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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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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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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的雨

谷雨的雨,总是不如清明的雨那么够意思。

也不知道“清明时节雨纷纷”说的是哪儿,每年清明,北京好像都要下雨。而谷雨就不是这样,今天,天空挂了一天黑云,可依旧是天干物燥。

其实,北京真的需要一天雨,即便雨中不夹杂着谷子,有雨差不多等于有了谷子,因为眼下正是春播的时候,大地需要雨水的滋润。春雨贵于油,也许说的就是现在吧。

小时候学过的《二十四节气歌》里面说“清明点瓜豆,谷雨要种棉。”谷雨开始种棉花了,在我们家乡,这也就意味着,一年的忙碌从此开始。

棉花是家乡的主要经济作物,每年这个时候开始撒下种子,然后经过施肥除草、抗旱打药、整枝摸叉,到阴历七月半,一亩地可以拣一斤半棉花,八月半上午开出来的花,还可以长出棉桃,这样算下来,要到阴历九月下旬,棉花才算是结束,要是计算把棉花杆弄回家的时间,那得是阴历十月以后了,就是说,一年6-7个月的时间都投入到棉花上,那真的是一个辛苦且不挣钱的劳作。

现在家乡的土地被人承包了,问及承包方种植情况,他们的答复是,现在没有人种棉花了,时间长、劳动量大、收成低,他们选择耕种时间短,且收益高的作物。

而父母亲那时候,好像就是棉花了。相对来说,棉花的产值还是要高一些,不像家里山里的那些农民,他们一年种植时间不长,谷雨之后,很多地方都不再忙碌了,因为,他们已经把一年主要的经济作物都收回家了。

那里的人,主要经济作物是茶叶。

每年春天,每次新雨过后,眺望江南的山丘,一个盖着一个,一个比一个高。天是灰色的,近处的山是绿色的,远处的山由绿变深灰,最后灰色越来越淡,但山天一色的时候,我就再也看不见灰色山之后的山了。

不知道,那灰色的山离我家有多远,灰色的山里是否住着人家。那些人家跟仙人有关系吗?

后来听进过山里驮树的哥哥说,他们会翻山越岭到最远的那座山,那里有人家,他们每年的经济作物是茶叶。

每年清明前到谷雨后一段时间,那是他们最忙的日子。采茶季到来,他们会在茶山上临时搭上帐篷,以帐篷为家住上一段时间。他们吃在山上,住在山上,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节省每天翻山越岭的时间,更为重要的是,新鲜的茶叶采摘后必须尽快进行杀青和焙干,不然,新鲜的叶子堆在一起会发酵生热,叶子就会变黄,严重的还可能因为沤集腐烂。那段时间,他们没日没夜地在山上,白天忙于采摘,晚上要进行杀青,以便白天还可以晾晒。

在经济最不发达的年代,茶叶是最不值钱的,听进山的大人说,那里好多人人穿的衣服都是破衣烂衫,甚至有人衣不蔽体。他们进山驮树出来的时候,一般都会带些茶叶出来。茶叶可以自己在山上采,即便像农民买,茶叶也是非常便宜的。

我们家乡不是很值钱的棉花,带到山里就是宝贝,也许是因为茶叶的密度比棉花更小的缘故吧。拿棉花跟山里人交换茶叶,最后能换回来几倍的数量。山里人需要棉花做衣服、做被子。他们像我们恨棉花一样恨茶叶。

我们平原地区的人不恨茶叶,每年谷雨前,都会去山里弄些茶叶回来喝,那时候的茶叶既好又便宜。家乡人称呼那时候的茶为“谷雨尖”,那是喝茶人的最爱。“谷雨尖”保留了明前茶的清香,且保留了明前茶的茶型,但是,它比明前茶有个最大的优点是,它非常耐泡。可谷雨过后,天气变暖,叶子生长速度非常快,当初的芽尖很快就变成粗枝大叶,茶叶的香味也就没有了,汁水由香甜变成了淡淡的苦涩。

对于山外的我们来说,即便粗枝大叶,那也是难得的宝贝,夏天在瓦茶壶里扔上几片大叶子,到了地里就可以喝到有香味的茶水,这也是难得的享受,那时候,已经忽略了茶水中不好的味道,毕竟茶水比凉白开有味道,且解渴。

改革开放之后,茶叶慢慢比棉花贵了起来,茶叶的体积越来越小,需要交出去的棉花越来越多,以至于最后,茶叶无法用棉花换了。因为茶叶已经不是交换物,已经成为生活中的奢侈品。

先前,谷雨过后,趁着天晴,山里人会翻山越岭到人迹罕至的野山坡,那里还有野生的茶叶,他们采摘后自己家里人喝。慢慢地,他们发现那不再是茶叶,而是一个宝藏,因为,山外的有钱人,越来越喜欢那生在深山无人识的野生叶芽,仿佛通过它们就可以接收来自天地间的的灵气和日月星辰的馈赠。

在农耕时代,谷雨期,其实是一年中第一个青黄不接的时候,春粮还没有收成,冬储的已经所剩无几。这时候,人们对粮食和丰收的期待心理是最强烈的,人们梦想着播种下的种子,像洒向地里的雨点一样长出谷子,或者直接就幻想着,雨水就直接变成谷子掉落人间。

谷雨的雨,那不是简单意义上的雨,那是一年到头对上天的希望;谷雨的雨,不是真正的雨,那是对谷子的无限遐思;谷雨的雨,不仅仅是播种的及时雨,更是品鉴人生的最美时光。面对着电脑,桌子上摆着一杯刚沏上的飘着氤氲香气的清茶,那是家乡独特的味道。

有这样的味道相伴,真的是人间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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