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琼表姐生活在故乡的一个山村,与我失联近二十年。表姐琼在微信里说,大舅(她父亲)身体大不如前,她做了我们喜欢吃的桂花糕,问我春节回不回故乡?
接下来,断断续续的关于桂花飘香的诸多影像不断潜入我的梦境。
因为琼表姐,因为外婆,因为桂花,因为一块琼表姐做的桂花糕,将太多早已远去却难忘的情愫,难舍的情结,难言的悲喜蓦地激活,在我记忆的河床肆意奔流起来,让人难以抵挡。
外婆家的庭院
外婆家的琼表姐与华表哥是一对孪生兄妹,他们比我年长一岁,我们仨一起上的乡村小学启蒙班。用农家人的话说,可谓青梅竹马。
外婆家离我们家只有三四里的乡路,我童年的大多时光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在那个贫瘠得填不饱肚子的激情年代,逢着放寒暑假,甚至是放了夜学,在大人农忙时节,没有闲力气看管我们的时候,我总习惯地撒腿就往外婆家跑。
从我家出门走过一条长长的村道,拐个弯,再经过一两个自然村落,跨过一条窄窄的长满青草的田埂,再拐个弯,下段小坡,就能到外婆家的后院。
外婆家的院落是舅舅们为盖新房撤除大半壁房料后剩下来的。院落里有一个裸露在外的天井,有三间丁字形的土胚房。延展在天井旁的是一间小小厨房,而中间是间面积十来平米的饭厅兼供奉先祖的厅堂;厅堂右侧一间是小客房;左侧是外婆的起居室。
外婆家的后院,像个浓缩了的花果园。不过一亩来地的土地上种着梨树、桃树、杏树、桔树、红枣树;在这些树林的空地上还种着美人蕉、秋海棠、栀子花、小白菊等。而年迈却身子骨还健朗的外婆,一生劳作养就闲不住的习惯,老了仍就喜欢自力更生,自给自足。她除了精心打理花果园,还在园后围了一个栅栏,开了块小菜地。于是,外婆的后院瓜果鲜疏,四季不断。
外婆只身独居,逢着我母亲或我过生日,便时常来我家小住。遇到红枣熟透了,总会从树上打些枣,或者做些小糕点,包裹在方巾里拎了来做礼物。所以每每看到村外外婆晃动着的身影,我总是抢在哥哥姐姐前面,远远地去迎接。而母亲则倚在门槛偷偷地笑。
有时外婆也会带着琼表姐来,我们的头就凑在一起,凑在那种有着长长捻子的煤油下,除了温习功课,就是讨论外婆家的杏子、桔子什么时候可以吃,明年什么时候桃李会挂果,华表哥那边还有没有什么新偷的小人书。而议论得最多的便是外婆做的麦牙糖、桂花糕。琼表姐说话时,声音细细的,仿佛怕人听到似的。
外婆会做酒曲,是那种以生米粉为原料,添加中草药粉和种曲母制成的。酒曲是乡下人制作米酒发酵必不可少的辅料。外婆做酒曲十分抢手,据说她会添加些晒干了磨成粉的小野菊,或者小桂花什么,以增加其香味儿。而在十里八乡中,外婆做小糕点的本事仿佛更为有名。她也总能就地取材,做出各种各样形状怪异的糕点,不但让我们这些孙子们果腹,还能让大人们解馋。
那年代,大舅、二舅家、舅伯伯家、小姨家都有几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孩子,七八个在大人们出工后脱管的小屁孩,便全聚在外婆家里玩闹。
冬天,大家挤在外婆家客房的被子里打扑克、看小人书;春天野到外婆家的后院采摘花骨朵;夏天就在小厅堂或天井里铺了凉席下跳跳棋,玩过家家;秋天瓜果成熟的时节最为热闹,往往一群孩子为了一些分不均匀的瓜果、糕点、食物争吵不休。什么论大小、比长幼、争亲疏,看食量,从早晨到午后,从午后到日落,打打闹闹到上房揭瓦的程度,听凭外婆及家长们如何呵斥都不奏效。
而琼表姐大多不会参与其中。她不贪吃,常常拿着外婆分的食物,远远地躲到后院的青石板凳上看小人书,或者给院落的花草浇水施肥。
势弱的孩子们既然争抢不到,就只有偷。趁外婆不在家时,就蹑手蹑脚地猫进屋里四处找零嘴。
我每到外婆家,总能听到外婆数落谁谁家的孩子多么顽皮,多么不听话。所以,母亲总是在我离家前再三嘱咐,到了外婆家要懂事,守规矩。而每次我到外婆家时也总能瞧见小表弟、小表妹们倚在门外或墙角张望,许是担心外婆给我留了他们没吃到的零嘴。
