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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慧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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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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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朔的背影

许多人只知桂林不知阳朔,阳朔像一位山水国都的小公主安静地等在那儿,等你走进,打开它的优雅、灵动与安详。

我与妻去阳朔时正值深秋。我们住的民宿毗邻繁华的西街。年轻的壮族老板娘待人十分殷勤,她给我们安排了最好的阁楼却不加钱,还给我们推荐了西街最知名的餐厅,以及最知名的“压县菜”——“啤酒鱼”。

入夜,下过一场雨的“大师傅”酒楼门前支起一张张大篷伞,伞下陆陆续续坐满食客。初明的灯火从硕大的店招开始酝酿情感,先是绕上周遭的几棵桂树将枝枝丫丫点亮,让每片树叶都成为今晚迎宾的风信子;接着探入席间,把桌上的红玫瑰悄悄点燃;然后撩动氤氤氲氲、旖旖旎旎的夜色,将车马喧嚣的世界隔离在外。

我们点了一大盘“大师傅”啤酒鱼,要了两杯桂花酿的米酒。“啤酒鱼”食材有“毛骨鱼、剑骨鱼、青竹鱼、鲤鱼”等,我们点了漓江竹鱼。但见皮黄汁浓的两片鱼埋伏在一堆冒着烟火的红椒拼盘里。鱼是腥的,番茄是酸的,啤酒是苦的,红椒是辣的……乍一观一嗅一品,鲜酥嫩软滑的意味立马击穿五感。香的是炸烤成脆壳的鱼鳞,酥的是鱼鼓皮,嫩的是沾满酱汁的鱼肉,软的自然是满嘴生津的番茄,滑的是一盘汁液。若是有几根蒜苗再补一刀,那么这盘色香味具全的红焖“压县菜”便有了傲视餐桌的资本。

吃过啤酒鸭、啤酒鸡、啤酒小龙虾的妻不怕汁多肉嫩汤鲜,独怕这火急火燎的辣,巴巴地望着我,不肯动筷。而我的鼻息里,挤满了桂花酒浓密的暗香以及“大师傅”刺激味蕾的浓香,那澎湃而起的香在潮湿的空气里扶摇直上。

开动的功夫,助兴的吉它手开始煽情地弹唱起来。先是女声,后是男声。一首《听闻远方有你》串着《三生石下》,一首《这一路》接住《刚好遇见你》,最后《好久不见》牵着《太想念》出来了。和弦咬着鼓点击打着潮湿的青石板,桔黄的灯光托举着潮湿的雾气,就连歌手破甲穿石的哑音也开始潮湿起来。

正逢周末,从周边城市来的客人较多,也有生活在本地的洋面孔。客群中有拖家带口的,有成双成对的,自然也有独来独往的。这个季节亲子游、壮游、蜜月游不是重点,休闲康养才是主题。吃音乐餐的客人们多少有些故事有些情怀。单说玩转千首民谣的吉他手,就不会是等闲人物。一男一女,大叔萝莉,应景应情应人的本事肯定有。至于一顿饭的光景要不要把人唱动情,把人唱哭,那要看歌手的兴致。至于打赏十元?五十元?还是一百元?似乎并不会太计较,酒楼老板签的歌手,自然是要让客官吃得开心满足。

夜未央,曲未终,人未散,情未了。有了这盘情欲满满的“压县鱼”打卡大餐,至于“侗族酸鱼、椿记烧鹅、艾叶粑粑、十八酿、田螺姑娘”便姑且放下了。

阳朔当地的老人们深秋的一天是这样开始的——清嗓、健身、吃黄皮。

民间有“饥食荔枝,饱食黄皮”的说法。人们相信食黄皮果理气健脾、止痛生津、止渴化痰。即便没那么神奇,仅仅消食健胃便足以让它成为舌尖上的宝。

人们在山林育黄皮,庭院植黄皮,垄头陌上种黄皮,待到金秋采黄皮。甜黄皮进皮囊,酸黄皮制果酱。零嘴入菜两相宜。

在亭廊窄巷里,在商铺菜市前,骑着三轮车或者挑着担子的小贩来来往往。他们一旦歇脚打尖,便有人围绕过来,瞬间形成小集市。一溜的“鸡心黄皮果”与“黄水晶”挂在扁担上,饱满跳跃在商贩手心。那金黄金黄的果皮色便是诱惑。老人们一麻袋一麻袋买,小贩们一口袋一口袋装。没有漫天坐地要价,也没有壮怀激烈地砍价。六七元一斤也卖,十元八元一斤也买。至于哄到二三十元的天价,阳朔不存在。

