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床后,当我憋着劲猛吸几口气后,依然无法将裤子提上来,我的嘴里会含糊地说着几句咒语。
“裤子,对不起!我不是诅咒你。”
人到中年,总得对裤子有点要求,裤子的牌子很多时候也代表了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
记得当年有个很时尚的人跟我说,看一个男人的身份,从他的腰带往下看就可以。他的理论是,腰以下会忽略人的区别。有些人天生就是美人胚子,一块破布披在她身上都是美的。腰以下除了裤子和鞋,什么都看不到。腰带、裤子和鞋一定会暴露这个人的经济地位,其式样和颜色会暴露主人的审美情趣和偏好。
我原本不认同他的观点,慢慢地,我发现入了他的套。
腰带以下的三样,我一直是关注的,也许我的关注就是被他的“审美”所暗示,但世间事哪有那么多的因果关系?很多不知道这个道理的人,他们也是自觉和不自觉地迎合了这个“标准”。
对不起,裤子!
我不是在讨好你,当初你挂在货架上的时候,我一定是被你的外形闪亮了眼睛,不然,在琳琅满目的货品中,我怎么能选上你?
无论颜色、式样,对于我来说,这都是最完美的结合,我是很挑剔的人。对很多人都认为无关紧要的裤子,也是那么的精挑细选,一丝不苟。
曾经有段时间,我就是某服装品牌的业余“模特”,他们家的裤子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进店里,问店员有什么新货?看到合适的,直接报号拿走,因为,尺寸绝对是严丝合缝。
现在,我与那个品牌失之交臂,我无法在腰围和长短之间寻找到一个均衡点。就合腰围的结果是,裤脚要裁掉很长的一截,当新裤子穿到身上的时候,早已没有了当年量体裁衣的感觉,而是,越裁越不合适。毕竟人家是大众品牌,它的裤型也是根据大众身材确定的。
对不起,裤子!
我不是喜新厌旧的人,别看一条裤子我只穿两次就束之高阁,别听我痛骂布料是如何的缩水,真实的原因,我哪好意思跟别人说呢。
对裤子,我真的非常有感情。
小时候,几年都做不了一条新裤子。尽管裤子是粗棉布纺的,且是那种没有一点想象力的死黑色,但是,那时候能见到新的,就是天下最好的。很多时候从哥哥处继承来的裤子,都不知道原来的样子。裤子的标配是,两个膝盖和屁股上都打了补丁,有时候还是补丁摞补丁。
读高中的时候,都没有奢求新裤子, 那时候最大的心愿是,膝盖或者屁股两边的补丁要跟裤子同色,且必须是机器补的对称的布,不能颜色不同,或者大小不一,再或者是补得歪歪扭扭的。可大多数时候,我们都会失望,黑裤子补上咖啡色的补丁,或者绿色的裤子上补两个黑色且大小不一的方形布,那都是正常不过的事。
当初非常羡慕城里人,他们非常讲究,裤子打补丁就不再穿了,哪像我,读大一的时候,有次课间,竟然有人提醒我裤子破了,我只好拿出一本书扣在屁股上,红着脸去宿舍换裤子。
即使参加工作之后,我买裤子也还是非常算计的。刚来北京那年,突然要去参加一个聚会,可我就是没有一条夏天的裤子,于是,我连忙从郊区赶到城里。在商场转了一圈,一条裤子的标价都在200以上,我有点舍不得。
垂头丧气地走出商场,在路边看到了救星,有几个摊子摆在街边,她们高声喊叫着,拆迁甩卖,最后三天。
我如获至宝,赶紧来到摊前,看着衣架上挂着一排排的裤子,也没多想,花了100多元买了一条。人家是拆迁甩卖,自然不提供试衣的场所,卖货的女子说,只要腰围够了就没有问题。她用皮尺给我量了一下腰围,又让我看了一下裤子的腰围,正好合适。我高高兴兴地拿着裤子就回去了。
第二天出门前,我将裤子穿上,麻烦就开始出现了,由于设计的极度不合理,我只要把裤子提高一点,裤缝就像一条线一样勒我。感觉那不是裤缝,而是一把切割刀,能把我从下往上劈开。
最要命的是,就走路的摆腿幅度,都能将大腿上“挤出”一道道皱纹,半天不到,因为褶皱太多,裤子好像都短了一寸。我忍受了一天裤子的折磨,第二天实在忍无可忍,只好以短裤示人,好在也没人在意。
那条裤子,我放在衣柜里很长时间,没破没旧的裤子,我怎么能扔掉呢?
对不起,裤子!
我其实是很自律的人,以前一直以为大腹便便是生活过好了的标志,我们老家人说,男人有肚子才有派头,那叫“将军肚”,一个在外面混的人,没有个“将军肚”回家,拿什么跟老家人炫耀呢?
我其实没有羡慕那些人,因为肚子不仅装油,也得装知识。知识比油更占地方,只不过,知识不挂外相而已。
我对不起你们不是吃饱了撑的,而是在追求知识道路上积淀的。为了写作,我几乎舍弃了一切可以用来改善的机会,总想着写得好些再注意,没想到,创作一直没有好起来,我又得罪了裤子。
对不起,裤子!
原本想歌颂你一番的,没想到,还得拿你当题材来写作,真的对不起你!你不仅是我身体的遮羞布,更是我创作素材上的遮羞布。但愿,这也是我在百折千回地折磨你之后,为你认真创作的一篇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