外婆最讨厌小孩子们吵闹,最不能容忍的是“偷摸”。在一大堆的表哥表姐中,独喜文静乖巧的琼表姐。这当然也有琼表姐会讨喜的成分,以及从小跟着外婆当小帮手的缘故。
而琼表姐似乎与我关系最为融洽。外婆为了防孙儿辈频频窜入室内偷吃,总会将一些糕点或明或暗地藏在木箱、米缸、小瓦罐等不同的去处,琼表姐便成了看护者。而只要我去了,琼表姐便会变戏法似地取出部分零嘴与我分享。
琼表姐的桂花树
发现外婆家的院落里种有桂花树是我十二岁那年的事。
由于国庆节放假,在一个“斜日消残雨, 红霞映晚村”的傍晚,我便溜到了外婆家,住进那间稍显阴暗的小客房。
秋季昼夜温差加大,秋凉如水的夜,我躺在铺有稻草的床铺上,盖着表姐从家里取来的一床薄棉被,夜里被后窗窗隙里侵入的一阵浓郁的花香惊醒。
清晨刚起床,听到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好奇地绕到后院想瞧个究竟。
入秋的庭院,秋黄瓜已经倒园,桔树上挂着未落残果,百花凋零的庭园,但见一丛丛两人高左右的圆球形小乔木,大枝开展着,沿着后院墙一侧环绕,枝叶挨挨挤挤地伸展到了墙外,而枝条上雪花似的开着朵朵乳黄色的小花。花瓣的中间,是一粒粒小米似的淡黄色花蕊。而接下来,我看到了令人心动的一幕。
但见着粗布长衫的外婆,手执锄头,弯曲着有些佝偻的身子,正俯身嗅着那花骨朵;而在另一侧,一位背向我的少女,着一袭黄色连衣裙,膝下的裙摆镶着花边,脚上趿着一双红拖鞋,倾斜着弧度优美的身子,歪着脖颈,脸颊贴着一截绿枝,粉嫩的小嘴正亲吻那打着尖儿的花蕊。
“外婆、琼表姐…你们在干嘛……”
“那花儿是什么东西,很甜吗?”
一向严肃的外婆沟壑纵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是我从她姑家移过来的桂花树,七八年了都,只长枝叶老不见开花,怕是前两天下了秋雨,降了暑气,昨晚一回凉才开的朵儿。”
“可香呢,人家管它九里香哦,有些甜味儿的……”
琼表姐见了我有些惊慌,先是眼睫毛忽闪忽闪,尔后脸上迅速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
“那是不是能做糕点吃?”我问。
“嗯,可做桂花糕,桂花茶、桂花粥……听婆(乡下奶奶的别称)讲,这好处可多了。” 琼表姐飞快地抢答道,“婆婆说好教我做的。你没份儿。”
“想吃,怕没那么快,才开朵儿呢。”外婆打趣地道。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次窥见外婆露出少女般的笑容,也是第一次见到琼表姐那美得让我心跳的场景。但无论如何,这祖孙两代女性给了我做花事的启蒙。因了这桂花的香气儿,我一连住了好几日。
后来,琼表姐弄了些花枝插在瓶子里,装上水让我带回。于是,我的房里每晚都弥漫着桂花的香气,而表姐与外婆亲近桂花的影像也常常出现在我的梦中。这使我对桂花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愫。
我想改姓“桂”
外婆不但教了琼表姐一些农村女孩应知应会的种瓜果与花草的技能,还教了她一些子孙们应知应会的姓氏排行。什么“功、德、斯、永”;什么“以、志、学、文”……
背这种姓氏“排行”十分顺口,似武侠小说里“经书”的口诀。琼表姐念了几遍,我便烂熟于心。
表姐叫桂琼。我喜欢表姐的名字,不仅因为她美丽可人,而是因为这个“姓氏”。与我的姓氏相比,显得多了一种“贵气”、“雅气”。加上我们村桂姓的前辈中有好几位考上了京城里的大学;有的把家搬去县城、省城;有的还当了官,做了公家人。于是乎,“桂姓”便增添了几份神秘与骄傲的色彩。
而我从小因自己的姓氏常被不长进的小同窗们“二师兄,二师兄(八戒的别称)”的叫。于是,更羡慕“桂姓”的琼表姐,羡慕外婆家的表兄弟们。念小学一年级时,有次在老师发下来的作业本上,私自用橡皮擦掉“名字”,改了“姓”,结果挨了老师的责罚。再大了些,因惧怕父亲责骂,我便把这念头悄悄地告诉了母亲。
母亲听了,笑了笑,打趣地说,“彬儿,你怕是喜欢上你琼表姐了吧。好好念书,等你下了学呀,我跟你大舅说去,娶你琼表姐回来做媳妇如何?”