老人们聚在一起,除了等待黄皮果,品鉴黄皮果,讨论黄皮果,在那空隙里,老人们要么烧着一锅烟,或者泡好一杯茶,又或者提一把太极剑,或金鸡独立,或摸鼻拍腿,捏耳顿足,动静之中嘴不会闲着。话题自然会随着不断加入的闲人拉大拉长拉远。关于当地的生意人、手艺人、公家人,关于街头巷尾奇人异事,江里河里船里竹筏里的故事都会有。从正史野史、县志乡志聊及政界军界科学界,从一日三餐聊到天上地下,直到满口生津,唇吐莲花,聊出阳朔、桂林,聊到青山之外。

时间对他们来说,是富裕的,像一格格盛在篾器里的明月光,细腻得可以抽出一丝丝清风与桂香。对于早已奔小康的县民而言,物质像竹筒里装的老酒,自然也不会太缺。而网传月亮山脚月亮村,人均年收入攀过数十万的新闻,大抵也是真的,不然“阳朔第一村”这“扛把子”的名号怕是背不起。

吃完早餐回来,老人们仍没有散去。那些我们听不懂的古老方言仿佛是一支晨曲,飘浮在空气里,倒悬在榕枝的胡须上,施施然,淡淡然。他们中有一群人,有的倚在墙脚,有的坐在倒扣的箩筐上、石阶上,三五成群,边吃黄皮果边打起扑克、下起象棋。玩家、看家都不说话。眼瞅着牌面、棋面,嘴里挂着一层黄果皮,手里剥着一枚黄皮果,平安喜乐,禅意盎然。

黄皮果形若龙眼,味比荔枝,他们与它们肤色相认,生死相亲。这枚潜入人文,写进诗书的“开心果”成了一味药,治愈人们身体里的虚妄与浮华。

如果没人打搅,老人们能从早上聊到晌午,侃到日落。若是累了,他们会躺倒在商家的木门槛上或者石条椅上,旁若无人,自在欢喜,他们成了桂林山水的一部分,一如“清明上河图”之画中人。

入川有“问道青城山,拜水都江堰”之说。青城山,宫观相望,香火云雾,妙门剑气写满“大道无极”;都江堰,李冰父子,无坝治水,分沙分水分流,泄露“通天智慧”,更有南桥“晚来风”、廊桥“蓝眼泪”摄人心魄。那么,来阳朔看什么?蓝天白云净土?阳朔有;虫鸣鸟啼黄昏?阳朔也有。来阳朔,当然要看“桂林山水”。

“真源无味,真水无香。”能把“一江一河”凝聚在一起,入诗入画,流传千古,成就山水名都的似乎只有桂林阳朔。

“一江”自然是指“漓江”。韩愈送朝议大夫严谟入桂州任刺史,有“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的诗句(见《送桂州严大夫同用南字》),写的便是它。漓江上纳大秦古运河灵渠之灵气,下引桂林府三百里之风色,集二十八水之秀,经滩、洲、峡、矶的磨砺,最终将最丰美的身姿与爱情给了阳朔。

秋晨的阳朔气清景明。从西街出发,过阳朔大桥,经古风亭,越西山,山为水动,水回山转,进入抱水而眠的兴坪古镇。

镇上行人步缓脚轻,恬淡安适。朝阳好似这里的主人,一寸寸洗白青石板,掸净鞋帮子,潜入老商铺,淌过窄巷子,跳入望江楼下的竹筏子码头,与渡口腾起的袅袅香雾相接,化作水草间的一声呼吸。

