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过年讲究气氛,除了打扫院落、贴福字、穿新衣、放鞭炮,还有看戏,听广播。家里弟兄三个,得省钱盖房娶媳妇,看戏听广播在我的印象中有些奢侈。不过村里给装小喇叭,到底花钱没有不记得。我和二哥是戏迷、说书迷,不吃不喝也得装一个小喇叭。当时的喇叭很简陋,声音有些尖利,说白了就是有点破锣声。每天早晨和晚上六点可以听到欢快的歌曲。现在过年,我都忍不住听一听年味十足的歌曲,每当听到这些歌曲,瞬间整个空荡荡的屋子就暖和起来,人也精神了。河北名歌“小放牛”“回娘家”;电影霍元甲的主题曲“万里长城永不到”;加里森敢死队主题音乐。再早之前的歌记不清了,应该是琼瑶歌曲、梁羽生的《七剑下天山》主题曲“三国恋”。
我的爷爷是半个手工木匠,箍木桶、箍筛子、箍面锣,自己攒了5元,五个姑娘每人凑了3元,给他买了一个木制戏匣子。每天24小时开着,声音放得最大,让左右邻居都能听见。奶奶说:“你跟戏匣子过日子去吧,你不睡我还睡呢。”每天放学,作业来不及写,坐着小板凳,听袁阔成讲三国演义,讲七侠五义,每次听着听着就忘了吃饭。好在说书的也要吃饭,我恋恋不舍地回家,问二哥:“他会不会马上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那么穷,干一年来攒不下几个钱,蔬菜只有几样:白菜、茄子、萝卜、雪里蕻、大葱。有条件的腌些白菜、萝卜、红薯,生活富裕些的腌鸡蛋。东邻大娘家有两个姑娘分别嫁到井陉煤矿、峰峰煤矿上。夫妻俩挣钱了买些年货,带着山里的核桃、黑枣、酸三色等孩子们稀罕的物件回家过年。大娘早就失去了老伴儿,一个人生活。她每年都要腌一大坛子猪肉,每次姑娘姑爷回来,就取出坛子里的腌猪肉熬菜吃。少不了炸虾片,放上白砂糖,摆一大盘子。猪肉5厘米见方1厘米厚。说实在的,根本没法分着吃,也就是把它剁碎放在一大锅菜里,调一调味道。不过,正是有了这一块腌肉,一锅大菜才有了味道,吃起来唇齿留香。当然,大娘每次都不忘给我们家一块或者几片。我和哥哥眼巴巴看着母亲切碎说:“夹在饼子里一点点品着吃,不要狼吞虎咽。”接到手里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腌肉生吞,再慢慢品玉米饼子的香味。那个饼子太干、太粗糙划嗓子,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吃了。
生产队每一年杀一头猪,每家每户分1斤多点,肥的瘦的都搭配好了,按人头多补少退。平常的日子如果想改善,只能买点肥肉耗油吃。母亲向来节俭,只记得小时候埋怨母亲怎么舍不得多买一点肉,现在才明白不是舍不得,是真的没有钱。一半粮食交给国家,剩下的只够糊口了。买一斤肥肉回来,剁碎,掺上面粉、淀粉还有萝卜碎,放上很多葱、姜,柔圆,一起放到锅里炸成丸子,外表酥脆、内里软糯,真香!过年三十熬一大锅菜,放上炸豆腐、大宽粉、少许肉片,浓浓的年味,终生难忘!现在农村办理红白事也熬大菜,怎么也吃不出母亲做的味道了。
伴随我们一路走来的小喇叭、戏匣子、黑白电视、平板彩电,这些过年不可或缺的大件,渐渐被手机替代,谁能预测潮流到底怎么走。
不论时光如何变迁,人们对娱乐和美味的追求从来没有改变。打开音乐,让歌声陪伴我们过年吧。倒一杯美酒,切一碟猪头肉啜饮,何其美哉!耳轮中回响起那首民歌“小拜年”,伴着歌声买醉,得劲儿。
谈起老家过年的印象,我的好友孙可华老先生曾形象地描述《乡情》如下:
耳入乡音留倦客,身随曲径至扉边。
年年燕子新生地,处处飘香池满莲。
2024-1-8 原创
2024-5-21 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