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记

秋收记

时令过了中秋，家乡的气温逐渐地降了下来。

即便中午日头下，骄阳还会把地里干活的人晒得身上冒油，可一旦躲到树荫下，立即就能感受到凉风习习，稍微停留长一点时间，身体还会略微发冷。

假如撩起光光的裤腿管，腿上的肤色由鲜红变暗，秋天皮肤异常干燥，假如顺着小腿挠一下，原本在暗红色皮肤上不均匀分布纵横交错的白线，在指甲下，瞬间就带出几道宽宽的白印，假如不遇到汗或者水洗，白印会在身上停留很长时间。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在生产队时期，地里可收的东西非常多，有棉花、花生、山芋、六谷、黄豆等。

棉花在秋天正是旺季。棉花杆被拔之前，地里是不允许人进去的。直到初冬的时候，队里觉得棉花地里实在检不出棉花了，才会让人自由拣拾，那是收获不大的劳动，很多人家都是等拔了棉花杆后，在堆在一起的棉花杆上寻找没有绽开的棉桃，从里面抠出没有爆开的花籽。这样的花籽压成皮棉可以做成棉被，由于皮棉长度不够，棉絮质量不是很好，自己家用也是没有问题的。这样的“头子花”弹出来的棉被一般不做新婚之用，新婚使用的被子都会选纤维长的棉花。

玉米杆枯黄的时候，队里就会组织村民到地里掰玉米。玉米棒在杆上已经裂开了，玉米须呈现褐黄色，玉米棒头部的包裹已经裂开，村民用专用的工具，一手一只玉米。

一根玉米杆上，通常就2支成熟的玉米，很容易掰干净，可有时候，在较高或者较矮的位置生出第三根玉米棒，这样的玉米棒大多是肌瘦的，个头也很小，可再小的玉米棒，将上面的玉米粒揉下来，磨粉煮玉米糊都是一样的。收玉米的时候，男人或女人身上都会带把弯刀，玉米棒子掰下来后，看玉米杆还是青青的，且水分很足的样子，他们会拿出刀，从根部砍断玉米杆，用舌尖轻舔一下，要是有甜味的话，他们再拦腰一刀，留下中间以下的一段玉米杆，回去给孩子当甘蔗吃，玉米杆当然没有甘蔗甜，在缺衣少食的年代，那也是秋天的一道美味。

红薯和花生，队里收完之后，地里基本上没有多少残余的。在极度饥饿的年代，队里收获完之后，有人起早贪黑，拿着钉耙到地里一排排地翻地，运气好的话，还可能刨到小半截被挖断的红薯，或者是残留的花生。

家乡的玉米和黄豆是套种的，中学《生物》书上说，这是非常科学的种植方法，因为黄豆的根瘤会产生氮肥，这是玉米生长非常需要的。玉米可以为黄豆遮风挡雨，特别有利于黄豆的生长。

也有人去地里捡黄豆，那是因为队里收割的时候，难免会有遗漏的枝枝蔓蔓，或者零星有三三两两的角掉在地上，要是能捡到一枝上残留几个角，仿佛挖到了一个宝藏。据说，有勤快的人，每年能捡几升黄豆，这是了不起的成果，因为这些黄豆能解决过年时的豆腐问题。

秋天的早晨，为了防止我们睡懒觉，母亲都会早早地把我们叫起来，让我们拎着篮子去地里捡豆芽。新翻的地面上，一场秋雨过后，就会从松软的土里冒出一个豆瓣，轻轻地刨去周围的土，拎住豆芽上面轻轻轻轻地往上提，看见根须出来了，一根完整的豆芽就出土了。

清晨的秋风，吹在穿着夹衣的身上，身体不自觉地还会打个寒颤，毕竟是光脚踩在泥地里，半天也适应不了，除非，满地都是芽孢，捡着捡着忘记了寒冷。比黄豆芽喜人的是花生芽，因为，花生芽短而粗壮，吃起来也比较厚实，有嚼劲。

多年以后，我听说花生芽有毒。吃多了会出现头昏腹泻的症状，可我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这些症状，也许还是吃的太少的缘故。

也难怪，一大早晨，也捡不到一碗的量，一大家子人，一人一筷子就没了。后来，在城里的市场里我还买过花生芽，炒熟了之后，吃起来也是狼吞虎咽，结果，也是毫无征兆。只可惜的是，城里再也吃不到当年从泥土里抠出来的黄豆芽的味道，那是纯天然的味道，不像后来机器制作的，无论怎么漂洗，里面都有一股膨化剂和催长剂的怪味。

城里秋凉了，不知道现在家乡的地里，在雨后是否还有人踩着泥土去寻找豆芽和花生芽呢，估计是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