”媳妇听了红着脸低下头小声的说:“这是我给你做的,我算着你今天要回来,看你整天那么能干今天想犒劳犒劳你。”马大爷听了心中对媳妇充满了感激。

马大爷刚要进里屋橱里拿衣服,媳妇便慌忙地搂起他的腰,把他推到椅子上坐下。然后用手捂住他的双眼柔声细语说:“你先猜猜我给你做的什么好吃的。”马大爷拗不过媳妇,便用鼻子闻着桌上炒菜的热气香味说:“有豆腐炒白菜,炸鱼,鸡蛋炒黄瓜……。”媳妇听了笑着说:“你猜得真对,你真是个神仙呀!”媳妇捂着马大爷的双眼说话时,一个男人的身影从里屋飞快的走出,窜到院中跑出大门不见了。

可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马大爷还是从邻居的口中知道了媳妇搞破鞋的事,他心里很气愤便和媳妇打了离婚。伤了心的他逢人就说:“我真是瞎了眼找了这么个对象。”从那时起他便一个人生活,直到今天也未再娶。

马大爷见我和小伙伴来喝井水,他便招呼我们过去,拿了几本连环画给我们看。他平时也给生产队里放牛,他牵着大黄牛到田埂或小公路边的土坡上,任牛儿自由的啃食着鲜嫩的青草。我们会调皮的去哄赶黄牛,他会制止我们然后给我们讲些鬼狐的故事。孤独的他喜欢和孩子们打交道,他就像一棵挺立的高粱也喜欢小鸟陪伴身傍。

我和小伙伴也时常爬上公路旁的马驿山,说是山其实是二个高耸的土堆,听大人说这是古东阳城的镇青门遗址。那时马驿山土堆有十多米高,土堆上的面积大约是今天的十几倍大,西边土堆上长满杂草还生长着一丛丛茂盛的棉槐,秋后农闲时,生产队的社员会用这些棉槐编筐子和篓子。

东边土堆上建有一座石灰窰,整日都飘荡着刺鼻的青烟和呛人的粉尘。有些勤快的人会用铁二齿钩子,从废炉渣里寻找焦炭块拣回家,冬天用来取暖。每天都有人赶着驴车往石灰窑送石头来卖了挣钱,也有人吃力地拉着地排车,把石头拉来卖了赚点钱。

这两个大土堆中间的豁口处是马驿门故址,马驿山上原来建有香火旺盛的庙宇,每当庙会期间,这儿摆满了卖东西的小摊如同集市一样,小贩的叫卖声回荡耳畔,庙门前小路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可后来由于战乱而毁于战火。

解放战争时,马驿门上的庙里驻扎着国民党的部队,人称“粘粥罐子”。他们拆了村民的的木制门板用来建筑工事,还逼迫村里人天天给他们做粘粥喝,所以大家习惯叫他们是“粘粥罐子”。听大人说每当打仗前他们都要吃饺子,这时有些当兵的便流泪,因为他们明白吃了这顿饭不知道有没有下顿。

听人说解放军攻打马驿山上盘踞的国民军队时,附近村庄的人都躲进地窨子里,或是藏在用棉被盖着的方桌下。整个晚上枪炮声不断就像过年时燃放爆仗一样。天亮了,有胆大的村民还去街上拣了许多铜炮弹皮,等以后卖了换钱花。战争是残酷的,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儿时的我每当听人说起这事,心中也感慨万千。

邻居王大娘时常来我家玩,这马驿山的故事大都是听她和母亲闲聊时说的。她头发花白,苍老的脸上写满沧桑。她问我会不会唱颠倒歌我摇了摇头,她拿来板凳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她身旁便说道:“太阳出来照正东,种上萝卜出来葱,十冬腊月里发山水.冲的满地秫秫头。十字路口人咬狗,拿起狗来砸砖头……。”

她说完微笑着说:“孩子呀,有些话颠倒着说也很有意思,就像现在有些事情颠倒着做反而是对的。”我当时听了只觉得顺口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从马驿山沿公路向东走便会到高耸着毛主席像塔的地方,我们习惯叫这儿为市场,是我儿时记忆里最繁华的地方。毛主席像塔下有个水果店,里面摆满了馋人的水果。像塔的北边建有两层的青砖黛瓦的小楼,楼下有个国营理发店,小时侯父亲时常带我来这里剃头。

剃头的刘师傅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他中等身材长得浓眉大眼,听父亲说他本来是在单位里当领导的,由于他心直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被人揭发了,犯了错误才调到这里干起了剃头的活,

父亲调侃地对他说:“刘师傅你这不在单位当领导了,有些人路上打个照面也不理你了,你在乎这事吗?”剃头的刘师傅听了尴尬地笑了笑说:“那在乎啥呀,人们不是说从前有个猫追着抓老鼠,老鼠窜到庙里的佛像上猫要上去抓它,可当看到人们都对着佛像磕头,猫看人们都磕头拜佛,也不敢去抓爬到佛像上的老鼠。”

刘师傅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又接着说“可等老鼠饿了下来去供桌上偷吃供品时,猫扑上去抓住了老鼠,那老鼠说你为什么在佛像上时不抓我,下来你便抓我,猫听了说你这还不明白,因为你现在不在那个位置上了。”父亲听了笑着点了点头,当时的我听不懂是啥意思,只有电动理发器在耳边“嗡嗡”的作响。

像塔东边有一条南北走向的大街,它途经北大桥是连接城里和火车站的道路。我曾在这儿看到身穿绿军装,胸挂大红花刚入伍的新兵排着队,喊着口号从这儿浩浩荡荡地走向北面的火车站,那情景令我激动不已难以忘怀。

走过像塔东边的大街,再向东走有一条小巷走不远南边有个回民饭店,小巷再向东道两旁矗立着几幢青砖垒砌的二层小楼。像塔向北夏庄斜街上街西边有个汉民饭店,再向北走不远街东边有个卖铅笔本子的商店,上学后我时常去买学习用品。每到中午隔着两个饭店门窗玻璃,我看到身穿白色围裙,头戴白色工作帽的工人在里面忙碌着,有许多吃饭的人进出其中,空气里散发着诱人的饭菜香味。

像塔的西北角是一个面粉厂,它的墙外用石头砌成的深水沟,用来排放面粉厂里排出的污水。后来水沟被人们用土填平了扩建成道路。像塔向西的街道是赶集的地方每逢大集时,这儿便人流熙攘叫卖声不断。

大集上我曾看见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疯汉,他目光呆滞嘴里叨叨着:“惹着那会计使笔戳,惹着那保管压秤砣,惹着那队长干重活,惹着那大队书记俺就没法活”。当时我见许多人围着那疯汉观看,有的人点头,有的人咋舌。

腊月里赶大集的人山人海,小摊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年货,寒风中人们穿着厚重的棉衣,冻得不停的跺脚搓手。卖老鼠药的人为证明他的药管用,摊前摆着许多的死老鼠。卖爆仗的放一支爆仗便扯着嗓子吆喝。有的卖家嗓子都喊哑了。我和小伙伴虽身无分文,可也尽情地感受这充满年味的热闹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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