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叶飘香

端午节前夕，沙店这座山村静谧而清新。在那半山腰的地里弥漫着小麦的清香，总是让人高兴不已。丰收季节，抢收小麦插红薯的繁忙喧闹在这里一刻都不曾停息过，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即使在睡梦中也依然挥舞着镰刀……

这天，鸡啼还不到三遍，陈丽就被梦中的那割不完的无边无际的麦浪惊醒了。醒来过后，她就懒得睡了，等她起床为婆婆和儿子熬完玉米粥、做好薯渣巴后，天这才开始蒙蒙亮。陈丽等不及了，于是她轻轻掩上大门，手握镰刀就大步流星地向屋后山坡上的那块麦地奔去。

陈丽要趁这几天天气晴朗，尽快把这些小麦收割起来，把地翻一次犁头，再耙平、牵沟，待到雨水来临时好插上红薯，她不能让这些土地闲着。

在割麦子直起腰擦汗的间隙，陈丽总会忍不住瞅一眼地坎上的那片艾草，俯下身挥镰割麦时她就在心里盘算着：“端午节这天要起早些，好把这一簇艾草割回家插在门楣和窗棂上。”还别说，这带着露水的艾草可是最好的艾，它不但可以避邪，还能驱逐蚊虫确保家人身安体健。

很快，太阳就羞涩地露出小脸来，这块小麦也被割完捆好了。陈丽蹲在这簇艾草前，带着虔诚，割下一大把顶着露珠泛白的银绿，一股浓浓的艾香让秀丽黝黑粗糙的脸颊漾起一丝久微的笑。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第一次与丈夫，在端午节后见面时的情景来。

那是十多年前，端午节的后几天。陈丽有个还不到三岁的侄儿，不知道什么缘故，突然喊肚子疼，而且疼得他满地打滚。从来没见过这种阵势、吓得手足无措的陈丽到处寻找母亲无果后，刚好碰到路过此地的一个浓眉大眼，很是帅气的大男孩，名叫李吉。

当李吉得知陈丽的侄儿是肚子痛后，就顺手扯下挂在大门框上的一束干艾叶来。还别说，这个李吉还真有点本事，只见他一边用手心揉搓着艾叶，一边安慰着陈丽侄儿说：“不哭不哭，叔正在想办法让你肚子不疼……”

没想到，这个疼得嗷嗷大哭的孩子，还真的听从了李吉的指挥，他让陈丽抱着，并听话地撸起上衣，把自己小肚脐眼也露了出来。李吉把揉碎了的艾叶用小纸片卷起来，用火柴点燃，如同抽烟似的，猛力吸上几口，再把嘴对着陈丽侄儿的肚脐眼吹巴几次。随即一股浓烈的带着一丝苦味的艾香味，弥漫整个堂屋。

陈丽惊奇，如同看戏法般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慢慢地侄儿的肚脐开始发热，发红，后来，肚子居然不再疼了。也许这孩子的疼，一半是他装出来的，但无论怎样，在陈丽的眼里这个李吉就是有本事，有能力的人。

李吉说：“这艾草啊，可是宝贝啊，好处多着呢……”那时候陈丽感觉这个小帅哥真的好能干，艾草也好神奇。

当然，一来二往的，这个有能耐的李吉就成了陈丽现在的男人。

原来，当年还不满十八岁的李吉，是在大队卫生站朱医生那当学徒的。他懂得艾草是一味药，有理气血、暖子宫、祛寒湿的功能，还可以加工成“艾绒”，灸治许多病。

说实话，陈丽当年的确是有眼光的。她刚结婚没到半年，一个振奋人心的政策来了。省教育局以及相关部门联合出台了，选拔、培养优秀乡村村医的新制度。也就是说，通过层层考试，选拨出那些有条件，有能力的人进入本省医学院深造。陈丽的男人李吉就是其中的幸运儿，他顺利地考上了大学。几年后，他不但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而且还留校任教。

就这样，男人跳出了农门，成了半边户的陈丽，什么插秧、栽红薯，这些苦活、累活以及扶犁打耙的粗活，都得她亲自上阵。

自己男人学医有了出息，也使陈丽更加喜欢艾草了。每次在田间地头看见艾草，她都会忍不住拔些回家晾晒。等到晒干，揉搓成“艾绒”条后，就收藏在密封较好的塑料袋内。如果附近邻里、亲戚，或是孩子肠胃不好，陈丽就会热情地帮着用艾条灸治。

端午前做香包时陈丽也会用陈艾叶揉搓些艾绒填充进香包。特别是小孩戴的肚兜，在手工绣制的五毒（蛇、蝎子、蜈蚣、壁虎、蟾蜍）肚兜里总要铺一层柔软的艾绒，不但舒服清香还能驱邪解毒、杀菌防病，能让孩子不闹肚子平平安安过日子。村子里的大娘大婶们做肚兜时，都会向陈丽讨要一些陈艾绒。

端午的艾草，不但药效最好还有特殊寓意。有句俗话说：“清明插柳，端午插艾。”在端午当天，每户人家都在家里的门窗上，以及猪圈、牛栏和厕所的门框上都要插上几把从田野里刚刚割来的艾叶，用来避邪镇宅，驱虫防病。说来也是，无论陈丽再忙，端午这天她都要抽出身来，亲手把这艾叶抱回家去。

自从李吉留校任教后，他每年回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但他那桃色的新闻捂都捂不住，硬是闹得满城风雨，而且还传到了百里之外的陈丽的耳朵里。说什么李吉在校外早就有了女人了，而且还越传越邪乎，说他岂止是有女人了，而且还有了私生子。

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蛋。不然人家怎么传得那么有鼻子有眼的，再怎么说也应该八九不离十了。更何况城里漂亮女人多的是，自己的男人也真的未必能经受得起这个诱惑。为了这事，陈丽越想越气愤。有一天，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她来到了高校找李吉，但任凭自己的男人再如何的解释，这个本来就爱钻牛角尖的陈丽就是不相信。

还别说，这一年正好是李吉要评选副教授职称的这一年。陈丽在那些别有用心人的怂恿和教唆下，把这件桃色新闻越闹越凶了。最后，这件事不但惊动了学校领导，而且得到了上级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并且迅速成立了联合调查组。后来，经过深入挖掘，很快就还原了这个事件的真相。教育部门不但没有对李吉作出什么相应的处罚，反而号召全市的广大师生们，学习他大公无私舍己救人的奉献精神，并且给予他嘉奖。

原来，李吉害怕妻子的担心以及年迈父母的反对，就瞒着家人，为一个患有白血病的六岁小男孩无偿捐献了骨髓。但他这一举动，恰恰让不知情的陈丽误会得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