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计斗泼皮
这一天,桥州府城十字街有一家酒店开张,爆竹声声,恭喜声传来。在一家酒店门口上挂着牌匾,上面写着:宾记白斩狗。
店里,食客满座,店主李三招忙着招待客人。一盘又一盘的白斩狗肉端上桌上,酒香、狗肉香弥漫着屋子。走过的人,闻到狗肉香,也不禁扭头看一下。
坐在一处的中年食客老八边吃边道:“好吃好吃,李三招,你的白斩狗肉在桥州县城是第一家,这招真行。”
李三招神气地说:“不瞒你说,我这几招都是别人教的,一黑二黄三火候,入口还要看调料,台前台后还凭绝招,每一招都不能少。”
另一个食客道:“想不到还有讲究,你招你是从那里学来的?”
李三招说:“是一个牛脚村来卖柴的少年老窍哥教我。没想,还真行啊!”
食客老八道:“你生意那么好,把人家对面的侯记酒店生意都抢了。”
宾记狗肉店对面,果然有一家侯记酒店。侯记酒店里冷冷清清,店主侯朋和另两个伙计在桌边喝闷酒。
一个盲了一只眼独眼龙说:“侯爷,对面那狗肉店一开张,我们的客人全往那里跑了。”
侯朋说:“是谁这么大的胆,敢在我的地盘里开酒店?”
独眼龙说:“是一个叫李三招开的,这是他的家,卖白斩狗肉、爽口酸粉,人都跑过去了。”
侯朋说:“不就是卖油煎粽的那个李三招吗?”
独眼龙说:“就是,不知怎么又卖起狗肉来了。”
侯朋狠气地说:“好你个李三招,你想让我关门,不知好歹。你们几个立即去把他的店砸了!”
侯朋手下几个泼皮同声应道:“是。”
侯朋对独眼龙说:“多带几个人。”
独眼龙道:“放心,这里没有谁敢跟我们对着干。”
独眼龙说着带人走了出去。
圩街一处,老窍头戴竹帽,身吊鱼笭走来。走到“宾记白斩狗肉店”前。一股香味扑鼻而来,老窍不由站在那里看了一下。
李三招看见老窍站在门前,连忙大喊:“啊,老窍兄弟快进来,今天我开张,你来得正好。来、来,你一定要赏光!”
老窍说:“李大哥,我只是看看,我还要去卖鱼呢。”
李三招说:“你说什么也不能走,白斩狗肉是你教我做的,没有你我还在卖油煎粽呢。真是相请不如偶遇,快进来!”
李三招硬是把老窍拉进去,按在桌边,说:“你等着,马上给你斩盆狗肉来尝尝。”
李三招端来了还冒着热气的狗肉,放到老窍面前。
李三招说:“小兄弟,你看看这味道怎么样?还要做点什么?不够时我再拿来。”
老窍尝了一块狗肉,就说:“还少一味,酸萝卜。如果再加上这个东西,那就更好了。”
李三招说:“好好,我马上叫人去准备这个东西。”
这时,店门外走进来独眼龙等几个泼皮。
李三招迎过去道:“几位兄弟,里边请!”
独眼龙说:“呵,挺热闹!”
李三招说:“我今天刚刚开张,多谢各位赏光!”
独眼龙问:“你就是店主李三招吗?”
李三招说说:“正是小的。”
独眼龙道:“你不认得爷们吗?”
李三招说:“小的做小生意,不曾认得爷们,抱歉!”
独眼龙神气地说道:“告诉你,这地盘上没有不认得爷们的,我们侯爷说了,你开张也不跟我们打一声招呼,竟然抢侯爷的生意,你是找死?”
李三招有点紧张地说:“这、这······侯爷在对面我知道,可、可他是卖牛腩,我卖狗肉,井水不犯河水。”
独眼龙道:“你损了我们的风水,现在我就让你知道冒犯大爷的结果!”
李三招说:“小的只知道做点生意养家活口,不知道得罪了几位。”
独眼龙对带来的人喊:“弟兄们,给我砸!”
众泼皮立即动手砸李三招酒店的东西,扔盘砸碗、掀桌倒凳。
“宾记白斩狗肉”的牌匾也被砸到地上。
食客们见此,都恐慌地逃离。
李三招妻子哀求道:“你们不能砸呀,我们要养家糊口啊!”
独眼龙看着李三招妻子,淫笑着说:“娘们好漂亮,什么时候过去陪陪爷们睡觉。”
独眼龙说着,伸手摸李三招妻子的脸。
李三招见状,飞快地拿起凳子冲过来。
李三招大喊:“你、你们不是人,我、我跟你们拼了!”
独眼龙见状,赶忙放开李三招妻子,又躲开李三招砸过来的凳,再一脚踢翻李三招。
独眼龙说:“不自量力,你找死!”
独眼龙欲一脚踩在李三招头上。
在一旁的中年食客跳起来喊:“住手!”
中年食客一掌把独眼龙击退了几步。
独眼龙怔了一下,看了看中年食客说:“你找死?弟兄们揍这小子。”
众泼皮便跟中年食客打起来。中年食客边打边退到老窍的桌子边。
独眼龙碰到老窍身上,老窍顺手将一碟味料泼到独眼龙的脸上。
独眼龙大惊,骂道:“又多了一个找死的?”
老窍说:“是你找死,你干么碰在我身上?光天化日,竟敢砸店打人,还有皇法吗?”
独眼龙说:“皇法,你不问这是那里?我就是皇法,小子,你别找死!”
