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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钟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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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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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磨情

在故乡,在老家的堂屋里,至今还搁置着爷爷生前留下来的那盘老石磨。这盘手推磨,曾经承载着父亲儿时的梦想,而今却是我永远忘不掉的乡愁。

爷爷的那盘老石磨,极像个隐退的孤独老人,默默地蹲在墙根上,满目尘土,早已失去了当年的青春活力,令人格外怜惜。

这盘石磨,是爷爷亲手用石凿,一凿一凿,一锤一锤,精雕细琢而成的。石磨上扇凹陷,形成纳粮的磨膛。下扇凸起,与四边构成微坡度流线,阴阳结合。圆孔有二置穿上扇,是通往磨膛的粮道。爷爷还给石磨安上一个便于推拉的把,他就如精巧的石匠,把数百年乃至数千年前人类赖以生存的石磨,如此巧妙设计成上下两扇,吻合适宜,齿沟旋转,添粮纳福。

悬挂在横梁上的绳索,套在推磨的木把上。爷爷把这手推磨的一推一拉式,发挥到了极致。爷爷的左脚立定不动,右脚前后踏步式,推动磨盘转圈就要省力多了。

石磨功能齐全,磨面,磨孩子吃的米粉时,爷爷把这些小麦和大米以及所要加工之物放置盘顶上。在磨盘旋转之时,便似流水依次流进磨膛,借旋研磨力,使之细碎,筛漏成面,成粉。不过,这筛面筛粉的人,原本是一头乌黑秀气的头发,则一时就成为蓬头白霜了。

磨黄豆打豆腐时,爷爷一个人就难以完成了。那黄楞楞的,已被浸泡好了的黄豆,便需要奶奶坐在石磨旁一瓢一瓢地往磨脐眼上添,添的时候要半瓢水半瓢豆,等到豆水穿磨膛过,才会挤出乳白乳白的甘汁来。待到奶奶把这豆浆放在大锅上烧开,再用石膏水调和便成了我们最爱吃的豆腐脑,还有心爱的豆腐花。当然奶奶还要制作成我们餐桌上营养丰富鲜嫩的豆腐来。

小时候,我就与爷爷打过下手,添过磨,也接替过爷爷推过磨。还别说,这添磨和推磨都需要很大的技巧,添磨时,要掌握好磨盘转过去时的间隙及时添料。而推磨之人,就要顺着石磨转圈时的势子,掌握好力度,在这一推一拉之中,磨出自己的性子与耐力。开始学推磨时就很难掌握这个力度,石磨不听话,说死它都只肯转半圈,便懒着不肯动弹了,让我们吃力而又不讨好。石磨,给我们庄稼人,磨出了生机,推出了生存,迎来了希望。在代代世袭中,圆着繁衍生息的大梦,过着幸福的天伦之乐,也伴着苦涩年代的失落。

石磨使唤久了,它的齿轮就磨光磨平,爷爷就要重新剔齿,也就是乡亲们说的“洗磨"。洗磨可是一门技术活,要在这光滑坚硬的石头上凿出槽来,可不是一件易事。力道轻了不成,劲使大了,石头凿飞一大块,就前功尽弃了。

在乡间,在我的记忆里,那些庶民碎事,貌似清凉如水,但在我的心灵深处,往往是情意浓浓。就那尘封许久的传统的手推磨,随着现代化的加工产业兴起,石磨已失去了以往的功能与动力。

在1980年,我们所在的村庄,已拥有了第一部电动打米机和打粉压面机,从此结束了吃米面靠磨推的历史。这一眨眼功夫就过去了几十年,这个石磨似乎早已被人们遗忘,但它俨然成为我们家的一个难舍难弃的老物件。

石磨转动,旋转出故乡的年年岁岁。时光荏苒,星移物换。故乡的石磨啊,我们曾在你不停转动的忙忙碌碌中,被磨出的米糊与白面喂养大了。见到你,我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些饥殍遍野的年代,又回到了爷爷那一代人筚路蓝缕的艰辛岁月里。

听爷爷说,1943年大旱,遇上自然灾害。乡亲们都没有粮食可磨了。曾祖母便将米糠、麦麸子,还有干红薯藤和花生秧子剁碎,掺杂在一起,搁在碾盘上反反复复的碾压,磨成粉,再掺和着薯渣巴粉烙成饼子充饥。那时爷爷刚刚长大成人与奶奶结婚不久,一家七八口人,生活也过得十分艰苦。爷爷说,他亲眼看见一个个,饿得皮包骨的人们,在路上走着走着一晃悠就倒下去,再也爬不起身了。那两年,在山外逃荒的人一路上看到,饿死了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至今老人们一提起仍不寒而栗。

每睹于此磨,我就想着,现今的人们生活在这么美好的一个时代,还有什么理由不珍惜眼前的一粥一饭,还有什么艰难困苦不能被我们克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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