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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钟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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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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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头佬

剃头,用如今流行的话来说,就是理发。几十年来,我理过无数次的发,从老家的山旮旯里,一直理到了大城市,然而让我最难忘的还是老家的那个剃头师傅,人称剃头佬的人。

剃头佬姓陈,在我们沙店那个小山村里,是个出了名的剃头师傅。

剃头佬,特别喜欢揽婴儿的满月头剃,剃头佬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至今我还记得很清楚,剃头佬说:你这傻崽啊,结婚一定要请我喝喜酒啊!我还等着你崽的满月头剃呢!说久了,说多了说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喜酒不好意思请人家喝,可孩子的满月头一定会抱到他这里来。我家俩孩子的满月头,都是被剃头佬恭喜到他这里来剃的。出生不久的婴儿,头皮和毛发都很软,一不小心就会刮伤,一般刀功不深厚的师傅也不愿接这个活。剃头佬不同,他那灵活的手指定能配合剃头刀在头皮上跳舞,刀口能精准无误,而且轻柔恰到好处。在他抚摸下的孩子不吵不闹的,从没失手受过伤。

剃满月头,能拿到双倍的喜钱,剃头佬还能如愿地与那些年轻的少妇们开几句玩笑,说两个荤段子逗逗乐。

剃头佬22岁那年腊月,媒婆曾上门与他提过亲,18岁的姑娘李茵家境虽贫寒了些,却是一个美人坯子。剃头佬是一百个满意,但李茵开口提出一个条件来,不是城镇户口吃商品粮的人家,她绝不进门。

上世纪70年代末,国营理发店人流如织,吃供应粮的专业理发师更受姑娘们的喜爱。为了这事,剃头佬是钻破头皮也弄不到一个农转非的指标,最后这桩婚事还是弄黄了。李茵后来远嫁到县城的一个理发师,如愿地成了吃商品粮的人了。

日子如车轮般往前滚着,到了80年代初,城里是铺天盖地开起了无数的发廊,吹、染、剪、烫非常火爆。吃公家饭的理发师也抽身出来单干,租了个门档,装修一番,挂牌“幺妹发廊”。幺妹发廊一开张,理发师把顾客们的发型做得是空前多变又时尚。李茵也很上进,努力地从老公这里学手艺,还特地去省城进修,学习美容化妆。发廊在李茵精心打理下名誉全城,小俩口很快就积攒了不少钱财。然而好景不长,理发师在女儿两岁生日那天中午,外出买蛋糕时不幸出车祸,撇下娇妻幼女独自去天堂了。

原本在乡下生意冷清的剃头佬机会来了,在媒婆的撮合下,剃头佬愁云不散的脸终于放晴了,那把落魄的剃头刀也跟着精神了。剃头佬如愿地顶替了理发师与李茵搭伙过日子来了。

剃头佬极其爱好这门手艺。热水器上火苗的大小,水温的高低。热毛巾下胡茬儿多久变得柔软,剃头刀在发亮的箅刀布上响亮摔几声就会锋利,他都了然于心。

我就特别喜欢剃头佬刮胡子,自剃头佬进城后,我也就跟着他进城务工来了。他那锃亮的剃头刀,在他右手上挥洒自如,轻轻地落在我下巴上时,茂密杂乱的胡须连同白色的肥皂沫就卷向刀口上头,每刮四五下,剃头佬就娴熟地抿在翘起的左手食指背部,集的泡沫多了,一摔左手,地上便堆起几团小云朵来。那刮胡子“嚓、嚓”的响声会让剃头佬亢奋出一脸满足的笑容,享受其中的我常常就会进入梦乡,打起鼾来。

理好发,刮尽胡须,剃头佬还会为我取耳,取耳就是扒耳朵屎。扒耳朵可是剃头佬的一门绝活。别人为我取耳,包括我自己扒耳朵屎,喉咙都会发痒咳嗽难受。令人惊奇的是,我的耳朵在剃头佬的摆弄下,就显得很舒服,很享受。取完耳后,剃头佬便在工具箱的盒子里取出一筒扑粉来,把扑蘸上白粉的绒毛,柔柔地在我的脸上和脖子上涂抺着,再用干毛巾轻轻来回扫几下,残留的发茬儿掺杂在光滑的粉里被一并清除。每到这时,剃头佬都会轻轻地拍一下我的肩膀,麻利地解下脖子下淡黄色柞绸围布说,好嘞!兄弟,赶紧发财去嘞!

进城几年后的剃头佬,很快就成大腕退居幕后了。他那传统的技艺也就用不上了,替代他的便是那些,揉、捶、捏一条龙服务的,青春靓丽的发廊妹。天天扎在美人堆里的剃头佬,人膨胀了,生活作风腐败了, 最终没能忍住色的诱惑,明里暗里身边围了不少女人。

前几年,再次去发廊,李茵气愤地对我说,去年中秋她回了一趟娘家,当天半夜杀了个回马枪,把剃头佬与发廊妹堵在了床上,一时气急的她就把剃头佬赶出了发廊,彻底一刀两断,俩人再无任何瓜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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