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过年,妈妈把一个任务交给我:去一趟潋城,给阿满舅舅送十。妈妈娘家在潋城,阿满舅舅是妈妈的堂兄,过了年,他就七十岁了。按地方习俗,亲戚年龄逢十,要上门送礼,表示祝福健康长寿的意思。送十一般在腊月里,正月初再去吃寿宴。在我们那儿,除一些家道殷实又讲究的人家,五十六十不请寿宴,七十八十是应该请的,但也要看家景和子孙的孝顺。潋城一带,从五十开始,逢十一般都要办寿宴,遍请亲戚赴宴。小时候每年正月里都要随父母去潋城,会亲叙情之外,往往也是为了喝亲戚的寿酒。
那一年我二十岁,毛头小子一个,青涩得很,全不知人情世故,也怯于和人交往,怀疑自己能否完成送十的使命,便拉上一个能说会道的朋友。到潋城,先到亲舅舅家,由舅舅引到大院隔壁的阿满舅舅家里,送上礼品、礼金,坐聊一会儿,又回到舅舅家。阿满舅舅原先与舅舅邻居,住同一个大院,后来在大院外建了几间新房,一家人搬了出去。因为是给阿满舅舅送十,他才是主人。舅舅问:在这边吃饭?舅妈笑了笑,带着点嗔怪的意思说:你舅舅不懂人情世故,在我这边吃饭当然好,可阿满舅舅会生气的。果然,过了一会儿,阿满舅舅便过来邀请,就这半个时辰的工夫,他已经准备好了饭菜酒。他对舅舅说;我不会喝酒,你要陪外甥他们喝几杯。
人情往来,不论是访亲会友,还是迎来送往,都要讲究一个点到为止。我的正确做法应该是,把礼品礼金送到,也就等于把祝福送到,接受主人招待的一餐精致点心,最多再留下来吃餐饭,喝几杯酒,于主人是热情得到充分表达,于客人是盛情难却,很圆满了,再不告辞便不合适。然而,我们在阿满舅舅家吃的这餐午饭一直延续到日薄西山,依然没有准备消停的意思。舅妈过来探察情况,见我们还没结束,又见阿满舅舅打算准备晚饭,说:晚饭过去我家吃,你就不要麻烦了。大约过了不到一个小时,舅妈又过来,叫我们移位。这就吃晚饭了,下午喝了半天的酒,也不知喝了多少,阿满舅舅都热了几大碗,三个人却都没什么醉意。也许是醉了,只是因为我与朋友年轻,舅舅习惯于长时间喝酒,对醉都不敏感,即使有几分迷糊,也不在意。依舅妈的意思,要我们先扒几口米饭,叫肚子垫些实物,我们却已经对饭失去了兴趣,只希望接着喝酒。于是又热了一碗再一碗,直喝到午夜。
酒是家酿的米酒,酒劲足,就算你很能喝,两三斤落肚,也不免七八分醉意。凭我们的酒量和当时的状态,应该不是太多。十来个钟头慢吞碎饮,如果没有热烈的交谈,大概难于坚持。热烈的交谈发生于舅舅和我的朋友之间,朋友又更主动些,说得更多些,舅舅却有些被动,似乎仅仅是礼待客人,我却觉得他分明还怀有交流和表达的意愿。至于我,则完全成了一个听众,只有舅舅问到,或朋友需要印证,才简短而局促地回答一句两句。记不起当时都谈了些什么,模糊记得说到了文学。朋友与我,都是文学爱好者,又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欲赋新诗强说愁”的年纪,而舅舅,一个已步入花甲之年的乡村医生,他也热爱文学么?
