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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钟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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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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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塘飘香

久违的雨终于落了下来,它如甘露般滴落在滚烫的庄稼地上,飘洒在泛黄的草木丛中,落入高温下裂了口子的荷塘里,也敲打在赵雷与婆娘荷花依依不舍的不眠之夜中。

说起荷花来,这话可就长了。二十多年前,一个月色皎洁、荷花飘香的六月之夜,李寡妇带着儿子赵雷在屋前荷塘边溜达时,捡到用荷叶裹着的面若荷花的女婴。李寡妇如获至宝,视为天赐荷花仙女。她便给女婴起名为“荷花。”

荷花自小聪明伶俐,人见人爱。一晃,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十八时的她便奉继母之命与大自己六岁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赵雷拜堂成亲了。

两年后,荷花白白胖胖的儿子出生了。

但是,这个温馨幸福的家却被这场大旱彻底给干乱套了。这一年方圆上百里的所有农作物全部绝收,包括山上的树木及楠竹都已泛黄,奄奄一息没有生机了。

自赵雷插好秧后,老天爷整整半年之久,就未曾下过一滴雨。在那四分五裂、干涸、发白翘起的田皮里,就很难找到那些干枯,死去的秧苗了。即使这次雨来了,但那干涸静止的河流依然没有流动,处暑的天,还没来得及退烧,雨挥挥手就扬长而去。

要怪就怪老天爷这场雨来得太迟了,也下得太短、太少了。赵雷就是在这久旱无望的时候才南下谋生的。

然而,南方这个刚刚起步,还在摸着石头过河的年轻城市,并没有赵雷想像中的那么好。他在没有找到工作、办不到暂住证的日子里,害怕被警察逮到罚款不说,甚至还有被遣返的可能,于是他只得住桥洞,在垃圾桶内找食充饥,东藏西躲,担惊受怕地过着人不像人,鬼又不像鬼的日子。

人一旦饿慌,饿急眼了,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赵雷也一样,他为了活命,先是偷,后来干脆改成了抢。一次两次顺利得手,他抢上隐了,不劳而获惯了,终于有一天抢出事了,他被判两年,蹲大狱吃牢饭去了。

出狱后,赵雷仍然不思悔改,继续小偷小摸,在罪恶的泥潭里越陷越深。后来,警察抓严了,实在混不下去没有活路了,他在一帮狱友的扇动下,一起偷渡去了缅甸。还别说,几年后的他还真的发了点小财,脖子上挂着大拇指粗的金项链,还捕获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的心。但他身上却留下了五六处砍刀砍的和子弹打的伤疤,让人见了都会感觉后背发凉。

发了财,有了点小钱,赵雷就飘了,心里膨胀了,他忘乎所以了。他完全忘记家里还有望眼欲穿的老母亲,和日思夜想的妻子以及正在蹒跚学步需要父爱的儿子。

在一场醉生梦死的狂欢后,他发现自己拉红色的尿液了。他惊骇了,去医院一查,被医生直接判了个死刑,他的膀胱癌已到晚期了。

赵雷与身上的癌细胞抗争了半年多后,决定放弃了,他觉得这样无休止的化疗不但痛苦,而且还得换肾才能保命,即使自己手里有钱,但医院也没有这个肾的来源。更何况自己手头的钱也用得差不多了。再说,医院这地方就是个窟窿,无论他有再多的钱,都是无法把它填满的。他认为,人生总有一死,只不过是迟走一天,早走一天罢了。

最后,他与当地红十字部门签订了捐献器官协议书,并委托医院等到他离开人世的那一天,他要把他的眼角膜和其他有用的器官以及整个身子都无偿捐给医疗解剖部门搞研究实验。

离开医院的时候,他的主治医生关心地对他说:“你如果不继续接受治疗,你的生命可能不会超过半年。 ”

赵雷苦笑了一下,说:“我已经缴械投降,彻底服输了。”这时他卡里还剩三万多元,这是他的全部身价了。赵雷决定把这些钱分成三份,一份汇给自己可怜的母亲,一份寄给妻子和儿子,另一份留给现在同居的女人。

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这绝对是报应,是老天爷对自己罪行的惩罚。他仿佛换脱胎换骨了,他关掉了手机,切断了与黑道上的联系。身穿最朴素的衣服,吃最简单的食物,甚至不肯为自己多花一分钱。他终于想通,想明白了,自己赤裸裸的来,光光溜溜走也好。

刚住院时,这个女人是来看过赵雷的,后来她再也没有露脸了。他俩的窝,是赵雷花了上百万元在这个城市的新区买的。

然而,这次赵雷的钥匙却开不了自己的房门了。

开门的是一个干瘦老头,他探出半个头来,问:“嗨,请问你有什么事?”

赵雷说出了自己女人的名字。瘦老头说:“她半年前就走了,她把房子转卖给我儿子了。”还没等赵雷反应过来,他就很不耐烦地关上了门。

赵雷把这剩下的三万多元,通过西联汇款直接汇了回去。同时他还给荷花寄了封信,但他只字没提自己得了癌症的事。当荷花收到信的时候,他仿佛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已经有十八个年头没有与家里联系过了。

然而,赵雷哪里知道,当时他汇款寄信的那天,也是他母亲上山下葬的日子。

两个月后,在荷塘飘香之时,荷花领着正在读大二的儿子,手捧自己男人的来信跪在继母的坟前哭泣着,说:“阿母啊,你看看,哥还活着呢!这不,他还给你汇款买火纸(冥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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