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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只鱼笭
不多时，牛脚村头钱老爷家的庄园里，又一座新建的青砖瓦房落成。门口上方用红纱纸贴上“封顶大吉”几个字。
大门前，有人用竹竿举着爆竹燃放。
院子的一处，马管家在一张八仙桌前给麻老六等人算工钱，算盘的珠子敲得“嗒嗒嗒嗒”响。
马管家打着算盘，手势一抬就说：“麻老六，你们做了九天半的工，就按十天算给你们吧，总共是四十五文钱。”
麻老六、二福等听了，都不禁大惊。
麻老六不解道：“管家，你是不是打错了算盘？”
二福说：“我们四十个人，一天都一百八十文钱了，十天该是多少？”
“当初不是说好了吗？可不能反悔啊。”一个匠人说。
马管家抬起脸，道：“谁都不能反悔，我都说过，有白纸黒字在此呢！”
马管家不慌不忙地从衣兜里拿出字据，在众人面前扬了扬。
马管家便念起来道：“牛脚村钱百万老爷请樟木村麻老六等人建房，不限多少人，四文五钱一日。你们看，上面写的得清清楚楚，还打着手印，可不是儿戏！”
麻老六气愤地说；“这、这分明是下圈套整人，你们、你们太不讲良心了！”
二福道：“你、你是存心耍我们，心太黑了！”
一个匠人说：“你们这是吸我们的血汗！”
马管家说：“这可是大家协商好的，你情我愿，公平交易。你们不来做，照样有人来做！”
二福说：“我们不服，要去告你们！”
马管家说：“要告你们就告吧，字据在此，告到天皇老子那里，也是钱老爷有理！”
麻老六气得发抖，说：“这、这点银子，毒药都买不了，我们不领，我们不服！”
麻老六气愤地一把扫下桌子上的银子，大喊：“不讲良心，要遭雷劈的！”
麻老六愤然地领着众人走去。
马管家得意地笑了笑，说：“给你银子还嫌少，我拿去买鱼喂猫！”
麻老六、二福等人垂头丧气，走来到山下一棵树荫处坐在地上。但由于吃亏受气，嘴上是骂个不停。
麻老六道：“钱老爷心太狠了，竟然设计坑我们！”
一个匠人说：“这口气叫人吞不下，不服啊！”
另一个匠人道：“还有那个该死的马管家，他诡计多端，把我们坑骗了。肯定是他出的鬼主意！”
“有损阴功，天叫他断子绝孙！”
这时，山坡上传来一阵木叶的吹奏声。
放牛弟老窍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老窍：“喂，山下的大叔大哥，给你们唱首山歌解解闷，听好了！”
老窍哥唱道：
竹竿顶上吊鱼虾，
气得老猫踩烂瓦，
九尺墙头挂红薯，
诱得老牛扯断耙。
“老窍哥拿我们开玩笑了。”
“喂，窍哥，你过来。”
二福说：“也许老窍哥知道我们被骗了，叫他过来问问。窍哥，快过来！”
老窍拍了拍屁股，从坡上跳下，来到麻老六等人面前。
二福问：“窍哥，我跟你打听件事？”
老窍道：“打听什么呢？有吃的吗？”
二福道：“还吃的呢，我们、我们都气死了。”
老窍故意说：“我知道你们从钱老爷那里领了工钱了，是不是给我一点？”
麻老六说道：“唉！我们都上当了，还给你什么钱。”
老窍说：“上什么当，钱老爷还会骗你们吗？”
二福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我们一帮人给钱老爷辛辛苦苦建房子，没想到十天总共才四十五文钱，真够坑人的！”
“都怪我们斗大个字不识，让老财给骗了！”
老窍道：“白纸黒字，这回你们就认输了吧。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上回，村上有几个想吃钱老爷的鱼，结果鱼没吃到，却为钱老爷捞起一堆木料，白干活！”
麻老六说：“钱老爷是存心整人啊！”
二福道：“以后再也不上他的当了！”
老窍说：“不，我倒是想让你们再帮钱老爷打一次工。”
麻老六说：“这次够吃亏了，不干了！”
“他给多少都不干！”
老窍说道：“唉！如果你们想出气，就听我说一次。如果不听，就算了！”
麻老六说：“这口恶气咽不下！”
“咽不下也得咽，回去吧！”老窍爬起来，转身就要走。
二福说：“哎，老窍你别走。说说看，你、你有什么好主意？”
老窍转过身，道：“钱老爷新屋建成了，过几天就摆宴请客吃入屋酒，到时他还要打鱼，你们就去打鱼吧。”
