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安庆,在很长一段时间是我去过的最大的城市。说去过,也就是路过,我都不知道安庆的样子。
半夜出门,乘坐大轮往下江进发,轮船在夜色中航行3个多小时。轮船拉响了两声长长的汽笛,我们从蜷缩的角落站起来,活动一下腿脚,突然,我们都哆嗦一下。像是被穿行在甲板上非常硬的江风吹着了,又像是对黑暗中沉睡的城市充满畏惧,我们探头看了一下侧前方,振风塔在城市灯光的反衬下显得非常巍峨。
是的,到安庆了。船开始在江中心调头,长江里靠港的船只都得逆流朝上,需要借助水流的速度才能确保船身顺利地紧贴趸船。船靠稳后,探照灯都打开了,趸船上亮如白昼,我们走上舷梯,穿过宽大的趸船就来到了码头上。
检票口簇拥了一堆小贩,他们做着一天中最后的努力,瓜子花生、香烟烤红薯,其中也会夹杂着几个“三只手”,穿越他们组成的人墙也需要一点力气,过来了,前面瞬间就安静了。
沿着昏暗的街道往前走,路灯通过树叶间洒下来,显得那么的不精神。人群也走散了,三三两两地往一个方向前进。也不知道穿过了几条街,终于来到一个钉子形路口,钉帽的位置就是长途汽车站。
汽车站里空空荡荡,靠墙的一侧,有一排排的木头长椅,那是供候车人歇息的地方。父母亲坐在中央,我们蜷缩在父母的一侧,仿佛他们是呵护幼崽的老母鸡。夜晚非常寒冷,我们在父母亲臂膀的呵护下甜甜地进入梦乡。
天快亮的时候,或许是冻醒了,或者是被嘈杂的人声吵醒了。看见人群朝着售票窗口移动,窗口的小圆木头门没有打开,能感觉到里面有人在活动。不一会儿,窗口开了,光亮透了出来。每个窗口的喇叭都在喊着自己所卖车票的方向和站点。
经过激烈的拥挤,票终于拿到手上,我们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包往检票口走去。循着手提喇叭的高声,我们坐到了开往老家的车上。
02
开往安庆的班车,每天在吃早饭时间有一班。
为了给我们送行,那天的早餐也是出奇的早。收拾完毕走几里田埂路到马路边,等上一会儿,车子才缓缓地开过来。
跟舅舅们依依惜别,那趟车非常奇怪,接上我们之后,要去镇上转一圈,会再次经过我们出发的地点。舅舅还等在路边,跟我们第二次告别,直到我们看不到他挥着帽子的影子。
车子像喘气的老牛,呼哧呼哧地爬过高高的山岭。很快就进入山丘地带,山丘的尽头就是安庆了。一瞬间,眼前的路宽了,都是平整的水泥路,路两边开始出现几层高的楼房。房子估计都是单位里盖的,一片有很多栋楼长了一个样子,从楼房的数量多少,就知道单位的大小。那成片成片楼房,中间还围着一个水上公园的,就是当时安庆最好的石化厂的宿舍区,这是我后来知道的。
跟着哥哥姐姐回老家,出了汽车站,他们会带着我直接走到候船室,在那里找个角落对付一晚,以便第二天早晨坐小轮回家。跟着父母出来的,他们会带着我们投亲访友,家乡有某某人在安庆工作,看看是否可以在他家逗留一晚。假如安顿好了,父亲又比较高兴的话,他会领着我们去城里玩玩。
安庆城可以游玩的地方有两处,一处是安庆宝塔,一处是菱湖公园。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这是很早就知道的电影台词,安庆宝塔好像也是镇妖怪的,听老人说,安庆宝塔是船的桅杆,假如不是宝塔钉住了船,安庆就飘走了。我说去宝塔玩,父亲一再跟我说,去的地方叫迎江寺,他说带我去寺里看“济公活佛像”,可我的心思早就飞到宝塔上去了。
穿大街、走小巷,看着宝塔就在眼前,可转来转去就是到不了。后来,我们走到了江边上,这里是迎江寺的入口。进寺庙和爬宝塔要买票,检票口(山门)面对长江,当时就感觉特别开阔,现在想起来,寺庙大有气吞长江之势。孩时的我也顾及不了这些。父亲指着寺门口的那个硕大的船锚,我也没有心思看,就惦记着去爬高耸的宝塔。
