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蜂人

  太平山脉的大山深处，性格孤僻的养蜂人许大牛直到三十好几了还是孤身一人。

许大牛虽有着魁梧强悍的身材，但他却长着一张粗犷的面容，而且满身戾气，实在是让人很难亲近。大牛这人喜欢打猎，擅长挖坑下夹子，捕捉野猪、狼等凶猛动物。他性子虽然暴烈粗鲁，但他心眼不坏，为人耿直，占不得别人半点便宜一丁点好处。

几年前，大牛就曾被制毒贩毒集团小恩小惠的诱骗过去给他们当打手看过场子。东窗事发后，制毒窝点被一锅端了，连同大牛也一起被捕入狱判了三年。要说，大牛这牢坐得是多么的冤枉，就连他人被抓了，大牛还不知道他们是制毒贩毒的。要是大牛早早知道实情，就是打死他都不会去挣这个钱了。可见，当时的犯罪团伙是多么狡猾，隐藏得是多么的深，以至跟了两年多的忠厚老实的大牛都亳无察觉。

早些年，原本呆在山里的年轻人都选择外出务工了。但凡有点能力，条件稍为好点的人家，就选择在城里落地生根了。剩下不肯搬的，也有个别条件相当好的，但他们实在是舍不得离开。当然也有些懒惰，靠着吃低保，不愿去折腾安于现状的人了。许大牛这人就是个例外，他宁愿守着家里的几十箱蜂和几亩薄地过着悠闲宁静的生活。说什么也不愿去城里，他就不习惯那些热闹繁忙的日子。

就大牛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说：“人勤地不懒，地懒人不勤，我就不相信自己在这生我养我的地方，就活不下去？”说来也是，大牛有的是一身蛮力，他每年在山里种的玉米、插的红薯、种的花生，还有菜园里的菜都被他养得肥嘟嘟的，种啥有啥，吃不完就挑到山外面去卖，日子过得富足而且有滋有味的。

有一年春天，大牛捉回一只带有身孕的母兔，突然动了凡心的他也想拥有一个孩子。于是经人撮合，他就用一担上百斤重的蜂蜜和二十根杉木换来了丽华。丽华是个哑巴，两岁时父亲患病去世，母亲改嫁后，她随伯父长大。丽华虽哑，但她在人们的眼里是个能与林子里的小鸟对话，是个能听得懂那些飞禽走兽的话语的人。

有人娶她，丽华伯父自然高兴。三十几岁的丽华却有着幼儿般的天真，只要你动一动嘴，她就知道你在表达什么，知道你说话的意思；只要你给她一颗糖，她就觉得全身都淌着蜜。

结婚，大喜的日子，丽华跟着大牛爬了几十里山路来到了太平山。她喜欢路边的花朵，满山的绿色；喜欢山上欢笑的溪水，林中的鸟鸣声。当然，还有泥巴垒成的房子，山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在房头屋尾随便采摘几枚野果，丽华就吃得满嘴清甜，乐在心里。

丽华上山的头一天晚上，她就与花脚尖嘴的蚊子杠上了，这些蚊子从不叮咬黝黑皮实的大牛。它们就喜欢在丽华头顶嗡嗡地叫，丽华挥舞着驱赶蚊虫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有只不知趣的蚊子竟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丽华嫩白的脸上。

“啪……啪……”这一夜丽华的手掌染红了一片，但这花脚蚊子是越打越多，打成了千军万马。

烦躁不安，一夜没有动静的大牛，一大早便下山买回了蚊帐。

丽华怀孕了。

一天早上，大牛准备把那只捉来的母兔杀了，炖给丽华补身子。

躺在床的丽华仿佛听到了小兔崽的哀嚎、求救声。等丽华赶出来时，大牛已手起刀落，母兔早已魂飞魄散，丽华看到了小兔崽在流泪。

不久，丽华生了个小男孩，马脸小眼像极了大牛。

大牛带着丽华来到镇上，用蜂蜜换来了新衣服、梳子、洗发水、花露水、雪花膏，以及瓢、碗、盆、等等一些常用家具及农作物的种子和电视机，还特意去了民政局和丽华领了结婚证。他还把那只小兔崽也放生了，土坑也不再挖了，把山上的那些铁夹子也都撤了回来。

春天又来了，蜂蜜收获的季节也到了。大牛忙着取蜜，丽华躺在桃树林下，她脸色红润，太阳光从叶缝间落在她的脸上。她惊讶地望着儿子坐在草丛里和一只小蜜蜂轻言细语，儿子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丽华望着那蜜蜂在花丛间飞起，欢笑着去追逐的儿子突然间跌倒了。丽华快速跃起，如一只母兔般飞奔过去，她伸手一捞，拎起儿子，犹如玩杂技般娴熟地旋转几圈仰身躺在草坪上，儿子轻轻落在她温暖的怀里，“咯咯……”的欢笑声荡漾在桃树林的上空。

丽华抱着儿子到小溪边洗手，溪里有小鱼儿在水里追逐着，嬉戏着，还不时地探出头来。儿子说：“妈妈你听，小鱼儿在说话呢！”

“是呀！儿子，你听懂了小鱼儿的话了吗？”如今，身为母亲的丽华，突然间能与儿子一起牙牙学语了。

原来，又哑又聋的丽华在生了儿子办了结婚证后，他们家就享受到了镇政府的许多照顾。后来，镇里还特地为她申请到了中国残联推出的“听力重建启聪行动”免费的人工耳蜗植入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