以主客的对等身份和舅舅同桌喝酒,这是第一次。我一直对舅舅心怀敬畏,不仅因为他是长辈,似乎还因为他有点神秘,与身边的其他人大不相同。舅舅有一张宽阔的面孔,宽阔中隐没着不明晰的轩昂意气,却苍白,蒙着薄阴一般的灰影,让人觉得孤冷,难于走近,也不爱走近。乡村社会尤其讲究人情世故,对亲戚到来,满脸笑容,殷情问候,辅以一些肢体语言适度或夸张地表示欢迎,其中不免做作的成分,甚至有些肉麻,却被视为理所当然的待客之道,也是绝大多数人的表现,客人也乐于受欢迎,为主人的热情而感动。舅舅看来并无这方面的意识和习惯,也完全不在意应该或不应该怎样表情达意,亲友来访,他也会问候一句两句:哦,来了;再多一句:蛮早的。对于小孩,有时打个呵呵:阿赞啊,依然这么肥嘟嘟的小馒头一个。脸上的笑是为配合问候与呵呵而浮出来的,像你晃了晃杯里的水,原本平静的水自然就要摇荡起来一般。很多年后,回想起舅舅当年的神情语意,能感觉到他对于我们的到来是欢喜的,心底里有热情漾动,只是被轻淡的神情和语气掩盖了。他看起来不善言谈,也不爱和人交谈,然而又不完全是,和爸爸、姨父、其他舅舅或者村邻把酒话谈,从午饭到晚饭,再延续到夜间八九点,是常有的事。喝酒只是创设一个条件,交谈才是主角。我自然没资格参与,也毫无兴趣,偶尔无所事事,才心不在焉地站在一边,百无聊赖地听他们闲扯。客气从容的,期期艾艾的,侃侃而谈的,张牙舞爪的,唾沫飞溅的,因人而异各有表情。舅舅却始终有一种融不进氛围的样子,好不容易插了一句两句话,却像泼下来一盆凉水,把热烈的气氛给浇灭了。借着场面清冷下来的机会,他终于可以比较完整的表达了自己对刚才所议话题的理解。他并非故意制造冷场,以便争取发言,更像是因为他的言语与大家不平行不协调,让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像一道山溪披头散发般漫漶而来,哗哗啦啦流得自在、欢畅,迎面遇到一条规整的水渠,逼迫流水节制住流量和速度,进入窄小的渠道。他的言说方式、理解问题的角度、得出的结论,似乎都与他人不太相同,让其他人不好插嘴,无从插嘴,甚至有些不知所以,担心随意插嘴的不妥。他的意见不难理解,大家也愿意承认有道理,甚至高明,却就是走不进他的语境里。他不会说太多,见场面有些冷清,便自觉停下来,即使有人附合,他也不多说,把话柄交给别人,神情却有些黯然,似乎是因为从别人的沉默和附合中看出对自己的不能理解。对他的意见,有时也有人表示反对,他也一定住口不言,认真地看着对方,认真听对方的表述,脸上闪过一丝兴奋,然而往往很快又黯淡了下来。
舅舅与爸爸特别能谈得来。郎舅二人推杯换盏谈天说地,一坐就是大半天大半夜,每每要等到家人几次催促才作罢。只有这样的时候,舅舅才是主角,始终把握着谈话的主动权,尽管并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却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自然少不了个人、家庭、亲友的喜怒哀乐,此类话题,总是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便转移到其他方面,诸如天下历史社会人生世相,信马由缰无所拘束。爸爸性情和顺,举止稳重,善于倾听而不好争论,实在是舅舅最好的谈友和听众,两人的关系一直融洽,互相之间有重有敬。
然而当初,对于外祖父母把妈妈嫁给爸爸,舅舅是反对的,不是反对爸爸,而是反对爸爸的家境和生活环境。外祖父母就生养了舅舅和妈妈兄妹俩,舅舅比妈妈大十多岁,老哥对小妹的爱护和疼惜可以想见。潋城是个大村子,人多气旺,又交通便利,人文历史沉淀丰厚,远近数十里都很有些名气。不太清楚外祖父一辈的家境,大概属于贫下中农一族,但舅舅和妈妈都曾上过学,在那个时代是名副其实的知识青年,其时舅舅是公社里的干部,妈妈是县城里某家集体企业的女工。把妈妈嫁到相距十多里路之外的一个小山村,嫁给一个贫困农家的子弟,或许只能归因于姻缘天注定。妈妈说,外公当时是因为看中了爸爸拥有的两小间房。我却不太认同,毕竟妈妈娘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不应该对两小间房这么看重,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或许是外公看中了我们村子面前的一片广阔的稻田,后门山上各类山地作物。爸爸妈妈1962年结婚,刚经历过惨重饥荒的中国人,对吃饱肚子才是第一位的理解刻骨铭心。我不知道为什么舅舅的反对没能阻止妈妈爸爸的结合,从他后来与爸爸的关系来看,他应该是认可了爸爸这个人。