一个匠人连忙说道：“不干了，不干了，你们村里人都吃亏，我们再干，不是照样吃亏吗？这活干不了！”
“愿洗狗屎米吃，也不干钱老爷的活！”
“打鱼能出什么气？”
老窍说：“你们不信，那我就别说了。我还是放牛去。”
老窍说着又要走。
二福又拉住老窍道：“哎，别走别走，你说给我们听听，如果真行，我们就听你的。你说说。”
老窍揍到二福耳边嘀咕了一阵。
二福眼睛一亮，道：“行啊，这主意使得！”
麻老六问：“有什么好主意？”
二福也在刘老五耳边嘀咕一阵。
麻老六听着，道 ：“能行吗？”
二福说：“六哥，我们听老窍哥的一回，试试看。”
老窍说：“信，你们就做；不信，你们就别烦我了。”
麻老六就说：“反正都到这一步了，试试就试试。”
这天，钱家大院的新屋门上又贴上“新居大吉”字样，马管家站在大门前边敲锣边喊：“各位乡亲，钱老爷新屋建成，今天要打鱼设宴待客，谁来打鱼都行，最后三网鱼归他自己！”
马管家反反复复地敲锣大喊。
人们听到喊声，陆续有人走来。
有人说：“马管家，你的话我们不信了，上回我们湴蛇都不得一只，吃亏够了！”
马管家道：“你不想吃鱼我们还想呢，这回打东头的那口鱼塘，保证有鱼吃。”
老窍领着麻老六等人走过来。
马管家敲着锣继续喊：“各位，钱老爷说话算数，今天打鱼不讲钱，最后三网归自己。想吃鱼的就快点来，晚了只能自己回家喝清汤！”
麻老六道：“马管家，要是最后三网打不到鱼，那不是白干了吗？”
二福说：“谁知道这塘里有没有鱼？”
马管家说：“不会不会，塘里鱼多的是。你们可以问卖鱼苗的大猫九，这鱼塘里的鱼苗是他放的。”
老窍道：“那张鱼塘有没有鱼我知道！”
马管家道：“看牛老窍，你别来掺和，小心老爷罚你！”
老窍说：“管家，我看你不安好心。”
马管家说：“放牛老窍你快走快走，猫见你都发愁！”
老窍说：“看热闹都不行吗？我就看你再害人，屎窟就漏油！”
马管家骂道：“没家教的小子，有时间再好好教训你！”
麻老六说：“我们吃亏够了！”
马管家说：“这次要是打不到鱼，我赔你一百条。可以立据！”
麻老六道：“那次你不说立据。”
二福低声问老窍道：“老窍，那张塘里有鱼不？”
老窍说：“有，我亲眼看见，多着呢。按我说的做。”
老窍在二福耳边说了一阵。
二福点了点头，就说：“马管家，我们不想最后打三网的鱼，按新方法。”
马管家说：“你们想怎么样，说来看。”
二福道：“实在点，干脆按笭算，就要一笭鱼、一笭米、一笭红薯芋头。”
马管家想了想，说：“一、一笭，就是装鱼的那种鱼笭吧？”
麻老六道：“就是，三笭不算多吧？不答应就算了！”
马管家细想了想，说道：“那好，我先去跟钱老爷说说，回头答复你们。”
马管家走进屋里。
众人议论纷纷：
“笨货，是饿够了。”
“三笭，拿回去喂猫啊？”
“一群傻瓜！”
不多时，马管家手拿纸张走出来。
马管家说：“麻老六，钱老爷答应你们的要求。不过按惯例，要签个据。”
马管家就签了字，把字据交给麻老六。
麻老六又把字据给身边的二福道：“看看是怎么写的，再别看错了。”
二福看了看说：“这回不会错了，一笭鱼，一笭米、一笭红薯芋头。不错。”
麻老六一挥手道：“弟兄们，打鱼去！”
不多时，麻老六、二福等人拿着渔网，扛着竹排来到一张鱼塘边。很快，他们渡着竹排张网打鱼。
岸上，又站满围观的人群。
麻老六等人撑着竹排在鱼塘里打鱼，一网又一网撒出去，拖上来的鱼活蹦乱跳。
在旁边观望的人议论道：
“这回才是摸中鱼笼！”
“上回那帮是白辛苦。”
“鱼放落锅才说是你的，钱老爷诡计多着呢！”
“有个屁用，三笭鱼，每人能分得几多？”
“等着看吧！”
鱼塘边，很快装满了一篓篓的鱼。
马管家在鱼篓边转了转，乐得他心花怒放。他伸手摸了摸一条大鱼，鱼猛跳了几下，跳进水里。
麻老六说：“管家，这鱼够不够大？”
二福道：“管家，等下给老爷和你弄条大草鱼吃鱼生片。”
马管家道：“不想吃鱼生片了，这几天牙齿有点疼。”
“那就多打些大草鱼。”
马管家大喊：“打鱼的，停网了，停网了，鱼够用了！”
二福道：“六哥，别理他，多打几网，我们就可以多弄些回去。”
麻老六说：“对，我们上回做屋吃亏够了。”
麻老六、二福等还在继续撒网，拖起一网网大鱼。
几个打鱼人回到岸上，又抬下了几篓鱼。
马管家急着喊：“别打了，别打了！”
