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时光荏苒,转眼三叔璧富也都七十有余了,自我2001年南下东莞谋生,就很少与三叔见面了,一年,两年记得最长一次七年我都没回乡。但无论走到哪里家乡里的人与物都深藏在我的记忆深处难以忘怀,三叔他那乐观向上大公无私的心态,时常在我脑海闪现出来……
小时候,我们一群孩子都叫三叔为“三爷”,三叔小父亲三岁,在父亲兄弟五个当中三叔的个头是最矮的一个,身高还够不到一米七五,大伙都特别吃惊,我阿公(我们一群孩子叫爷爷都喊阿公)身高足有一米八以上。
阿婆(奶奶)常对我说,看你这些孩子啥时候能懂事,看看你三爷不到十八岁就能当生产队队长了。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一点都没错,那年头家里人多家庭就困难,三爷手下还有俩个弟弟再加上一个妹妹都要上学,三爷初中毕业后,就放弃了继续上学的机会,进生产队挣工分来了。当年大伯父高中毕业就当兵去了,父亲也在读师范。阿公常说:你“三爷”在这几个孩子中,学习成绩是最好的一个,为这事阿公都自责好多年,说是他没本事耽误了三爷的前程。
二十多年来三爷一直在生产队当队长,任出纳当会计,三爷打得一手好算盘,当年在乡里是出了名的算盘高手。
正因为三爷能说会算的名声,打动了远在几十里开外,当时还只有半大姑娘王春花的心,后来便成了我三娘。阿婆说:三娘头次被三爷接进门,阿婆杀了只鸡,炖得香喷喷的三娘端着碗只顾喝汤,不敢对鸡肉下口,三爷趁阿婆不注意就伸筷子去夹三娘碗上的鸡块,啃下鸡皮来再偷偷送到三娘碗里,这一举动当时就被阿婆发现了。后来三娘不吃鸡皮的事,流传了几代人。在当年物资缺乏的年代,莫说吃鸡了,连舍不得吃的鸡蛋阿婆全都要攒起来拿去换针头线脑的,杀鸡给新进门的未来儿媳那是阿婆对待客人的最高礼遇了。
三娘当年是住在镇上的,外公勤劳有加,家庭殷实养成了三娘不吃鸡皮的习惯,后来几个孩子的出生彻底的改变了三娘不吃鸡皮的历史。
三娘进门后,一个妹妹又一个妹妹的生,接连生了五朵金花,盼儿子,三爷都盼白了头发,1985年三娘又有喜了肚子慢慢地大了起来,阿婆说这回准是个孙子,我昨晚还做梦有蛇追我来着,阿婆的话可真灵啊,这年三娘真的给阿婆添了个孙子,我们都叫他六弟,三爷给他取名为朱钟良,希望他长大后是个正直善良有出息的人。
父亲是当老师吃供应粮的,我家队里没劳力常年超资,粮食少常年吃不饱肚子,每到吃饭时我就端着小碗常往三爷家厨房里钻,每次三娘都不会让我空着碗回来,让我记忆最深的是三娘做的薯渣粑,看起来黑黑的足有我端的碗口那么大,吃在嘴里软软的柔柔的至今让人回味。
三爷在生产队里都是主要劳动力,乡里如有安排组织劳动力抗洪、抢险、救灾时,三爷身为队长,犹如大干部一样一直冲锋在前丝毫不顾个人安危。
岁月如流,人生经历的很多事,大都成了过往,但总有些事,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每年春夏季,涨水的几天里,队里就要组织人去放排,卖楠竹,八十年代初乡村公路还没修通,楠竹都依靠河道水运,这是种高危的工作,技术含量高,途中风险也无处不在,要是失手炸了排,损失竹子或木料不说,生命也有危险,常常有排工溺水而死的。每年放排的日子,家里人都会十分担心。
涨水了,三爷带上干粮又去放排了,三娘在家里焦急地等了两天两夜,第三天半夜三爷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了。也就这一夜三爷铁打的身躯累倒了,腿痛抽筋,翻滚在床上他那痛苦的嚎叫声惊醒了我,我慌张地爬起了床,望着哭成一团的妹妹与慌乱的三娘、阿婆我手足无措……
日子还在不停地苦过着,田地到户改革开放了,可以自由经商了,三爷为了方便乡村邻居,又好给一群孩子赚些学费,便在村里率先开起了小卖郜,卖些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等日常用品,小卖部不是那么好开的,有公路没车子,所有的货都得三爷一担又一担地压在肩膀上挑着往山上爬,七、八里陡峭的山路,山爷一爬就十多年,直到2004年六弟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两年后才停住了爬山的脚步。
后来六弟也成家立业了,在镇里买了房。随着城镇化发展乡亲们一个一个地搬走了。三爷也依依不舍地进了城。
去年儿女们为三爷做七十寿宴,看着五女拜寿的热闹景象都让人心醉。如今望着满堂飞跑的小孙子,三爷沧桑的脸笑得面如葵花。
今年三娘又说,我也像当年阿婆那样梦见蛇了,真灵验啊,六弟今年又喜添贵子了。
本文于2020年10月刊登于洛阳市文学艺界联合会主管主办的《牡丹》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