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的小学是草荡边的一所不足百人的村办小学---曹舍小学。学校校舍简陋,只有四位老师:两个民办教师,两个代课教师。其时,正是七十年代末,改革的风潮席卷神州大地,这所村小也有了一点新鲜的气息。
学校位于村西的养猪场边,是由“防震棚”改造的四间教室。一下课,我们四年级的几个“猴小”便拿起“秧凳”,蜂拥到操场边的“下场”玩起了游戏----“秧凳”钻河!操场靠着河堤,河堤有个缺口,缺口处湿滑,可以坐着“秧凳”,一下子滑到河底,这游戏太够刺激!堪比玩现代摩天轮!一下课,大家是玩得不亦乐乎,忘乎所以!
“朱彩,朱彩,人到哪里去了?”代课老师孙鹏一个劲儿问大家,怎么上课了还不见朱彩?“老师,朱彩刚才玩游戏钻到河底一直没见人影!”“啊!”孙老师大吃一惊,这还得了,上学上学,人没了,如何向家长交代,虽然人家弟兄几个,可这不是闹着玩的。大家分头寻找!找不来,就不要回去吃饭!”“老师,老师,在河对岸呢!”眼尖的周培远大声说道。原来,朱彩这小子水性好,“秧凳”钻河的时候,他竟然一口气“钻”到了河对岸----村里一组的河堤边。“这小子太顽皮!玩命啦。”孙老师自言自语道。
我们那时候的学习生活枯燥无趣,除了识字还是识字。突然有一天,孙老师把我们带到了六组的一块地头边对我们说:“你们天天不务正业,从今个儿起,大家来学种田!”同学们莫名其妙!我们只有十一二岁,还没有锄头高呢!孙老师看出了我们的心思,他笑嘻嘻地说:“没关系!村里为我们聘请了周忠周大伯,他是我们的指导老师!”这也好,有人陪我们玩!呵呵。同学们私下议论:虽说我们生活在农村,父母祖辈都是农民,可是我们种田的技术一点也不会,只会顽皮不爱读书,也好学习一技之长长大有用!最起码可以养家糊口。
于是,我们在孙老师的带领下,跟着周大伯“耕种”了一学期。秋后,稻子上场,颗粒归仓。村里奖励了我们每个同学一个新书包,学校获得100册图书。过收获节的那天,我们经历了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刻---发新书装书包!要知道,那时候,我们连个衣服也会穿不起(穿不齐)的!我不知道别人的体会怎样。我可是得意洋洋的。当时,我正上四年级,我拿了新书包和两本图书,一夜没睡,到早更头,还是母亲催我才起床,要不当班长的我就会迟到难堪!
那学期,我分到的两本书是76年版《小兵闯大山》(莫应丰著) 和连环画《铁道游击队》!《小兵闯大山》讲的是五个“红小兵”(少先队员)相约周末一起来到村后的十万大山(一支)探险,他们带足了干粮。可是第4天后,干粮吃光,山谷中浓雾弥漫,这群小子陷入了困境。后来大家用自己所学的知识,克服了重重困难,化解了危机。第七天后,大家终于走出了大山。记得读这本书时,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惊险”,什么叫“智慧”。虽然当时我也是“红小兵”的班长,但是和书中的那些孩子比起来是自愧不如!在周六的读书交流会上,孙老师对我的发言大加肯定,说我读书最认真,也最仔细。我哪有啊!还不是因为当时我成绩好,当着25人的班长呢!虚荣心作怪呢!
看连环画《铁道游击队》,我真的是废寝忘食!点着香油灯,我看了一夜!第二天上学时,我的两个鼻孔全是黑灰。由于我看得仔细,故事的内容我全记得了!也不知道怎的,我的邻居秋香大嫂知道了这个事情,她死皮赖话地让我把连环画《铁道游击队》的故事讲给她听!因为她文化有限,连环画里的文字,她一个也不认识!为了显摆,我拿着孙老师发的《铁道游击队》,给秋香大嫂讲了一个星期的故事!
我那可爱的朱彩同学,也分到了两本图书,可是在一次“秧凳”钻河时,将其中一本喂了河鱼!孙老师最后收图书,就缺这一本!朱彩,朱彩,真有才!
孙老师负责的这一分试验田,产量很高;这一分试验田让我们学校的图书变得丰富起来。也就是从四年级这学期起,我喜爱上了文学。每周从镇上中学回家,我都要写一篇作文,或抒情,或感怀;或叙事,或表述。记得我上高中的时候,刘宁坤老师总是表扬我语文底子好,顾崇禧老师更是让班长每周刻印我们几个人的作文,发至班级每一位同学传阅!17岁的我,小心眼里的那份得意,难以言表!
一分试验田,开启了我的文学启蒙,我们由衷感谢孙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