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散文起源于何时?我概念中的第一篇真正意义上的散文是《兰亭集序》,读书时,唐宋八大家的作品读得比较多,也背诵过一些民国时期被老师奉为大家的散文作品。
当年语文老师教散文的时候,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散文要“形散而神不散”,学过语文的人大多不知道什么叫“形”,更不知道什么叫“神”?
散文的“散”应该是相对于诗词赋的音、律、韵而言的,没有字数的限制,没有韵脚的要求,没有章法的范式,只需用平素的文字,将你想表达的心思表达出来,这就是散文,你想要表达的对象就是散文的“神”。有段时间我非常不喜欢散文,因为有些作家,他们将散文要表达的神变成了神乎其神的表达对象,他们应用华丽的辞藻,写了一堆不知所云的东西。
在大学毕业之前,我其实也看过不少文学类书籍,可印象中留下的只有故事或者情节,至于文学,真的连影子也没有。工作后,业余时间依然每天都泡在书店里。某天,有个朋友递给我一本林清玄的《如意菩提》,里面还夹杂了一张纸条,到现在我还记得纸条上的文字,那是类林清玄口吻的诗句,我知道了那个朋友,也知道了林清玄。
一天后,我去书店买全了林清玄的“菩提系列”,原本以为,可以通过阅读了解更多的她,结果,我知道了,这辈子不可能忘怀的作家——台湾的林清玄。她也因为我领悟了菩提深意,而成为记忆中的一抹念想。
林清玄的散文善用非常平素的语言,取材于日常生活中观察到的琐事或者佛经故事,围绕他生活中的经历或者他阅读的禅宗公案,最后告诉你一个他悟出来的道理。林清玄的散文淡雅、清秀、短小有韵味,因主题明确而形神兼备,读起来情真意切,读后回味无穷。印象最深的是《温一壶月光下酒》,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记住它了,是诗意,还是文气?我给不了自己答案。
他是一个长得像香港影星梁小龙一样的丑男人,而他能写出让世界清明、心灵纯真的散文,这样的散文既有文学的美妙,又有宗教的哲思,我第一次知道,散文可以写得这样的有思想和内涵。
我先后读过《高僧的眼泪》、《只手之声》等文字,在浸润文学的同时,我知道了禅宗和佛理,我知道了文学可以涉足于一花一草、一举手一投足,以至于很长时间,我只知道一种写作方式,直到20年后,我完成了散文集《一车一世界》。
通过林清玄先生,我知道了台湾有一个作家叫李敖,还有一个擅长写武侠的作家叫古龙,我甚至知道了,国民党当年带离大陆的不仅仅是一箱箱的珠宝,还有读书和写作的种子。
读研究生的时候,我的月补贴不到300元,我还是将其中的一部分投给了林清玄的书,在那段不堪的日子里,我的书架上始终摆着大陆出版各种版本的林清玄散文。很快我就发现,我新买的书,被同学们当成了“书签”,插在他们案头的一本本经济学和管理学的著作中间,我没有想过,找同学们把这些书要回来,因为,我也可以做一个播种文学种子的人,尽管我对于文学一窍不通,在一摞摞的经济学著作中,假如能出现林清玄的影子,这是一种无上的玄机,我与林清玄的机缘,以播种的方式存续,这是否类似于“温一壶月光下酒”呢?
我非常幸运,在毕业时宿舍里留下的垃圾中,我看到了很多被丢弃的名家名著,唯独没有一本林清玄的书。
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林清玄的散文,名字叫“送你一轮明月”。说的是,有个小偷夜晚进了高僧的禅房,高僧看见小偷进来,对着面前的青灯,高僧静静地对小偷说,我是出家人,我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让你大晚上地白跑一趟,我心里非常过意不去,这里是我的一件袈裟,我愿意把它送给你,同时,我想送你一轮明月,以便能照亮你返回的路程。
小偷接过高僧手里的袈裟,悄悄地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高僧起床后,他看见昨天送出的袈裟,非常整洁地叠放在面前的桌上。
高僧笑了,他知道,昨晚的明月,他送出去了。
我最后读到的林清玄先生作品,名字叫“月光下的喇叭手”。记得在女儿中考前,我非常强硬地要求她,仔细地读读这篇文字,因为,这是我能读到的散文中,最有内涵,且文字最优美的,我强迫女儿,是希望她能把我的爱延续下去。
那年中考,女儿语文考了满分。
就像我不知道喜爱林清玄先生文字的程度,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我一再地以为,文学似乎就是跟酒永远有割舍不掉的情愫。十有八九,这是受了“温一壶月光下酒”的影响。
年关、年关,能过去的叫年,过不去的就是一道关。前年的年关前,林清玄意外地走了,世间再也没有了那清新脱俗、隽永飘逸的散文了。没事的时候,我都喜欢煮一壶好茶,回忆读林清玄散文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