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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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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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碗的记忆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写了锅的记忆,假如不写碗,好像话没有说完。有人吃完了碗里,说在等我的米下锅呢。

对于我等升斗小民,碗能写出什么文章?感觉这真的是给了我一个难题。

说起碗,我先想到的不是这么多年用来吃饭的,而是印象中博物馆里展出的艺术品。记得陕西博物馆何家村出土的金碗、银碗、铜碗,还有就是国博展出的明代宣德年间的单色釉碗以及清雍正朝如玉一样的瓷碗。在博物馆里,碗似乎不是食用器具,而是把玩和欣赏的艺术。

我很快就知道了答案,碗在很多时候,其实不仅仅是吃饭的家伙,而是一种身份的标志。在封建社会,皇帝、皇后、贵妃、妃嫔等因为等级不同,而享受不一样数量的碗,碗的颜色和图案也天差地别。以碗显身份也不仅仅在帝王家,一般官宦人家也是如此,否则就有逾制的嫌疑。

对于老百姓,碗也有很多种说法,有钱有势的,我们说他捧的是金饭碗;有固定正式工作的,我们说他捧的是铁饭碗;而那些生在农村的,或者在城里打工的,我们说他捧的是泥饭碗;乞丐以要饭为生,大多只能捧着破饭碗。和尚的饭碗叫钵盂,唐僧去西天取经时拿的是紫金钵盂,在雷音寺被伽叶索贿,唐僧只好依依不舍地将这个钵盂给了他。

小时候在农村吃饭比较简单,讲究点的人家,碗分两种:一种是吃饭碗,一种是盛菜碗。吃饭碗小一点,碗上的图案会丰富一些,一般都是侧面印着蓝色“刀字”花纹的陶瓷碗,小孩子因为怕摔,用的是搪瓷碗;盛菜的碗大一些,一般是碗口外延双篮圈的白底陶瓷碗。农村人家几乎不用盘子,也许还是因为盘子更加贵一些的缘故,或者是因为,农村人家也做不出什么好的饭菜值得用盘子。

碗都是从供销社买来的,一段时间里,村里家家户户使用的碗是一样的,遇到有人家办喜事,他们会挨家挨户地借碗,为了区分户主,每户人家用锈钉在碗底的不同部位做着不同的标记。待喜事完毕,再按照标记进行归还。假如丢失或者毁损,要按照原样赔偿。

读高中以后住校,我就开始不用陶瓷碗,而改用搪瓷缸,那种侧面带把的圆柱状搪瓷缸是那个时期学生的饭碗。因为搪瓷缸不仅携带方便不易打碎,且非常能装食物。年轻时,我们饭量都非常大,早晨一般会买三两粥,差不多相当于一缸子的量,中午买六两饭,也差不多是一缸子。因为容量关系,我们一般都买五寸的缸子,后来看见有同学用六寸的,原本以为也没什么,简直是浪费,缸子大一寸要贵不少钱的。后来,这个同学说出了一个小秘密,缸子大,每次打饭食堂的师傅会给得多,因为食堂师傅有视觉误差,他一直以五寸缸子的标准给六寸缸子的人打饭菜。到高三的时候,班上的男同学都用上了六寸的缸子,个别女同学也有拿六寸缸子去食堂。

读大学时原本准备继续用搪瓷缸,后来发现大学生的标准用餐具是两个大小不一的搪瓷盆,为了合群,只好跟大家一致。很多同学都是拿大盆打菜,小盆打饭。我因为饭量大,自然是用大盆打饭,用小盆打菜。道理估计大家都懂了,其实,我是最吃亏的,饭哪有菜值钱呢,但我在农村多年养了一个爱吃饭的穷肚子。

大学的饭盆在成家之前还凑合着用过,结婚之后,我们改用陶瓷餐具用餐,餐具中有碗有盘有碟。看见别人家花色鲜艳、样子稀奇的碗,我非常羡慕,遗憾的是,我一直难以满足这个要求。因为结婚时,有人送了我们餐具;后来买房子,很多家电都赠送餐具,害得我家到现在还有没拆封的餐具待用。

小时候在农村,吃饭的时候,孩子们都喜欢端着饭碗满村跑,一不小心,碗掉到地上就摔碎了。回家后就被一顿暴打,因为,家里的碗实在太有限了,很多人家的碗都是伤痕累累的,有豁口的,有大裂纹的,但只要能用,一般都不会丢弃,直到不能用为止。

现在要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连忙就有人附和着说,岁岁平安,其实,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这些碗早该淘汰了,可惜的是一直没有淘汰的机会。

碗原本是个每天离不开的实用器,可仔细想想,自古以来,碗的实用意义远远小于它的象征意义。

我老家的方言里有个词叫“一路碗”,它的意思不是碗,而是指有个好工作,或者谋生的真技能。当年国企改革时,有个词叫“打破三铁”,即铁饭碗、铁交椅、铁工资,因为有些人的饭碗被打破,由此还爆发了人命案。我也曾担心辞掉铁饭碗而战战兢兢,好在最后又得到一份新的“铁饭碗”,但愿,单位哪天别再“打破三铁”了。

其实,就算是打破了“铁饭碗”也不用担心,我们经过多年的摸爬滚打,早已练就了一只“金饭碗”随身携带。最不济,我码几篇关于碗的文字,也能混个饭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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