这回,轮到我脸红了。我装着不悦,心里却美滋滋的,故意几天没理会母亲。
“深绿护轻黄,怕青女、霜侵憔悴。开分早晚,都占九秋天,花四出,香七里。”
为积累更多桂花的知识,与表姐交流更多养花心得,我从学校的小图书室借了书来读。桂花又名“木樨”、“岩桂”、“九里香”,是常绿灌木或小乔木,质坚皮薄,叶长椭圆形面端尖,对生、无毛,经冬不凋。
桂花有很多的品种,最具代表性的有金桂、银桂、丹桂、月桂等。桂花在中国有2500多年的栽培历史,在黄河以南、广东及南方地区均有大量种植桂花的风俗,而在我的故乡却并不多见。
桂花有的开在中秋节前后,有的会拖到秋末,那就是晚桂花了。
外婆家种的那种椭园的叶面,尖尖的叶角,花冠浅黄色,圆柱形,且有着4枚裂片的桂花,应该就是“银桂”。
银桂花期有长有短的,一般在一周左右,有的一年开几次花。据说那是“花开二度”,吉兆,可我从未见过。
桂花的寿命很长,有的可活千年。桂花性喜温暖,湿润,爱在阳光充足、土层肥厚、排水良好的地方生长。这个性像极了“小家碧玉”。而农历八月出生的琼表姐似乎与它有着难解的情结,从她“八月桂花”的网名可见一斑。
琼表姐的桂花糕
随着学业的吃紧,去外婆家的时间日渐变少。
我念高一那年中秋回家,琼表姐用糯米粉、糖做了桂花糕,托人捎话给我母亲,让我同去坐客。
那时,初中毕业的琼表姐按前辈们的安排落了家,得闲的琼表姐便时常帮助外婆打理家务。华表哥也在镇上学起了做白案的手艺。其它表哥表姐们成的成家,出的出嫁,外出做生意的做生意;而长辈们依旧忙着农事,忙着忙不完的春播夏种秋收冬藏……
外婆仍旧独居。虽说儿女们时常来看望她,但院落着实冷清了许多。长大了的子孙们再也没有人偷吃外婆家的瓜果与糕点了。琼表姐成了与外婆话说得最多的人。
我与母亲见到外婆的那天,80岁的外婆刚生过一场病,精气神也大不如前,腿脚也变得不利索了,背更弯了。老屋好像一下子没了灵气。屋后的土墙开始倾斜,屋檐常常漏雨。外婆总说屋顶的“亮瓦”不如从前亮堂。只有午后的阳光一如从前,噙着桂花的香味,从虚掩着的后门潜入,在厅堂里转悠,让人感到时光的鲜活与温暖。
外婆出来时,是琼表姐搀扶的。琼表姐出落得像个大姑娘了。浑圆的臂上套了一袭花格子长裙,裙内裹着一件乳白色的衬衣,凹凸的身材玲珑有致,精致的面颊轮廊分明,带着笑意的嘴角镶着一对浅浅的酒窝。
见到母亲,琼表姐一脸笑意,示意我们在厅堂的小四方桌前落座。琼表姐走进厨房张罗起晚餐,我帮助拾柴火,到后院摘菜,舅舅舅妈闻讯也赶了过来。
外婆、舅舅与母亲聊着家常,聊着不再年轻的兄弟姐妹们的家庭,聊着儿女的未来,聊着彼此的身体状态。外婆一个劲地夸赞琼表姐心眼好,这么多的孙子,数她最贴心,懂得照顾人。舅舅一脸木色地应称着。
几碟小菜上桌时,母亲关切地问起表姐的亲事。“琼丫头…十八了吧?他舅。”
“是,该说婆家了……”舅妈回道。
“还早呢,瞧彬表弟还在念书,早着呢……”琼表姐说这话时涨红了脸。
饭毕,琼表姐从房里端出一盘桂花糕,用竹筷夹了一块要喂给我母亲。“姑妈,快尝尝。这是用去年婆存下来的桂花做的,可香呢,也不知可不可口。”我也顺势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琼丫头做的桂花糕还真不赖,入口柔绵绵的,又不滑腻,吃完满口留着香味儿,怕是比你婆做得还要好呢。”
琼表姐吃吃地笑着,脸上掠过一丝红晕。
“好吃的话,等过完春节,我去姑妈家做,做给大家吃。”
“大家吃呀,好好……”母亲瞥了一眼琼表姐,又望了望舅舅舅妈,打趣道。
临别,母亲把带来的糖、筒子面及一小袋白面粉交给外婆,让琼表姐收着。
而过完春节,琼表姐并没来我家做年糕。年前外婆生了重病,一病不起。年后不久,外婆就去世了。外婆去世时,琼表姐给外婆的棺木里放了一些晒干的桂花枝,说是爱花草的外婆在那边有个陪伴。
穿越的“莲”
外婆去世后,外婆的老屋被撤除,二舅在外婆的老屋地基上盖了几间砖瓦房。