舅舅当时不快地说:就一个女儿,为什么要把她嫁到那么远的一个小村子去?远吗,现在是不觉得了,当时靠步行,大约要走三个小时,我记得每次跟随爸爸妈妈去潋城,上午七八点就出发了,到了潋城,大致近午,东西一搁下,稍事整理,便上桌吃午饭,酒菜早就准备好了。客人中除了我们,还有几位姨妈和表姐家的亲戚,来潋城,她们要比我们近得多了。
印象里舅舅只在哥哥结婚时来过我家一次,妈妈说总共就三次,前两次大概是我还未出生,或太小,无记忆能力。几十年,亲妹妹,上门做客三次,已经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是因为远吗,十来里路而已,隔个乡镇而已,后来通了公路,更不远了。妈妈说,把她嫁到小山村来,舅舅心里有气。我却以为不是这样,也不是因为远。舅舅不是个爱串门的人,也从未学会逢迎那一套,那些不乏虚情假意、夸张矫作的表现,他本就感到不习惯,后来因为身体的原因,便更不爱走动了。
潋城位于太姥山东麓,村得名于潋溪,清浅狭小,从太姥山麓而来,纵贯村子,在村口垂直转向西南。沿溪的青石路便是主街,宽约两米,凹凸不平,一幅历经沧桑的模样。上午时段这里也是菜市场,鱼肉菜蔬品类不多,却是方圆数里之内唯一的集市。沿街两侧又开了不少店铺,其中还有一家国营供销社门市部,面阔五间,很是显豁,算得上是一处地标。供销门市部紧挨着一座拱形石砌城门,这样的城门还有一座,在村尾,村街的西端,连着一段完好的古城墙。主街到舅舅家,还要穿过两三道横平竖直的石甬道,两边砌着半人高的石墙。不曾考证潋城筑于哪个朝代,明代倭寇猖獗,都邑境内沿海一带修筑了不少石城,潋城古堡应该修筑于这个时期。但潋城村的历史要久远的多,北宋崇宁年间,村里就出过一个进士,叫杨惇礼,为朝官,任监察御史,以刚介雅正著名,不肯攀附权相蔡京一党,辞官归里。之后他的孙子杨楫又于南宋淳熙五年进士及第,为官多地,颇著政声。朱熹曾流寓潋城,杨楫执礼从学,是为朱门弟子。杨家至今还是潋城大姓,舅舅的叶姓,是潋城的另一大姓,据说也来自杨氏。这就要说到在本地及周边地区广为流传的杨国显剿匪故事。
杨国显是宋人,与同窗王姓一同赴京应试,双双高中三甲,杨状元,王探花。王耻于屈下,遂以替皇家修行的名义,请来圣旨回乡在太姥山国兴寺出家,做的却是奸淫掳掠鱼肉乡里的勾当。杨国显回乡后,决定铲除这个祸害乡里的毒瘤,精心布局,终于攻克险恶地理,摧毁防卫坚固的国兴寺,完成惩奸除恶的功业。王姓在朝廷中自有权臣荫庇,于是杨国显被诬告,进而被杀,其中一支为避祸,改姓叶。故事中的杨国显是否实有其人,未曾做过考证,他可能就是杨惇礼或杨楫,而剿匪一事则揉合了后代的抗倭事。我说到这些人物故事,用意无他,仅是为了表明潋城人文历史底蕴深厚,尤其文脉源远。潋溪、潋城,这般优美的名字不会是村夫野老的灵感突发,然而潋城一度被称为冷城,只因方言中潋、冷谐音,是通俗易写了,诗意和美感却荡然无存。
出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在山村成长,舅舅热爱诗文并无现实的土壤。小时候,我只是知道舅舅爱看书,床底下有几木箱的书,也很想偷出几本来,看看到底都是什么书。即使二十岁那年去潋城为阿满舅舅送十,听朋友和舅舅聊文学的话题,也还未曾意识到舅舅喜好文学。又过了很多年,期间有三两次随父母兄长或独自去看望舅舅。那时舅舅从古城堡里的大院子搬到村口公路边的新房居住,两间二层砖木结构小屋,一间的前厅被布置成简易诊室。我对舅舅的了解,大多来自于妈妈的讲述,可惜那时年纪小,没心没肺,听的既不专心,也不想记住什么,妈妈的讲述又很零散随意,因此对舅舅的经历不甚了了。他早年从事土改工作,有一段时间在公社任职,又干过一段医院院长,后来却成了医生。如果壮实一些,他称得上身材魁伟,然而体质虚弱,常常生病。妈妈说他之所以成为医生,是因为一场大病,这场病让他卧床多年,就在病榻之上,他潜心钻研岐黄之术,病愈后居然成为一方小有名气的医生。也是因为身体不好,他提前从医院退休,回来休养了几年。远近村子有人慕名上门求诊,先是在家替人开个方子,后来才决定开个小诊室,方便乡人求医。诊室靠墙一边搭了一张木床,空暇时他便躺在床上,从床底下捞上来一本书,让自己沉到书中世界。见我走进来,他放下书,两手紧撑住床沿,翻身爬起来,说:阿赞啊,你来了?我瞄了一眼,床头外侧的那本书是《聊斋志异》,里侧还有一本,趁他到厨房间交待舅妈准备点心时,我走过去翻了翻,是一本《宋词简编》。床底下还有两个大木箱,箱盖半启,里面装的是书。
