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探亲

40年前母亲来过一次北京，那是因为父亲在东北长白山当兵，她到部队探望父亲，在北京换乘火车时，作了短暂的停留，在好心人的带领下到前门转了一圈。那时候，母亲刚结婚，我尚未出生。这一次来北京，是因为儿子在这里当兵，也是我参军20年来母亲第一次来部队探亲，她想看看儿子在部队的样子。一转眼，40年过去了，母亲由一头青丝变成了两鬓斑白，步入了老年生活。

母亲是一位纯朴善良、地地道道的农民，从十来岁开始，土地就成为她的命根子，什么时候都离不开生她养她的庄稼地，离不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生活。这次母亲来北京探亲，还是我多次邀请她都不成的情况下，谎称小孙女如何想她，北京如何之美，才把母亲哄骗来的。不过母亲也确实想念小孙女，有时候思念的连饭菜都吃不下去。由于我和妻子工作忙，女儿从小与母亲在农村长大，到了上学的年龄，她才离开亲爱的奶奶，和妻子随军到了北京，她们祖孙之间的感情太深了。女儿走后，家里面只剩下年迈的父亲和母亲，她们真正成为家中的“守望者”，孤独地盼望着孩子们能常回家看看。每次父亲和母亲打电话，他们口里总是念叨着：“孩子走后，你们在一起热闹了，可家里面变得冷清多了，一天到晚也没个说笑的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母亲初到北京，面对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和钢筋混凝土包围的繁华都市，最苦恼的问题是分不清东南西北，老把北方当成南方，把东边比作西边。母亲不解地问：在乡下老家我是不迷方向的，为啥到了北京这地方后，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唉！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母亲分不清方向，而是五彩斑斓的都市生活让母亲感到头晕目眩。我时刻都担心母亲，不敢让她独自一人外出，总怕母亲迷失方向给走“丢”了。每天晚饭后，我和妻子、女儿陪伴着母亲在部队大院里散步，让她感受到一家人团聚的温馨。利用周末休息，带着母亲一起到天安门广场照相留念，一块瞻仰毛主席的遗容；还到北京动物园参观飞禽走兽，到海洋馆观看海狮、海豚表演，了却了母亲一生中最大的心愿，增添了不少她回乡后向邻里乡亲“炫耀”的资本。

虽然母亲身在北京，却每天都放心不下生活在农村的父亲。那是还没有微信，每次打电话都要问父亲吃饭如何，家中的玉米长势咋样，小狗小猫还好吗？一会儿北京下雨了，又要问河南老家下雨没？出门在外，总有母亲牵挂不完的事情。父亲从部队转业后，被分配到一个大城市工作，与母亲长年不在一起生活。母亲本可以随父亲生活在大城市，可是她常年累月伺候年迈的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为他们养老送终，始终没能离开老家一步；后来又时刻挂念着儿子孙辈，送我们一个个远走高飞，还是没能离开老家；一直到父亲退休，母亲也没能离开她那个眷恋的农村老家。只好让父亲从大城市返回到农村居住，才结束了他们两地长期分居的生活，真正过上了休闲的农家乐日子。现在，儿孙们都到大城市居住生活了，可是父亲和母亲还是守望着那个叫“老家”的地方。

母亲一生勤劳惯了，到北京后本想让她享受几天清福，可是母亲却闲不住，不是给女儿做棉衣，就是洗洗涮涮，一天到晚忙个不停。一次母亲散步时，偶尔看到后山上有马齿苋、猪毛菜等一些不知名的野菜，母亲和女儿就兴高采烈地摘了一袋子，回到家里用开水焯后凉拌吃，风味独特，别具一格，与饭店里的野味相比一点都不逊色。母亲常常回忆起她们小时候的日子，家里生活穷，没有吃的，就常常到山上采摘一些野菜充饥，有时候到树上撸一些榆钱、槐花当饭吃，一生过惯了苦日子，想让他们吃点好的、有营养的东西，他们都怕浪费。现代都市人包括乡村人，谁还稀罕吃这些野菜呢？只不过是大鱼大肉吃腻了，才想起来吃一些野味来刺激刺激味蕾，适当地调节一下营养平衡罢了。可是母亲却把这些当成了宝贝。这就是我一生操劳的母亲！走到那里都不忘记劳动人民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