民间有“山主贵气水主财”的说法,称“见水发财,遇水有财,观水进财,亲水抱财,爱水大财”……果真如此?在漓江漕运繁华的千百年间,阳朔定是南北商旅云集的羁游地。他们上岸,散财帛兴百业传文明。想来,随船入仓的少不了“三熬堆花酒”的七分醉意,以及松花糖、沙田柚、九龙藤蜂蜜的香绵甘味。至于能否顺走漓水般丰美多汁,辣椒酱般鲜辣回甜,豆腐乳样温凉柔软的姑娘,那得看各自的造化。毕竟不只湘西盛产“翠翠”。即便没有艳遇,想必出自美娇娘之手的桂林刺绣、蜡染、竹葫芦、小画扇大抵是有的。

“兴坪山似画,阳朔水如晶。”阳朔兴坪镇两个村在漓江的对岸小岛,岛上盛产沙田柚。岛中民宿处处,青瓦墙黄土屋、大宅院小木楼,雅致幽静。漓江捞回的一串鱼虾,屋后采摘的一把蒜苗,磨房磨出的一块水豆腐,都是我与妻不忍离去的理由。

“水如罗带山如屏,奇秀莲峰古有名。”我们在渡口等了良久,渡船仍未到。从江水起身的石阶一步步驮着渐密的人群。人群中有的挑着一担未卖完的瓜果蔬菜,有的挎着一篮买回的牛奶鱼肉。大家相互搭着讪,欣赏着驼峰戏水,霞光浮游的美景。

若是遇上自桂林漂下来大游轮,听一两声问候的汽笛,就仿佛瞧见大闺女回家,瞅一瞅,扭过头,继续海聊。这过于耳熟能详的晨曲,还扬不起他们心里的波澜。就像他们知道,漓江过了平乐县平乐镇,便不再是漓江了。她会有新的姓氏与芳名,叫着“桂江”。这就好比女儿嫁作别家妇,那份眷念与牵挂便会随着日子的消磨一分分减淡。

如果漓江是出阁的美少妇,遇龙河便是待字闺中的美少女,是阳朔人永远的心头好。

四十里“遇龙河”似上帝为阳朔画的一道灵符,一条漓江的翠绿飘带,一道游龙凤舞的吉祥图腾:龙首在漓江,龙尾在“世外桃源”。而一侧的金宝河恰如游龙戏凤的一道细长魅影。

深秋,骑行去遇龙河,你会发现每日都是春天。河弯山俏、杨柳夹岸、竹深林幽。沿河而建的马路两侧芳草萋萋,坡上坡下,熏衣草与千日红悄然开放。田野里流淌着金色的稻浪,不远处的山脚黄皮果、百香果泛着金光。而“十里画廊、羁马古道、旧县古民居、新寨”等珍珠般的美景就散落在周围。

“千峰环野立,一水抱城流。”遇龙河在当地有“小漓江”之称。到遇龙河漂流是许多游人的首选,码头像嵌在河流上的美人潭,河水深浅不一,水流时徐时疾。富里桥、金龙桥、仙桂桥、遇龙桥如四位长者列坐其间,它们是千百年来阳朔历史的见证者,也是新时期乡村脱贫致富的参与者。它们努力弓起身子,将象征财富的河岸一点点打开、撑满,直到把自己弯成一轮月,山月互照,山水相连。它们弯曲的脊背能负起一方生计,负起雷电、风雨、苦难与幸福。

它们中的尊者是仙桂桥,九百年望风御水,护佑一方,它是将军般的存在。尽管横刀立马的身躯渐萎,但风骨仍在。

在“将军们”身侧的遇龙桥,堪称它的孩子。它因水而生,为水而来,像个翩翩少年。白云苍狗,野马尘埃,桥上石阶被脚掌磨亮,被雨水洗白,留下落点。毛茸茸的青苔拾阶而上,长成石桥的皮肤。有葱绿的野草与帝王菊从石缝间冒出来,它们像是“小将军”脸庞长出的一丛丛胡须,倔强而多情。

深秋,从绿藤包裹的桥下望水,一半青山隐在水,一半云影摇翠帘。半开半合间,绿宝石一般通透的河面缓缓摇来一支竹筏。一筏一篙,划破柔波万道。筏上一美人,素衣素衫,白裙赤足。初升的红日佩戴在圆月般的斗笠上,霞光涂抹在粉面含春的面庞上。她的脚下娇花照水,她的身后青山如黛。风低低地从水平面划过,卷起竹筏上慵懒的落叶,也捉住姑娘洁白的双足。当美人入镜,风会贴着腿弯袭入裙中,扬起鼓鼓的帆。筏上人儿如春风扶柳,风姿万千。

