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亲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看一眼儿时的老屋。
一把斑驳的大锁锁住了三间半正房、牲口棚和老磨盘,正房屋顶因漏水已经塌陷,窗棂因年久失修已经断裂,杂草丛生遍布破败的柴院,还留下几棵让我永存记忆的石榴树、柿子树。
小时候居住的温馨老屋,屡次修缮,屋顶也抹了沥青。每逢新春,门楣、窗户、粮囤、水缸、配房、大门都贴满福字或其他吉祥的祝福。小时候最爱玩的铁圈、纸元宝、柳笛、自制链条玩具枪、弹弓、炮仗;爱看的小人书;爱听的收音机。别人有的我都要有,哪怕少吃一顿、少买一件新衣服。除夕夜吃过年夜饭后,早早就和伙伴们跑着去看谁家放烟火,看了这家去另一家。回来的路上还要兵分两路打土坷垃仗。新衣服上沾满灰尘,少不了挨骂挨打,但是从没有改变过,所以父母都让我们新春第一天穿新衣,以免弄脏了。
据爷爷讲,老屋建于一九七六年。我家的老房墙有一米厚,最外面是一层立式青砖,最里面是土坯,中间是红土和碎砖头。加上窗户大门外都挂了棉布帘子,非常保暖。爷爷说这青砖房花了一共300多元,是把他那头老马和那套马车换来的,还有多少次没舍得出手的一对立式青花大瓷瓶。还有,我的叔叔在建房时摔下来,再也没有起来。这些都是多年后别人告诉我的。从此爷爷再也没有心气了,在一把老藤椅上悠荡着清闲的日子,听着戏匣子里讲快乐人生,眼中却总含着泪。父亲和我们哥儿三个肩负起了成家立业的责任,作为白手起家和勤俭持家的避风港湾,老屋里感觉夏天如绿荫般清凉,冬天如春日般温暖。勤劳的父亲每天习惯地扛起长锄和短锨在泥土里耕种,也只能将就着满足一家7口人糊口。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苦劳作中,我的两个哥哥都有了自己的新家,自立门户,结婚生孩子,其乐融融。
母亲的一生都很节俭,印象中在缺衣少穿的年代,她没有换过一次新衣服。但是绝对忘不了买块布料找裁缝给我们哥儿三每人做一件衣服,布料都是她在寒冬夜用那台老式木制织布机粗布织就得,还有我的书包,书包上的红星都是从谁的旧棉衣上裁下来的红布。小时候爱看小人书,就到邻居家借,看上瘾了难免不回家。我的好朋友叫贾六,他跟着姥姥过活,他的姥姥据说是地主婆,住在高大的青砖瓦房里,屋里的枣木桌椅雕龙画凤,应该很值钱。相比之下,我家就拥挤多了。那时候实行借宿,我以家中拥挤为由和贾六住到了一起。贾六的姥姥也很满意,我们是远房亲戚,我的学习成绩好,贾六的姥姥想让我帮助他提高学习成绩。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老屋顶上的狗尾巴草又开始摇曳老屋的旧故事了。墙头的风儿依旧,院里的梧桐如昨,核桃树上燕雀重复着昨日歌谣。只是我可爱的老屋,被流光压弯了背脊,褶皱了眼角,涂白了发丝。
故乡的老屋盛满父母的缱绻深情,为我牵引指路,是少年的乐园;故乡的老屋承载家人的宽怀包容,伴我度过人生坎坷,是青年的回忆;故乡的老屋呼唤一颗漂泊的心终有归途,让我魂牵梦绕,是老年的乡愁。时光阡陌,老屋远逝,一抹乡愁永远珍存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