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行如隔山,很多时候,隔的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就什么都没有,不捅破,就真的是道逾越不过的墙。
很多年前参加一场考试,那是入门级的考试,以我的专业水平,考个高分没有问题。说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高中生去做小学的数学题。
最后,两科考试,我竟然一门60分,一门58分。而得高分的竟然是非专业的外行人。我这不是在歧视外行,外行要是努力了可能超过专业的,这个我也认,龟兔赛跑,不是乌龟还赢得最后的胜利了吗。
后来,我跟这些考高分的人成了同窗,他们说出了其中的道道。考试之前,有个培训,培训者连题带答案都说了,为了怕考生只背重点和重要的,授课老师特别提醒,答案前面的一句废话非常重要,千万不可忽略。
是的,真的重要,那句话就是区分培训和没有培训的人,不在培训班上,永远也不知道那句话。那句话相当于部队站岗时的口令,答对了,顺利通行,答不对,对不起,只能拒之门外。
这其实是考场作弊的一种方法,很多行业还存在一些潜规则。说它是作弊吧,好像严重了一些,说不作弊,但是,它确实也见不得光。
有个书法家跟我说,参加专业的书法大赛,不懂的人拿出一张四尺整张或者六尺整张的,直接挥毫泼墨。评委看到纸,就知道这个人没有渊源,更是不懂里面的道道。通常情况下,四尺整张的纸,都要将边上拆掉十公分,其他规格的纸,肯定也得做些“技术”上的处理,以便让评委看出来,这个人是经过“专业”指导的,应该是行里人,评判的时候,手自然要松一些。
我不知道这个书法家说法的真假,他既然那么说了,估计还是有些道理的。也许四尺整张的纸,沿长边裁掉十公分看起来真的符合美学视角,这也是可能的事。
过去书画界,很多秘不示人的东西,只有师徒父子之间才会倾心相授,外人琢磨一辈子,也许都想不出其中的道理。刚听到书画家纠错的一些小技巧,假如没有人告诉你,纵使你想破脑袋,也是毫无办法。
比如说,毛笔在宣纸上画错了线条。老师傅会告诉你,拿毛笔蘸白香灰轻轻涂抹,其掩盖后的效果,肉眼几乎看不出来。比墨印更让书画者头疼的那就是,印章改错了。要知道,印章的红色里是有油的,那个就不好涂抹了。
假如从最后的化解方法来看,其实也是挺好笑的。估计是,某书画者盖错了印章,试了各种办法,效果都不是很明显,由是急得抓耳挠腮,终究也没有好办法,情急之下,揪住自己的头发悔莫当初。
不经意间,一根油腻腻的头发掉到了印章上,奇怪的事发生了,头发油跟印尼油一接触竟然产生变化了,由是,书画家拿出一支棉签,在头发里蹭了几下,轻轻地抹在纸面上的印油处。哇,书写者发出了惊呼,这是最好的“涂改液”。
说到“涂改液”,我想到了葛亮的中短篇小说集《瓦猫》,里面就有一篇是写古籍修复的,有个孩子把墨汁弄到奖状上,他爸爸找到好朋友,用半生不熟的西瓜,消掉了奖状上的污渍。我不知道这个方法的真假,也许是葛亮编故事的需要胡乱编的。
但是在《燕食记》里,葛亮说了一件事,我觉得非常有意义。那就是年轻厨子学会了打莲蓉月饼的方法,所有人都觉得他恢复了失传的某酒楼的莲蓉月饼的味道。只有老师傅知道,莲蓉馅里缺了一味料。可老师傅就是不说破。
他给小徒弟写了一封信,小徒弟收到信后喜出望外。打开信之后,小徒弟傻眼了,信封里只有一张白纸。小徒弟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知道师傅为什么给他寄来一张白纸。三天后,小徒弟破译了师傅的“天书”。
作为一个厨子,一定要用舌头尝味道的,师傅把缺掉的味道直接涂在纸上,小徒弟是用舌头尝出了答案。那一位料,竟然是盐。这是小徒弟没想到的,莲蓉馅一定是甜的,为什么要在甜东西里面加盐呢?师傅说,盐是提鲜的。
最后说一句,据美食家说,盐是味道的灵魂,即便是跟盐不搭界的味道,往里洒入稍许的盐,味道立即得到提升。有人建议,往香甜的咖啡里洒一点点盐,说会收到意外的惊喜。
我不爱喝咖啡,假如有喝咖啡且好奇心强的,可以在喝之前试一下。世间很多事,也许就隔着窗户纸,捅开了,也就豁然开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