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江苏北部的复新河畔,这里离山东微山湖很近,由于湖里盛产芦苇,所以在四十年前,家乡的父老乡亲白天在生产队干活抓工分,晚上就加班编织芦席,俺这儿叫“打席”。
打席是家家户户的副业收入,虽然说那时席的价格不高,但每天打席也能给贫困的家庭增加收入,添补家用。
这种席子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大认识,像我们五十岁以上的人就再熟悉不过了。那时候的席分大席、小席,大席也叫丈席,家中都有木制的老布尺子,要按收席的规格去编,才能卖个好价钱,当时村里有供销社下设的代销点,代购代销,可以到代销点上去卖。
席的用处可不小,小席可以夏天纳凉时用,铺床席可以睡觉用,还有围墙席,大席可以盖庄稼,盖粮食,那时没有塑料布,席的作用真不小。
还能编织成盛东西的篓子,围成囤状的“折子”等。
打席的主要原材料就是湖里的芦苇,芦苇也有湖苇和家苇之分,湖苇比较细,可以编席用,家苇比较粗,可以编"折子"或织苇萡用。
每到初冬,芦苇叶枯时,家家户户都用地排车到湖里去割苇子,买苇子,有时也用船去买,记得有一年河里上实冻,不能摆船,村里的买苇子车子在河里冰上拉,真是惊险极了。
买来苇子,第一道工序就是剥苇子皮,每到下午放工后,喝过汤,月光下,土院内,放倒一个子苇子,一家人坐下来剥苇子,有时大人能剥到半夜才去睡,小孩子也跟着剥,剥着剥着两只眼只打架,只好去睡了。
苇子剥好后,还要分级,叫抽把,头把是又细又高的苇子,用于打大席,得用“破刀"去一破为二。二把是又短又细的苇子,不能用破刀,只能用“利刀”去利。利刀是用木头做成的工具,把苇子利开一个口,成为一整个篾子。
破篾子或利篾子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掌握的,都是由家里上岁数的男劳力做的,要掌握好力度与速度,不然容易伤手,也影响篾子的质量。
苇子破好后,捆成把,要放到坑里水中去泡,大约一天的时间,早上泡,傍晚捞,再竖着靠树上控控水,天冷的时候还要破冰才行。
控好水后,就该轧篾子了,用碌磙去轧,反复来回轧,把圆的苇子或半圆的苇子轧或扁才行,力气大的一个人用手推着碌磙轧,力气小的用两人,一人用手推,一个用脚蹬。后来发明了推杆子,就轻巧多了。
轧好篾子,下一步就是编席了,编席要有席样子,叫席底子,按照席底子的尺寸去打,先在席底上起头,再按“压二提三再抬四,两旁留着狗牙子”,进行编织。其他的花样和编织方法也不少。围墙席上还有编出“囍”字呐。再配上红高梁秸制的篾子做装饰,在当时只有娶媳妇的洞房里才用呐。
编好后还要用刀割角,划席,窝边,用“撬刀”进行撬席,撬边是最后一道工序,收边压平后才算完成,要求四边齐整,席花紧密,尺寸要足。如果真的打偏了,叫跑底子了,也不要紧,老百姓有的是智慧,“苇席没有娘,越拽它越长”。宽了可以拽长,长了可以撞宽。
打席可是个苦活,无论酷暑三伏,还是数九寒天,坐在席底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冬天手上的冻疮好了又犯,犯了又好,父老乡亲为了生计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
现在生活好了,基本上看不到打席了,这种打席的手艺真要失传了。
回忆起那时的打席情景,那真是幸福之中带着酸楚。
四十年前我家乡
微山湖畔芦花荡
深秋季节挥镰割
入冬时节编席忙
二0一九年十月写于苏州滨江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