待竹筏迫近桥洞,水速越来越快,河岸两侧拥吻的花草慌乱地躲闪,一道道相互破碎又相互圆满的艳影穿帘而过,破镜而出,宛如天外飞仙。

若是谁喊出一嗓子,那便是一筏一河的山歌,串对串,排对排,在柔波里荡漾,一阶一阶,阶梯式勾连、承接、传递,将歌声山一重水一重地送抵漓江。

若是过了早饭时间,遇龙河边的姑娘会越聚越多。她们在河堤边汲水、捣衣、闲话。声声木砧,串串笑声从河水起身,穿村过巷,潜入山那边水尽头。

“群峰倒影山浮水,无山无水不入神。”许多来阳朔的驴友,都会倚桥观山,凭栏望水,品一杯茶,等一个人。正应了“白茶清欢无别事,我在等风也等你”的意境。

去过阳朔的人,都心疑它名称的由来。

有种说法是,阳朔因山得名。《清一统志·桂林府一》记载:“阳朔山在县北门外,隋时以此名县……”而《后汉书·马融传》里记载:“乘舆乃以吉月之阳朔,登於疏镂之金路。”唐高宗太子李贤注解为“阳朔,十月朔也。”意思是农历十月初一。汉初以十月为岁首,这是否是阳朔的另一种来历?

我没有寻访到阳朔山,但站在西街的高楼上,推窗便能看到漓水之滨一座大山脉的主峰立着一面红旗,它像是一种标识,一种希望的指引,更像阳朔之眼。

在阳朔这座不足30万人的小城,似乎住在哪都是中心,住在哪都是寓公之居,都是山水盛地。其实,阳朔除了山水,还有一张美丽名片——“刘三姐”。

东北有“宁舍一顿饭,不舍二人转”之说。在阳朔,人们自然以“山歌”为滋养。所以,几乎每日清晨都能听到“刘三姐”的歌声,每晚都能观赏到大型情景剧《印象·刘三姐》的激情演出。在漓江与遇龙河的相会处,以漓水为舞台,以十二峰为背景,以山歌为媒,百舟争渡,牛羊欢腾,虚实交织,古今穿越,如真如幻。

“阳朔风传三妹娘,山歌脚载一箩筐。” 其实,传说中的“刘三姐”原名“刘三妹”,她的故乡不在阳朔,她与阿牛哥定情的地方也不在阳朔,而是在距离阳朔五百里外的河池市宜州区。《山歌好比春江水》《唱山歌》也非“刘三姐”原唱。

在阳朔城,泛舟漓江水,漂流遇龙河,攀越相公山,坐看“刘三姐”是四大赏心悦事。阳朔有“三个刘三姐”。一个是电影里会唱歌的美丽少女“刘三姐”;一个是阳朔“桂林千古情”剧场屹立云天的三面神像——“歌仙”刘三姐;另一个是具有科幻动漫色彩的数字女神“刘三姐”。每个“刘三姐”都丽质天成、声如天籁、灵动聪慧。

“刘三姐”是“山歌”的符号,是壮族少女的美好标签,是阳朔文化品牌的代言人。所以,在阳朔,你遇见的每位会唱歌的壮族少女都可能是“刘三姐”。“刘三姐”的故事不仅曾感动过一代又一代人,也激励着一代又一代人追求美好,创造美好。

一江一河一少女,一鱼一果一山歌。如今,研究阳朔的图书越来越多,如《爱上遇龙河》《恋上阳朔》等。或考证历史,或讲述奇人异事,或解读一山一水一景,吸引着更多文青、学者走上这片山水小国都,走进这座“山歌城”。

“人家都在画图中,风景尽在西街中。”仿佛“西街”是阳朔不能不说的存在。

我们住的民宿建在半山,傍晚恰好能收藏西街的霓虹。西街是阳朔摆出的夜宴,不仅有“桂花糕”“牛肉酱”“叮叮糖”“松花糖”“桂林十八酿”等美食美味,还有石榴酒、荔枝酒、蓝莓酒、桂花酒等特色酒坊。它们每晚开门造势,教你识酒劲、品酒香、辩酒色、知酒艺。