那是七层的青砖宝塔,第三层还有个迷宫,从内部楼梯上去,必须出宝塔,环绕围栏,从外面的边门进去继续往上爬,塔周围的护栏很低,人站在围栏里,看着眼前一片低矮的房子,感觉身体前倾,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一阵清风过来,赶紧抱住塔身,生怕被风吹落。以至于下来时,腿肚子发软,可心里美美的,日后见到小伙伴,就可以跟他们分享自己登塔的见闻。
父亲还带我在迎江寺的各个殿堂里面看了,当时实在提不起兴趣,具体看了什么,我都记不清。后来,父亲一直念叨迎江寺里还有一副对联非常有意思,也许是父亲说的次数太多了,我也就记了下来:“把酒临流谁唱大江东去,据鞍磨盾我从积石西来。”可在当时,从塔上下来,我的心思又飞到菱湖公园了。
菱湖公园其实也没有太深印象了,就记得公园中间有个小水塘,水塘里漂浮着菱角,水塘中央站着一具汉白玉的雕像,父亲说,那是黄梅戏大师严凤英,雕像是按照严凤英扮演的七仙女的样子雕刻的,确实美丽动人。
菱湖公园吸引我的是里面的动物园,园里有猴子、狗熊、老虎、蛇等,现在还记得的就是猴子和蛇了。第一次见到猴子,觉得非常好玩,几乎跟人的举止形态差不多,递给它香蕉,它还知道剥皮,没事的时候,母猴子还给小猴子身上抓虱子,抓到一个就塞进嘴里咬死。记得蛇是在一个四面玻璃做的亭子里养着,也许是为了保温,地面上还放了棉絮,没看到蛇,能看见蛇在棉絮上留下的爬行痕迹。
第二天一早,我们摸着黑走十几里的路,在天亮之前到达小轮码头。街面上依然昏暗,偶尔看见几个扫街的清洁工,他们的扫把在地面的“唰唰”声,是寂静的夜里唯一的声响。父亲是个大个子,我差不多都是跟在他的后面一路小跑。不一会儿就腰酸腿疼,可父亲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也不敢吭声,我知道有很长路要走。几番精疲力竭之后,我们看见前面有亮光了,亮光处人也多了起来,很快就听到各个早点摊的叫卖声。
“侉饼油条”“新出笼的馒头和肉包”“水饺面条稀饭”“五香茶叶蛋”,叫喊声此起彼伏,风带过来早点摊的阵阵香气,让我禁不住地吞口水,我知道,早点一定是吃不上的。我非常好奇的是,什么样的人才舍得花钱在码头上吃早点。其实,吃早点的还是很多,早点摊的生意都特别好。
03
孩提时代就知道安庆有一个特产——美女。
有人说,安庆出美女是因为唱戏的缘故;有人说,安庆出美女是因为饮长江水的原因。安庆的女孩子确实有仙气,长得也水灵。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长江水好,黄梅戏好听。
小时候,沿江一带的人都吃江水,江水挑回家用明矾打一下就直接饮用。江水是甘甜的,那时候长江里有各种各样的鱼类,有白鱀豚和江豚。也许是江水太好了,我们家乡还有句俏皮话“喝江水讲海话”,以形容一个人爱说大话。
喝了长江水的安庆女孩,自然是说话声音好听。安庆话语速快、音调婉转,尤其女孩子说出来,真的像是百灵鸟在歌唱,非常动人。因为这个缘故,黄梅戏能以安庆为中心,走遍安徽,飞跃大江南北。
在我们农村孩子的眼中,安庆的女孩仿佛都是电影里的“七仙女”,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能慧眼眷顾一下我们这些乡下的穷学生,她们自然也是天上的织女,我们做梦都想着,有一天她们会来找我们这些放牛娃。可这样的故事只出现在电影和电视里,现实中的城乡差别宛若《天河配》中的天河两岸,永远都不能有交集。
当然,我们也是极度的不甘心,为了得到她们的青睐,我们喜欢唱《女驸马》,尤其喜欢“谁料皇榜中状元”一段,唱了这个仿佛中状元的是我们自己。我们也喜欢唱别的黄梅戏段子,有事没事的时候,都能哼上其中的几段,在唱戏的过程中,感觉自己与安庆姑娘拥有了同样的声音和语言,心里的距离便近了一层。上中学以后,我们努力学习,目标其实也很简单,通过高考走出农门,并力争将来能当上安庆人的乘龙快婿。
