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令刚进五月,我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槐花香。
气温仿佛像个淘气的孩子,突然就串到36度以上,我刚从山脚往上爬了一截,就已经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我站在一个坡上,双手叉着腰,尽力地均匀着呼吸。
我见到一家三口在采摘槐花。女人够着低矮处树上的花束,男人和孩子站在高处,两个男人一人一个弹弓,他们非常娴熟地往树上打着。一旦打中了,女人便去地下捡着,我看见女人手里提着的袋子,已经塞了大半袋。
看两个男人的技法似乎很熟练,他们几乎不用看,拉开弹弓就发射,我没敢沿着他们的弹弓方向看,因为,我特别担心他们失手会打到女人。
他们真的很自信,拉开发射,一下接着一下。这样的手艺估计不是一年的“功力”。我是南方人,一直不知道北方人采摘槐花回家如何食用,我更不知道他们采摘槐花的手法,竟然是那么的神奇。
我怀疑那个男人,小时候一定是个弹弓的高手,他的儿子估计也就十岁出头的样子,他似乎也学到了父亲传给他的“手艺”。
我掏出手机本想拍下这一幕,这时候,手机的铃声响起来了,我不小心碰到了屏幕,将电话给挂掉了。
很快,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一看是姐夫拨过来的,是微信视频通话。我习惯性地选择了语音模式。
我是很古板的人,对于新鲜事物一直缺乏好奇感。微信通话也是今年才开始接受的一种联系方式,以前,我都习惯于电话。其实,我对于视频通话,骨子里还是抵触的,具体原因我不知道,也许是觉得不自然的缘故吧。
我接通以后,我听见了姐夫在那边说话的声音,我听到他跟姐姐说,通了、通了。电话很快被对方挂断了,我有点不知就里。
姐姐不识字,她对于新事物非常不在行,她的手机虽然也是智能手机,但是她基本不会用,一个人在的时候,她甚至拨电话都不会,就是打入的电话也因为不知道如何操作,而干看着手机就那么急迫地响着。
我一直把手机紧紧地抓在手上,当手机第三次响起的时候,我几乎第一时间以语音模式接通了。我知道姐夫听到了我的声音,姐夫把电话递给了姐姐,我听见姐夫说,这是在打电话,你就接吧。
感觉姐姐在那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挂掉了电话,在挂电话之前说了一声,我就是想看看兄弟的样子。那一刻,我心里突然冒出来一阵愧疚感。我似乎看到了屏幕后姐姐一脸失落的表情。
姐姐一直惦记我的体重,那是因为有次视频我没有注意角度,姐姐看到了我肥厚的双下巴,以及圆乎乎的脑袋,事后,她一直念叨,我怎么就养得那么胖?在她的脑子里,我就应该是瘦的皮包骨头的样子。姐姐其实都不知道胖有哪些不好,但是,她听说胖跟高血压有关系。
我知道做错了一件事,我快速地转动着脑子,看看如何弥补。一瞬间,我又用上了儿时的赖皮法,我用手机给姐夫打了一个电话,我说在爬山,山区信号不好,等我晚上回家再给他们打电话。
姐姐接了电话,先是问我爬山危险不危险,在确认安全之后,又提醒我慢慢爬,不要着急,毕竟我的血压高。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差点掉出来了。简单地跟姐姐聊了几句,我快速地挂掉了电话,我怕姐姐听出我的异样,我感觉姐姐的心情恢复了,我答应晚上回家跟她视频。
二姐走后,我感觉兄弟姐妹之间更加惦记对方了,一大家子人,大姐每天挨个地数着,每周姐姐会给兄弟姐妹打电话一遍。
接下来的路程,我感觉比以往都艰难,我总想快速地爬完山,再快速地回家。在植物园里,我也没有了赏花看景的心情,路好像变长了,时间过得非常慢。
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后,我迅速赶去超市买菜,晚饭的时候,我特意喝了一点酒,这样会显得脸色更好一些。我快速地做着这些事,其实,还是想弥补一下白天因为任性而造成的过失。
做晚饭的时候,我做着自己饭菜,可我的心思一直在想着,满载而归槐花的一家三口,他们今天晚上如何吃这些新鲜的槐花呢?油炸、包馅,或者是清炒?我真的想象不出。
其实,当时要是视频的话,也要不了几分钟,正好可以让姐姐、姐夫看看北方的春景,我也不知道那一瞬间,我怎么就不听话呢?我还是那个任性的孩子,我依旧缺乏定力和定性,在姐姐面前,我还是只凭着自己的喜好。
以前有人说,在父母的眼里,我们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也许在姐姐的眼里,我也是那个长不胖的弟弟,姐姐会包容我的一切缺点,当然也包括任性,但我确实因为任性而难以释怀。
我还是那个任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