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南京是否有秋天了。
只记得北方的同学老师抱怨,南京的秋天太短了。
之所以说忘记,那是因为,南京就是太热或者太冷。秋季也许就属于那不冷不热的时候,可一年中到底什么时候不冷不热,似乎没人知道,也没人说得清。
原本很热的天,连着下几场雨,天就冷下来了。老人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呢。即便再寒,也许是毗邻长江的缘故,气温也低不到哪儿。
南京是一定有秋天的,记得在秋天里,拎着宿舍里的几只暖水瓶去水房打水时,秋日的暖阳晒在脸上,虽然感觉不到温度,还是能感受到光亮的。那时候,我们可是一只手拎着三只热水瓶。
记得北方人叫热水瓶为暖壶。记得大学入学那天,在码头上遇到一位新生,他问我,南京要用暖壶吗?我当时误以为暖壶是我们冬天用来暖手的手炉,我连忙跟他说,不用的,年纪轻轻的,用什么暖壶?
我报到的时候,就买了包括热水瓶在内的所有“家当”,不知道这个同学当时是否剔除了热水瓶,估计没有,因为校门口的校办商店的老师,都会一套套地将日用品卖给我们新生。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当面跟他说一声,对不起,我以为暖壶不是热水瓶?这样说,好像有点滑稽。我以为暖壶是手炉,我不能这么跟他说,我怕他再追问我,手炉是个什么东西?
打完水之后,我们都会拎着饭盆去食堂,路途上,也许是无意间听到了校广播,以后的日子,在来回食堂的路上,听听校广播里播放的歌曲或者音乐,那是非常享受的事。广播站还有听众点播,有男同学会为喜欢的女同学点播歌曲,或者为自己的兄弟点歌,当然,也有男生宿舍为女生宿舍点的。
那是一生中最喜欢广播的时候,因为,那里会无数次地播放《秋日的私语》,或者是《献给爱丽丝》,再或者是卡朋特的《昔日重现》,还有就是荷东,当然,也有齐秦、童安格、姜育恒、谭咏麟、张镐哲、徐小凤。
也许很多人不信,我的音乐启蒙竟然是从小广播站的点播开始的,当我听懂了《秋日的私语》与《献给爱丽丝》的区别的时候,我好像已经成为非常高年级的学生,以至于,我一时都找不到将这优美的两首歌赠送的对象。因为,那时候根本不懂爱情。
秋天,南京还有一个必去的地方是栖霞山,从学校先得坐一趟公交车去新街口,然后在新街口再倒一趟郊区的车才能到栖霞山。
栖霞山的秋天到底能看什么,我几乎没有印象了。就记得栖霞山有一座栖霞寺,那里还有一座中国佛学院。别的就是漫天的黄色。
在前往山门的漫长甬道上,有位邋里邋遢的老者,穿着黄色的军大衣坐在道边,他突然指向混在一群同学中的我,说我的姻缘他看到了,他顺手指了我们中的一个女同学,说她是我的老婆。年少不羁的我,很不屑老头子的乱点鸳鸯谱,可不知道他的话语入了我的心,还是他真的有通天的神通,那个人真的成了我前女友。忽然之间发现,栖霞山还有爱情。
九十年代读大学的时候,最浪漫的事就是爱情了,我们非常喜欢看周润发、钟楚红主演的《秋天的童话》。不知道在镭射厅看了多少遍,不知道睡梦中回忆过多少次电影里的场景,也许是太喜欢了,很多同学的床头都挂着钟楚红的海报画,要么是性感的,或者是性感的,反正,钟楚红就是性感的代名词,其实,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什么叫性感,对一切的认知都源自于感性。
我是秋天到达南京的,那年深秋的时候,我组织班上同学去栖霞山游玩。一天在非常愉快的集体活动中度过,下午返程的时候,看到公交车门口挤得人仰马翻的架势,我内心还是有些紧张。好在那时候年轻,我们一个班的同学相互簇拥着往车上挤,不得不说,我们还是挺厉害的。在车上,我和团书记两个人开始清点人数,最后发现我们班,最娇小的一个女生没在车上,我和书记毫不犹豫地下了车。
要知道,那是最后一趟返城的班车,我们俩先是在路边喊着,路上空无一人,由是,我们顺着公交车开的方向一路往前走着,总希望发现奇迹。我们不知道走了多少个车站,更不知道发出多少声凄凉的喊叫,大约走了有五公里,我们来到郊区的另外一个镇子,在那里倒了两次车到新街口,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到女生宿舍才知道,那个女同学自己坐车去了亲戚家,她是江苏人,对那个景点还比较熟悉,她看着回程的车太挤,自己换了另外一辆公交车悄悄地走了。
惊魂未定的我和书记,在女生宿舍各吃了一包方便面压惊。
那个秋天我们印象太深刻了,我们俩从失望跑向更深的失望,从夕阳跑进了无边的黑暗,好在,我们俩心是齐的,结局是好的。
也许因为秋是收获的,在那几个秋天入脑入心的理查德·克莱德曼、卡朋特、荷东等,成为心里永远的爱,即便时光过去了几十年,耳旁响起这些曲子的时候,心里还会泛起淡淡的幸福感。也许那才是真正的青春记忆。或许只有这些曲子能证明,我们真的年轻过。
秋天的记忆,有秋日的私语,当然也有秋天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