那些年,农村的孩子大学毕业之后,想到安庆的单位工作,还真的不是容易事,即便机缘巧合留在安庆了,想找个安庆本地姑娘也绝非易事,因为,安庆的姑娘眼眶都高着呢。
04
日子总是以我们意想不到的形式往前推进着。
城里的女人把自己的恋爱阵地从菱湖公园转向莲湖公园和水上公园的时候,乡下人挑着被褥、家什到了安庆。离码头很近的枞阳门就成了他们的聚散地。不知道枞阳门是因为先前枞阳人集聚得名,还是因为有了枞阳门,才吸引了乡下人到安庆发展。
安庆的女人是如何看待这些乡下人的,估计也经历了一系列世俗的过程。当安庆女人被枞阳门的商贩雇佣,当安庆女人成了乡下人的“烧锅的”,那些乡下人说着标准的安庆话,并穿着比安庆人还时尚的时候,有人应该在感叹,真的是世道变了。
枞阳门开始是给安庆人开的,很快就成为安庆联络下面各个县的纽带,很多人通过枞阳门来到安庆,也有人通过枞阳门走向了更大的世界。与枞阳门一起出名的还有“吴越街”和黄梅戏校,戏校也开始向全市招生。
那时候的黄梅戏可牛了,随着几部黄梅戏电影的推广,全国人民都在哼唱黄梅戏,后来的卡拉OK厅,《夫妻双双把家还》是最受欢迎的热歌之一,黄梅戏选段一度是央视春晚必上的节目。以至于我们这些在外面读书的,各种活动上,都会被人要求唱段黄梅戏。
当然,比唱黄梅戏更让我尴尬的是,同学们得知我的家乡属于安庆,都会跟我说太平天国时期安庆保卫战的经历,还有人询问,当年曾国藩搞洋务运动在安庆建的内军械所是否还在时,我一脸茫然,且羞愧万分。这都是安庆市人可以跟人侃侃而谈的资本。可惜我没有得到过这方面的教育,我也没有学习中国近代史,我是一个理科生出去的。
那时候我知道的,安庆是一个特别有文化、有历史、有内涵的城市,我的感觉来自于安庆非常有特色的街道名称,每个名字后面都应该有一段历史和文化在支撑着:集贤路、孝肃路、龙山路、柏子桥、四眼井、钱牌楼、胭脂巷、双莲寺、状元府、水师营、清节堂等等,可惜我都不知道这些故事,我更不知道安庆的历史。
05
安庆确实是一座历史文化名城。早年间,安庆是安徽省的省会,记得我们小时候,父母亲到安庆,他们都是说“到省里”,可见省城的概念在他们的意识里是根深蒂固的,以至于当年都不知道省城合肥的存在。
安庆的历史至少可以追溯到东周时期,那是当时的古皖国所在地,皖山出皖水,皖水经安庆流入长江。安庆名称的由来是南宋时候的事,绍兴十七年(1147年),朝廷改舒州德庆军为安庆军。不知道这个改名是否受东晋时期诗人和风水大师郭璞的影响,郭璞说“此地宜城”,后来,安庆的别称就叫宜城。
安庆地处长江中下游,作为长江天险的最后一道关口,安庆失守,就会失去整个长江。“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这副对联用来形容安庆的地理位置是非常好的。大明朝的王阳明在安庆阻击了宁王朱宸濠的叛军,防止宁王顺江东下直抵南京,假如安庆没守住,宁王就会跟正德皇帝平分江山;太平天国与湘军激战安庆城,在安庆城消灭了太平军最后的实力,为曾国藩平定太平天国运动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曾国藩在安庆城搞洋务运动,在安庆建造中国第一艘轮船,制造出我国第一台蒸汽机。1938年,日本人攻陷安庆之后,朔江而上,直逼武汉,武汉军民发起了激烈的“武汉保卫战”,可惜,武汉还是沦陷了。
距安庆长江上游50公里处,有一地叫雷池,成语“不可越雷池一步”就是诞生于此。成语更多的还是为了说明,安庆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俗话“过了安庆不说塔”,表面看是说安庆宝塔的精美漂亮,其实也蕴含了,过了安庆,长江也就无险可守,天险也就变成了通途。
自古以来,安庆的交通主要靠水上航线。那时候,安庆境内没有高速,没有铁路,以至于我们很多安庆籍的学生到武汉和南京上大学,第一件事都是去火车站看火车。随着长江客轮的退出,以及陆地上高速公路和铁路的兴建,长江水运在很长一段时间不受货主的青睐,历史文化名城安庆陨落在岁月的影子里。