麻老六、二福把打上来的鱼捡到鱼篓里。
马管家道：“够多了，快点上岸！”
麻老六、二福慢慢把竹排撑过岸边，把鱼抬上来。
马管家说：“大家快把鱼抬回钱府。
麻老六等人前呼后拥地把鱼抬进了钱家大院内。
钱老爷、娘娘等都走过来看鱼，乐得不得了。
马管家说道：“老爷，鱼都抬回来了。您看，好肥好大的鱼啊！”
钱老爷道：“好，好，这塘里的鱼也真够肥大的。”
马管家说：“老六，这回你该相信我们说的都是真话了吧？都打了这么多。”
麻老六说：“这还不够多。老爷，等下我们还取一笭呢！”
钱老爷说：“好好，不成问题不成问题，叫管家多抓几条给你们回去，你们多喝几杯酒！”
麻老六说：“那多谢老爷了，我们这就叫人去拿鱼笭了。”
钱老爷道：“那······管家，快去拿三只鱼笭，装好鱼米芋头给他们。”
马管家说：“老爷，我现在去找鱼笭。”
钱老爷道：“老窍不是有鱼笭吗，快叫他取来。”
马管家忽然也想起来，说：“对对，我怎么没想到。老窍，老窍！”
老窍戴着破竹帽走过来，问：“管家，找我有什么事？”
马管家说道：“快去把你那鱼笭拿来，借给老爷用用！”
老窍说：“哎呀，真不巧，我那鱼笭丢在沙坝江，忘了取回来。”
马管家说：“你这东西，用得着你就找不见。快去，把鱼笭找回来。”
老窍道：“管家，你莫早讲，跑到沙坝江这么远，想累死我啊？”
马管家说：“你这鬼东西，山那么高你都能爬，叫你跑一趟平路，你就耍懒，白吃白喝。快，快去借一个鱼笭来给老爷用。”
老窍：“管家，你急什么？我见匠人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马管家说：“你去叫他们拿来。”
麻老六大声道：“二福，快叫弟兄们把鱼笭抬进来！”
这时，二福等几个汉子抬着一只特大的鱼笭走进来，紧接着抬进了第二只、第三只，三只比人还要高的特大鱼笭。
钱老爷、马管家看时，吓得目瞪口呆。
二福走过来说：“老爷、管家，我们拿鱼笭来取东西了。”
马管家不知所以，说不出话来：“这、这、这······天！”
钱老爷紧张地说：“这、这、这是什么鱼笭啊？”
马管家不知所措地问：“你们这怎么叫鱼笭？”
麻老六道：“老爷、管家，这叫鱼笭，你问问这小屁孩，他都懂。”
二福拍了拍一个小男孩问：“小孩子，这叫什么？”
小男孩立即道：“鱼笭。”
二福说：“管家，你听，这是鱼笭。”
麻老六不慌不忙地说道：“老爷，说好了，我们只要一笭鱼、一笭米、一笭番薯芋头，多也不要。”
钱老爷惊道：“这么大······可、可以装牛了！”
二福说：“老爷说过，决不食言，还立有字据。”
马管家急得满头大汗地说：“老爷······”
钱老爷喘着大气道：“管家，你······你这个饭桶······气······气死我也！”
钱老爷两手发抖差点瘫倒，一个佣人立即扶住。
老窍在一旁“吃吃”地笑着看热闹。
马管家大声地喊：“老窍，你、你看什么热闹，还不快点来扶老爷进屋。”
老窍道：“你还不想让我看热闹。”
麻老六、二福等人乐得哈哈大笑。
二福道：“不叫他给一笭银子就便宜他们了！”
麻老六说：“多亏窍哥出的好主意。”
老窍看着人们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也暗快，因这些注意都是他出的。钱老爷以前赢了不少便宜，这回算是彻底输了。
都说穷不斗富，富不斗秃，秃不斗过老烂，老烂斗不过滑头罂。老窍哥这回真是滑头罂了。
“窍哥！”有人喊。
老窍看时，见是近邻村伙伴石子。
石子从山边小路走来，远远喊着老窍。
石子喊：“窍哥。”
老窍道：“石子，你这是去那儿？”
石子焦急地说：“窍哥，我家、我家出事了！”
老窍问：“出了什么事？”
石子把老窍叫到一边，说：“我姐、我姐她让山癞头坑了！”
老窍惊道：“啊，是那个山癞头？”
石子说：“就是三猫村的那个秃恶霸。”
老窍问：“你姐呢？”
石子说：“她在家，正伤心呢。我想……想找你想个办法，像整治牟八那样整治山癞头。”
老窍立即拦住石子的手，说：“走！”
老窍跟石头快步走去。
正是：
财主老爷钻心虫，
专门欺负大叔公（方言：即老实人）。
撒米抓鸡小算盘，
鸡飞蛋打一场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