我参加工作后,舅舅对我的态度明显有了改变。孩提时,对舅舅总有一种不合情理的陌生感,上中学之后又不爱外出做客,有好多年都不曾去潋城。外公去世那年,我在宁德上学,限于当时的通讯和交通条件,我无法赶回来参加老人家的葬礼,这是爸爸妈妈也是我一直挂在心上的一个遗憾。大概是因为外甥已成年的缘故,对我的到来,舅舅变得客气了,话依然不多,但神态和语言间看得出他的欣慰。我真切地感受到内心缓缓上升的愧疚,为自己的淡漠无心,为自己的疏于走动。舅舅老了,才六十出头,言谈动作间分明见出龙钟老态,身子因虚弱而给人一种难于支撑站立和行走的错觉。早年的病严重伤害他的体质,中年后又爱上喝酒,他喝酒就是喝酒,即使面对一桌子山珍海味,也几乎不动筷子,不能从食物中摄取充分的营养,这又加快了身体的衰败。舅舅照例要舅妈热一壶酒,炒两个小菜,然后舅甥两人坐下来,边喝边聊。可惜那时的我实在迂讷,加上对他的敬畏根深蒂固,两人的交谈总是草草收场,大多是他问些话,我勉强回答几句。舅舅不知从那儿知道我爱读书,能写点文章,他显然愿意和我说说读书和写作,偶尔扯到这样的话题,但一问一答后,便没有了下文。
对舅舅的那份源于血缘的亲情感不知不觉中强烈了起来,我开始牵挂舅舅的身体,时不时向妈妈问询他的身体状况。但是留给舅舅的生命时光已经不多了,而我也已进入结婚生子养家糊口的人生时段,想去看望舅舅的念头一次一次因为这样那样的杂事琐事而落空。这一过又是好多年,期间去过一次两次,也总是来去匆匆。直到妈妈给我打来电话,说,舅舅这次病得很厉害,要输血,溪美村有个常年献血的老人,你赶快找到这个人,带他到医院。我甚至没问清楚是不是因为舅舅的血型有些特别,医院无库存,便急切地赶往溪美,找到献血人,把人送到大表姐家。妈妈伤心地说,舅舅怕是过不了这一关了。妈妈的话让我更强烈地感到内心的抑郁和焦虑,我甚至产生了这样的预感:舅舅也许就要离我们而去了。
有时候我们不能不感慨生命的顽强并为之感到欣慰。舅舅终于挺了过来。可以想见,经过又一次大病的耗损,他的身体更衰弱了。这一次出院之后,他几乎不再走出家门,从公路边的房子走到城里的旧院子,三五百米的距离,他都显得力不从心。亲人一边在心里默默为他祝福,一边无奈而悲伤地预感到离别的不断逼近。
2000年8月初,我调到市里工作的第三天,下班时接到妈妈的电话。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十分急迫:明天一定要请个假,去潋城,你舅舅可能也就这一两天的事了。我的心一下子跳了起来,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茫茫然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眼前发生了什么。我自然知道妈妈的话意味着什么,心里却有一股执拗的力量,阻止着不断靠近的事实。直面亲人的永离,奶奶是第一次,那时我还小,十二三岁,却已经感受到揪心的痛。然而也因为小,痛很快就被遗忘了。而已近弥留之际的舅舅,让我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奶奶去世时的场景,再一次让我感受到死亡的残酷原来与我如此接近,如此息息相关。第二天傍晚,我赶到舅舅身边时,他已经处于昏迷状态,亲人们的问候和伤心他听不见也看不见了,也再不能用他简短、隐含着欢欣的声音说一句:噢,阿赞啊,你来了?我的鼻子一阵酸楚,泪花从眼眶里浮了出来。就在低头擦拭眼睛的时候,我瞥见床榻下的那两个木箱,木箱的盖子合上了,我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书,我还知道其中两本的书名,一本是《聊斋志异》,一本是《宋词简编》。
三天后,我再一次赶去潋城。这一次去,是为舅舅送行。前些天下过雨吗,我不记得了,只是记得前往墓山的黄土路有些泥泞,头顶的太阳很炽烈。我有些晕眩,脑海里一片空茫。有那么一刹那,我仿佛看到舅舅在这泥泞的山路上一步一步地往上走,走得很慢,他的身影被太阳的光晕所笼罩,散发着光,又看得很不真切。多年后,我受邀参加一次文学采风,采风地点是距离潋城不远的一个叫屯头的村子。这里是一位革命先烈的故居,我在翻阅资料时意外看到舅舅的名字,署在一组古体诗词题下。我知道舅舅能写一手好字,但从没看过他的书法作品,我也知道舅舅喜欢读文学类的书籍,但并没想到他应该写过一些诗文。他去世后,有一段时间,我的心里空空落落,又似乎在强迫自己一定要回忆点什么,却总是伤感地发现,对于舅舅,我所知道的太少了。
我是有过机会对舅舅了解得更多一些的,然而这样的机会,我一次又一次地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