06
九十年代初期,我有了一次与安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在安庆停留两天,我便萌生了一个想法,沿着当年码头到车站,以及长途下车点到码头的路,我用双腿再次感受一遍。虽然我没有严格按照父母亲行走的时间,但是在漫步的途中,我还是极力回忆着父母亲的影子。父亲总是拎着东西在前面大步流星,母亲紧紧地在后面跟着,生怕跟不上父亲的步伐。
汽车站扩容了,比先前大了很多,进出站的检查也更加严格。也许是因为客流量比先前大了,到老家的班车也多了好几趟。令人欣喜的是,安庆到老家附近几公里处开了一趟公交车,半个小时就有一趟。从这个汽车站到我们县里也有了长途客车,从安庆到故乡的时间跟坐轮船差不多。一些经济条件好点的人,都选择坐长途车而不愿意坐船,因为,车子上可以看变化的风景,而坐船不行,长时间看到的都是一样的景色,让人非常着急。
我还在安庆大街上穿行过,去了当时个体经济比较发达的区域,比如枞阳门市场、吴越街市场,还去过四眼井、四牌楼等地方,穿行过孝肃路口,贯穿过集贤路,在水上公园和莲湖公园流连过,我没有再去菱湖公园和迎江寺,那是一个不尴不尬的时间段,回忆还不到时候,记忆里还有当年去逛的影子。
那次安庆之行其实是为了一个安庆的姑娘,她不属于市区,而是郊县的,准确地说,她是我的高中同学,她约我给她做一个安庆城的商业调研,因为,她马上要写毕业论文,需要收集第一手的素材。我陪着她去了胡玉美酱园,我跟她一起走访了柏兆记的生产车间,观看了麦陇香的墨子酥的生产过程,这些都是安庆的百年老字号企业,更是安庆的著名品牌。她还联系到了著名的银器店“老宝成”,先前,我一直以为这是我父母亲编出来的品牌,没想到,这是真实的存在。当年,老宝成的一位安庆姑娘,从豪门嫁入了我们家,她们家在解放前后确实非常有名望,在广播里经常能听到她家长辈的名字。
我服务的那位姑娘原本想毕业之后留在安庆发展,也许是论文做得太好了,或者说,安庆的素材太丰厚了,让她凭着这篇优秀论文远走他乡。
安庆在我的记忆里也逐渐淡忘,好在胡玉美、麦陇香、柏兆记、老宝成这几个带有明显安庆特色的老牌子在心里沉淀下来了。
07
对安庆这座城市怀有的敬畏之心,主要还是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的敬畏。
安庆是长江中下游的鱼米之乡,更是人杰地灵之所。早在南北朝时期,慧可大师便把禅宗祖庭建在岳西的司空山,后来,三祖僧灿将道场迁到古南岳天柱山下,禅宗在这里正式开启了中国化的历程。有清一朝,桐城派文学独步文坛,方苞姚鼐戴名世成为一代文坛宗主,连曾国藩都自认为桐城派门生。安庆人程长庚被称为“京剧之父”,同为安庆人的陈独秀,他对现代社会的贡献,估计不说大家都知道了。同样不用说的,还有“两弹一星元勋”邓稼先和现代诗歌杰出代表之一的海子,至于其他的,可以不说,一座城市的光辉都是这些可以说、不用说、可以不说的人点亮的。
很多人不知道安庆有特产,那是因为安庆人太内敛了,自家的好东西,自己人悄悄地用就好了,何必大肆宣扬。他们不知道的是,酒香也怕巷子深。
胡玉美蚕豆酱,几乎是我见到过的最好的酱。它得自于精到的选材,得自于天然的气候环境,得自于其独特的配料和辅料,因为产量有限,酱晒好了不用吆喝,就当地消化了。当然也有部分产品远渡重洋,这可是拿过巴拿马国际金奖的产品。胡玉美酱对于安庆的游子来说,它不仅仅是一道酱,而是一种味道,一种思乡的味道。
麦陇香的墨子酥,穷人看着流口水,富人看了不敢吃。因为它选用的都是优质的黑芝麻,无任何工业添加的真材实料,纯手工压制而成的美食,吃起来又甜又香,缺点是比较油腻,想吃的怕食古不化,只好把美味悄悄地藏在记忆里。还有柏兆记的糕点,其创始人当年从一根扁担开始,一炉饼、一壶浆、沐清风、踏明月,朴实诚毅。最终成就了百年品牌。“柏兆记”是目前安徽省唯一一家专业加工生产清真食品的企业,中秋月饼是“柏兆记”拳头产品,皮薄馅靓、口感滋润柔软、品味高尚、质量上乘。不吃不知道,吃了就忘不了。