而外婆后院里除了较靠后的红枣树,但凡占着地基的树木被悉数砍掉了。撤房前,据说琼表姐将外婆院落的桂树移了几株到自家庭院,过了好些年,却没见开花。而留下原址的一株桂花树,据说隔几年偶或结出些零星的花苞。我自然再没吃到琼表姐做的桂花糕。
我高考那年,琼表姐花了一个冬为我织了件毛衣,材料是当时流行的“马海毛”,有着长高领的,穿起来不仅暖和,还特别“拉风”。 琼表姐托二姐送给我,嘱咐我好好念书,争取考上省城里的大学。
随后的几年,我家屡遭变故,父母亲先后去世,我也只身外出谋生,与琼表姐聚少离多,许多年难得一见。
一九九七年的腊月十八日,二十八岁的琼表姐出嫁。夫家据说是隔壁镇上的,人厚道,长得也帅,家里也殷实。一直飘落在外的我获悉,特地买了盆桂花赶回家。
那天,我穿着琼表姐给我织的那件毛衣,将桂花树送给琼表姐时,但见她半倚在床栏,一袭粉红的裙衣,一头盘起的黑发顶着一幅金黄色的花冠。
琼表姐见了我,鼻子一酸,慢慢闭上眼。睁开时,眼里噙满泪花,濡湿了眼睑周遭的粉底。我们相对无语,太多的变迁,让长大后的我们似乎没了共同的语言。
琼表姐上婚车前,转身拐到里屋,偷偷塞给我50元钱。
“彬弟,真希望你过得好,一定要过得好。”
望着琼表姐离去的身影,我背转身,强忍的泪水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我忽然想起了“莲”,想起了那个行走在翁家山那弯弯山道上的“莲妹”;那个有着“两只肥圆的肩臂、紧密的腰部和斜圆的胫部曲线”;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隆正的尖鼻,一张红白相间的椭圆的嫩脸”;有着“一双天生成像饱使过耐吻胭脂棒般的红唇”与 “一头不曾剪去的黑发”的 “莲妹”(郁达夫《迟桂花》的女主角)。那个有着乡村女性康健纯朴与芬芳迷人的“莲妹”,仿佛穿越着时光,从发黄的书页里走出,又重现在我的眼前。我的鼻息里仿佛流淌着晚桂花的馨香。
亲人坟头的桂花树
我最后一次见到琼表姐,是在次年秋天。那年,表哥华驾驶的货车遭遇一场意外的车祸,就在离老家几里路的公路上不幸遇难。
作为孪生的兄妹,尚在新婚余温中的琼表姐回娘家奔丧。眼瞅着华表哥残缺不全的遗体,孤独地安放在老屋门前的凉席上,我木讷地立着,一身白衣的琼表姐则在我身旁半跪着,哭得天昏地暗,伤心欲绝。
那又是一个桂花飘香的清凉季节,那条纵横的阡陌夹着乡间小路,两旁艾草丛生,一路弯弯曲曲,坑坑洼洼。
如果外婆还活着,如果她有灵,她一定不忍看到,就在送别她的同一条路上,送别他的孙子,仅仅事隔七年。
那夜,我是打着火把,一路搀扶着琼表姐送华表哥上山的。途中,琼表姐泣不成声,几次身子摊软下去,难以行走。而依旧孑然一身,两手空空的我,早已历经太多的伤痛与生死离别,欲哭无泪。
“桂花留晚色,帘影淡秋光。靡靡风还落,菲菲夜未央。”
那一夜我躺在外婆家老屋外搭起的账蓬里,彻夜难眠。我再也没有闻到桂花的香味,在那本该桂花飘香的时节。
后来的一年春节,我带着妻儿回乡,祭拜外婆与华表哥。
冬日的晨光凝视着那片雪后初晴的黑土地,收割后的原野,露出大片大片光秃秃的稻杆,稻杆上顶着零星的残雪,闪着雪白雪白的余辉。
在那方向阳的山坡上,有一小片泛着葱绿的麦田,被冬日的阳光抚摸着的一排排坟莹静静地矗立在麦田中央,外婆与华表哥就长眠于此。
我们走近时时候,忽然发现有一棵长着薄薄绿叶片、半人高的银桂树,圆球形花冠,胖墩墩地立在外婆与华表哥坟莹的连接处。
桂花的花语是:是富贵、吉祥、灵性,是永恒的相伴。
二十年过去,我不知道琼表姐是否变老,变成了什么样?在乡下过得如何?是否有了儿女,儿女们可都还孝顺?我想,躺在地底下的亲人们有千年银桂的陪伴,有像琼表姐一样纯洁善良的亲人守护,他们也一定能放心地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