入夜,不少店家开始祭出绝活。穿着民族服饰的夫妻、父女、母子、兄妹或者爷孙会在店前表演双人舂米、打糍粑、捶手工糖,而古装机器人也会悉数登场:跪着捣药,坐着磨香,弯腰推磨,微笑迎宾。人们喊着号子,手舞足蹈,表达着劳动的快乐。

酒精、佳肴和音乐是夜阳朔的标配,而阳朔的夜从西街酒吧开始。

门外,站着的巨型机器人高过了185大帅哥黑皮体育生。摇滚劲爆的旋律,机械抽动的四肢,哼唱着含混不清的台词。酒吧舞台上、窗台上到处都是跳着霹雳舞的阿哥、肚皮舞的阿妹,上窜下跳、活色生香,性感撩人。而邻近的酒吧正上演着一场“维密”时装秀,温香软玉、色彩飞扬。

有重金属主导的酒吧,就有安静舒适的清酒吧。点杯奶昔、冰沙、奶茶或1998小瓶啤酒,心也会轻柔、安静下来。

街的背面是文艺人的地界。捏泥雕的手艺人,画肖像的美术师,看相卜卦问前程的易学先生、做二次元纸片人的玩家……南来北往,南腔北调的文化在这里聚集、交织。古典的、现代的、中国的、世界的,和谐共处,包容共生。

在西街,以夜空为幕的灯火秀、音乐喷泉秀也会不甘寂寞,充满科幻感的全息影像光怪陆离,将阳朔的夜推向未知的元宇宙。

我们看着灯光秀,吃着桂花糕,想着那幅没有画完的“刘三姐”,感受着情歌泛夜的温柔。仿佛西街每一处都没闲着,它如一张张“欢喜符”安贴在阳朔的时空里。

从阳朔醒来,发现这座城是安详的。徒步走进一条条街,一条条青石巷,除了卖早点的小商贩,四寂无人。有只猫妈妈趴在一处房舍的瓦楞上,慵懒地用舌头清洗着受潮的毛发。它的身边卧着两只小花猫,一只前足捂眼避着晨光假寐,另一只弓起身子打着哈欠。而瓦楞旁的小阁楼或许是它们的家。

步行至离西街不远的徐悲鸿先生故居,心思凝重起来。白粉墙、小青瓦,土黄色的大檐口下两扇门锁着一个小院落。想来,徐先生居留此地时,正值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前,国之将倾,家之将破,徐先生几次徘徊碧莲峰下,感受疾风、劲草、芦苇、残枝、寒雀与苍天的悲凉,感受“三株断柏”及“一群与寒冬对峙的小雀”(见《晨曲》《逆风》《古柏》等水墨画作品)带来的灵魂拷问。春不至,春必至。他多渴望漓江落下一场春雨(见《漓江春雨》),涤净头顶的阴霾。

与四十居阳朔的“中国现代美术教育的奠基者”徐悲鸿一样,齐白石、黄宾虹、张大千、李可染等国画大师也都曾走进阳朔,爱上阳朔。其中43岁的齐白石来阳朔写生,留下“山居图”;45岁的张大千几游桂林,留下《阳朔兴平道中小景》。他们正值壮年,正值艺术顶峰,一方砚台,一寸笔管,留下山水阳朔,情思万缕。

“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山水甲桂林。”这两句诗成全了一县之域的“山水阳朔”,这怕是近代爱国诗人吴迈没有想到的。

在阳朔,与一条江相认,与一条河相遇,与一位大小姐的歌声相恋,最后与一条街相拥,在一处安详的村落醉倒。从这个角度讲,阳朔的美是幽峭深邃的。凤凰古城的文气,三山五岳的霸气,丽江木府的王气,张家界的“七气”——雄奇险秀幽野怪,都不足以刻画阳朔山水的风资与魂骨。或许于桂林而言,阳朔不过是一个背影。就像“漓江”“遇龙河”“西街”“印象·刘三姐”于阳朔,阳朔于齐白石、徐悲鸿、张大千;就像奈良、阿倍仲麻吕于大唐。我们五官六感所及的阳朔也不过是它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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