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失的不仅仅是时间

我一直是心细的人，这种心细表现在方方面面。尤其对身体的变化，更是察之毫厘。

我曾经对着镜子，看着嘴上开始出现白色的茸毛，随后看见它们渐渐变粗，在一定长度的时候，毛尖上开始慢慢地露出黑头。也许它们长出来的时候就是黑的，只不过由于光影的效果，误以为那是白色的。再过一段时间，那些茸毛就变成嘴唇上方的小胡子。

大人一再提醒，那些东西不碰它，它会长得非常慢，几年也成不了气候，假如用剪子剪了，或者用刮刀刮了，那就会刺激它们疯狂地增长。

尽管随着嗓子的变声，性格上也开始走向叛逆，可我还是相信了大人说的话，不像班上的那个逆反期的同学，每天拿剪子在课堂上剪着，结果搞得脸上胡子拉碴的。我当时就在想着，也许不剪，他也是那副邋里邋遢的样子，毕竟他平时太不讲究了，感觉一天到晚都不能认真地洗一次脸。而我一天到晚，不时地就会到池塘边，对着水里的影子照一下，不满意的时候，立即撩起水，在脸上搓揉一番。

也许是太爱清洁了，小时候，一到夏天，我就会生出满头的痱子，一旦出汗，痱子就开始蜇人，到秋凉的时候，我的脖颈及胸口，就会出现点状的脱皮，身上白一块黑一块的，不像那些黑黢黢的小朋友，身上像涂了一层乌金，黑得发亮。

也许是身体发育的作用，突然，当年的“包公”变成了白面小生，再也不生痱子了，也许是当年的脱皮让我改头换面了。

也许是身体长得太快，加上营养跟不上，身体非常瘦弱，高中学习的压力，自己始终感觉不堪其重，一体检，医生的结论就是营养不良。

每当有好东西摄入的时候，我就默念《生物》和《生理卫生》知识，心里立即感受到，每吃进去一块营养品，身体里就会补充了那些养分。估计这还是由于能量摄入太少的缘故。

不像后来，营养丰富了，再也没有想到过能量摄入的事，不知不觉间，体重急速地上升，当我意识到什么的时候，一切为时已晚。就像我没有感知到时间的流逝。

先前一直关注着额头和眼角的皱纹，好在，我没有出现年长者面容上出现的变化，可我还是没注意到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眼睛的下方出现了大大的眼袋，无论我怎么揉搓，也不会恢复那块皮肤和肌肉的弹性。

在身体变化上，我一直比较庆幸，我没有出现部分人的头发后撤，头顶秃皮，即便是头发颜色，当别人在发愁自己的华发早生的时候，我还是一头青丝。

某天对着镜子，我看到了前额的两侧突然出现了白色的茸毛，就像当年嘴角出现的一样，不过这次不同的是，这些茸毛越长越长，却是越来越灰，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不是当年欣欣向荣的景象，而是残根败发在额上最后的残存，当它们不再出现的时候，我的发际线往后收了一公分多。

我本该想到的，可我没有想到。年轻时一直以自己的视力为豪，即便在昏暗的灯光下，甚至在微弱的月光下，我都看过书。在运动的物体上看书写字，都不曾让我担心，我的眼球质量实在是太硬了，怎么造，似乎都不伤毫厘。

可能这些传统伤眼睛的环境对我无效，最伤害我的只能是时间，近视和远视在眼球里同时出现，怎么放大屏幕都无法看清字体的时候，我知道，眼睛也输给了岁月。

我还是保持了年轻的心态，在会议桌前，我还是正襟危坐，一副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样子。明明我还是走神了，我看到了自己的双手在霸着椅子的头部，佝偻着腰身，为了给突出的肚子有一个存放的空间。我的天啦，这不就是一个标准的“老干体”坐姿吗？我怎么萎靡和懈怠成这样。

我极力回避着中年油腻男的装扮。

我爱珠子，但我从来不戴在手腕上，而是放在裤兜里。枸杞不会放在保温杯里，最多只会用来泡酒。身体整洁、衣着光鲜，尽力想向自己和别人证明点什么，事实上，什么都证明不了。

因为，流失的不仅仅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