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
每次回到老家,总喜欢坐在门槛边的石凳上,深闻那浓烈的油烟味和老屋的杉木味,心中难免会滋生些许惆怅情结。
眼望着,祖祖辈辈徒步踩踏过仄逼的山间小路,每次都会想起阿公紧握锄头除去世间荒芜的手。阿公的手被岁月雕刻成纵横交错的山川,紧握着那闪光而迟钝的镰刀,仍不知疲倦地收割着人世间的沧桑,也收割着人们的希望。
儿时的岁月是天真的,是无忧无虑的,鼻涕不知羞耻地横在脸蛋上,糊了一层又一层,还嬉笑着伸着那黑黝黝的手指,在田间地头挖蚯蚓、捉青蛙、抓蜻蜓,在墙头上的竹笼筒内捕麻雀,用泥巴捏建房屋、搭灶台,还用那破碎的瓦片当盆当碗,办酒席、接新娘,我们还就地取材,自制三轮运输车和木头手枪,还有用小水竹筒做的射水枪,还有用象皮筋做的以小石子为子弹的弹弓,这弹弓杀伤力很强,能弹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所有这些只要能拿得动的,想像得出来的,都成了孩子们快乐的道具。
我望着多年不住的房子,黯然神伤。门槛上,孩提时砍柴的刀痕,已苍老,枯燥,就连门后那些捉迷藏的童话都已霉变,还有门角落的陀螺也早已陈旧不堪,无法立足转圈了。和我一起远走他乡的小燕子,原先约定的时间,如今没有了归期,和我一起渡过童年的小人书,也都零零散散地锁在抽屉里。曾经,一起走过艰苦岁月的农耕工具,早已落满尘埃,随着岁月的变迁,注定躺在杂物间的角落里,只有神龛上的香炉仍然固守城池和祖先一起保佑着我们的家园。
老屋老了,累了,可它始终苦苦地支撑着,为的是等待游子的归来。还有那支牧童短笛,音符沧桑,全身早已露出了岁月的裂痕,千苍百孔了。那屋后的牛棚,早已在风雨中摇摇欲坠。牛棚内的老黄牛,已是牛去栏空,就连那只在人前人后转悠的小黄狗和那两只大花猫,也都早已超度仙界步入红尘,一起随着爷爷、奶奶去天堂享福去了。
循着离别时的约定,两鬓斑白地归来,儿时的故人,身段渐渐佝偻,向望半天才敢相认。高高的山矮了,深深的水塘见底了,长长的路只几步就能走到尽头。故乡在我的眼前变了模样,唯有当初的诺言还在心中。
本文《故乡》于2021年3月1日首发于《亳州日报利辛周刊》2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