当然这些特产都来自于百年老字号,即便是街边摊贩,安庆也能让游客大饱口福,大南门的清真牛肉包子,其香味可以弥漫在空气中,远远地就可以循着香味找到门店。说是看到门店,其实是看到门店前排了长长的队,大家都趁着热气腾腾来上一屉。跟包子齐名的就是牛肉锅贴了,大油桶改造的炉子上,架着口径半米的平底锅,牛角型的锅贴在锅里摆出了一个又一个同心圆,火将锅底的油烧得滋滋地响,热油和水汽把锅贴的底部炸得金黄,当锅贴的底部结了硬痂,两侧变得干脆的时候,店家掀开木头锅盖,开始用铲子从外围往外铲。锅贴是按两卖的,一两五个,当热腾腾的锅贴端在手里,连忙要夹起来送进嘴里,脆皮软馅,汤汁顺着嘴角往下淌,一口吞下去还嫌烫,只能张着嘴,使劲地哈着气。
早点最受欢迎的还有侉饼包油条,侉饼是贴炉烧饼,做烧饼的师傅像个魔术师,原本一盆面粉,经过和面、揉面、切面、擀面等,手里就多了一个圆圆的饼,在一面抹上油、撒上芝麻,将另一面贴在火坑里的内壁,不一会儿功夫,拿铲子一铲,一张圆圆的侉饼就完成了。侉饼炉子边上都有一个油条摊子,因为油条和侉饼是早点的绝配,拿着热热的侉饼,中间夹上一根油条,侉饼的干脆配上油条的爽脆,侉饼吸收油条的油,好吃还耐饿。
离码头不远的一条巷子里,还有一个专门做早点的店,名字叫“江毛水饺”,那是安庆最著名的早点品牌,水饺其实是馄饨,薄薄的皮,包着或有或无的馅,放在老汤里一滚,连汤带水地盛到碗里,那就是人间美味。有了热气腾腾的水饺,配上包子、馒头、油条、大饼、锅贴中的一样或者几样,那个早晨一定在阳光灿烂、心情舒畅中度过。
得闲的时候,可以好好地逛逛安庆城,安庆人在城市改造和建设上确实费了一番心思。现在的安庆城也很美,除了传统的景点,又开发了新的商业休闲区,比如以倒爬狮牌街为核心的商业区,包含倒爬狮街、国货街、钱牌楼、四牌楼等街区,这是一片机动车禁止驶入的区域,步行在青石板铺成的街巷里,两边都是二层的徽式建筑,时光仿佛就回到八百年前的南宋,夜晚走在寂静的街上,也许还能听到贾似道府里传出来的莺歌燕舞;在倒爬狮牌坊下面,可以缅怀万历年间,山东布政使司刘尚志在安庆城留下的足迹;对了,清末曾国藩大帅攻占安庆后,将这里的“太平天国英王府”改造成“督帅行署”,当代曾国藩的粉丝们痴迷的《曾国藩家书》很多就是在这条街上写就的。
漫步在倒爬狮商业街区,仿佛穿梭在时空的走廊里,可以静静地感受自己的前世今生,借助街道上曾经的过往,享受着历史与现实交织在一起的别样风情。虽然叫商业街,可它一点也不商业,假如年轻,真可以在青石板路上,与心爱的人来一次轰轰烈烈的爱情。街的核心位置建有海子纪念馆,墙上还题着海子的诗《给安庆》,那是海子写给安庆的情诗,没有几个人记得住这首诗,远远不如海子的《姐姐,今晚我在德令哈》。
我不会写诗,受海子的影响,我觉得也该为安庆做点什么。
对于家乡的“省里”,我对它的了解还是非常有限的,关于安庆,我与它的缘分就是今生的若干次重逢,当年梦寐以求,人潮人海中有个姑娘会与我聚首。我修炼的还是晚了一些。
安庆街头不时地出现“安庆有戏”四个字,这是对这座宜居城市的宣介,也是对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期待。不可能于安庆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了,但是,为这座心仪的城留下点文字,这也是我这个安庆游子可以轻而易举做到的。
佛说,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我与安庆几度交织,看来这也是修了千年以上的缘分。虽然没能修成正果,但我还是想对全天下的人说:
安庆有戏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