独眼龙大怒,一棍朝老窍打来。
老窍闪过一棍,就一手将独眼龙扯过,随手把一块狗骨塞到独眼龙嘴中。然后用筷条敲打他的头。
另一处,中年食客和众泼皮对打,由于泼皮人多势众,中年食客被逼到角落。老窍见时,立即从鱼笭里飞快取出几只螃蟹,挥手撒出,打在几个泼皮的脸上。中年食客趁机踢翻了几个泼皮,跳出角落。
独眼龙等泼皮大惊。
老窍敲了敲身上的牛角,道:“想啃牛角的过来呀!”
独眼龙见不是对手,赶忙爬起,招呼众泼皮逃走。
独眼龙一边逃一边喊:“你们······你们等着!”
李三招按着腰走过来,说:“多谢了,多谢两位兄弟出手相救!”
老窍说道:“这些人太无法无天了!”
中年食客说:“想不到小兄弟身手这般了得!”
老窍问:“李大哥没伤着吧?”
李三招骂道:“这帮恶棍,欺人太甚!”
中年食客说:“他们都是街上的泼皮,欺行霸市,为非作歹,他们的领头是侯朋,今天没来。”
老窍说:“这几个泼皮吃亏回去,侯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李大哥你要注意点。”
李三招叹道:“我这个店看来是无法开下去了!”
老窍说:“开,怕他干什么?到时候总会有人帮你。”
李三招妻子道:“我们势单力薄,怎么斗得过他?”
中年食客说:“侯朋这个地头蛇还有一种手段,十字街卖鱼的摊位他都去收钱,没有钱就取鱼,大鱼要几条,小鱼也要几斤,谁都怕他,不敢不给。”
老窍道:“我倒是有几斤泥鳅,这就去看侯朋长得什么样。”
李三招担心地说:“小兄弟,你可要小心。”
这时,在侯记酒店那边,众泼皮个个鼻青脸肿,狼狈回到酒店里。
独眼龙喊:“侯、侯爷······”
看店的说:“侯爷带人出去了!”
独眼龙说:“哎唷,等侯爷回来,马上去找那小子算账!”
一个泼皮说:“一定叫侯爷出这口气!”
在十字街鱼摊一处,街道两边有不少摆鱼摊的。老窍头戴竹帽、手拎鱼笭走过来。他看了一个空位置,就把鱼笭摆进去。
这时,胡脸汉子侯朋带着几个泼皮逐摊收取鱼租来了,不时有人被打巴掌。
“哎哟,大爷手下留情,我还没开张!”
老窍问旁边一个卖鱼的大汉道:“大叔,那些人是来收租的吗?”
卖鱼大汉说:“就是,你还是躲开吧,不然你要吃亏的。”
老窍说:“我不怕他,就这么一点,也交租吗?”
卖鱼大汉说:“卖一条小鱼你也得给他半边,你不交,恐怕连鱼笭他都拿去。”
侯朋等人来到卖鱼汉面前。
卖鱼大汉不想惹麻烦事,就老老实实地交了钱。
侯朋对老窍问道:“小子,你的呢?”
老窍道:“我还没开张呢,那有钱?”
侯朋说:“没钱,没钱就给我滚!”
侯朋话还没落,他带来的人就把老窍的鱼倒进他们的桶里。
老窍见此,气愤地说:“你们怎么这样不讲理?”
侯朋看着老窍道:“小子,不揍你就算你好运了,多来几次就知道。”
侯朋说着,又带人走向另一摊。
老窍故意歪着头看着侯朋,看到侯朋的颈上长着一撮毛,骂道:“一撮毛,走着瞧!”
乡路上,老窍头戴竹帽,手拎空鱼笭走着。忽然看到路边一瘦一胖两个光着脚丫的、满身泥巴的小男孩在分鱼,老窍就走到旁边看着。
胖男孩说:“我的鱼口上穿着草!”
果然,几只塘角鱼口上穿着草。
瘦男孩道:“我的折鱼尾。”
老窍看着,暗笑道:钱老爷鱼塘里的草鱼就截背上的翼作记号。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又一个圩天。老窍来到十字街,在鱼摊边行走着。侯朋等人在一处摆着几篓鱼,不时大声叫卖。老窍把竹帽压得低低的走过来,在鱼篓里摸来摸去。
老窍问:“多少钱一斤?”
侯朋说:“行情价,一文,卖多还便宜一点。”
老窍摸了一阵,便转身走开。
侯朋说:“没有钱你也想吃鱼?走开走开,妈的!”
在县衙公堂里,万县令正在整理文书。
一个衙役走进来道:“禀报万大人,有位老窍说有急事要报官。”
万县令一怔问道:“老窍?是上回来过的那个老窍吗?”
衙役说:“正是。”
万县令道:“有何急事?把他带进来!”
衙役应道:“是。”
衙役走了出去。
不一会,衙役带老窍进来。
老窍上前道:“大人,老窍来报案。”
万县令问:“老窍,你报什么案啊?”
老窍就编造说:“大人我家钱老爷的鱼塘连续几次被人偷了鱼。”
万县令愣了一下问:“谁这么大的胆,敢偷钱老爷的鱼?”
老窍说:“钱老爷叫我出来打探,查了几天,我终于发现了偷鱼贼!”
万县令惊奇地说:“哦,偷鱼贼在哪?”
老窍说:“就在十字街上!”
万县令道:“你看清楚了吗?”
老窍大声道:“看得一清二楚,就是那个叫侯朋的!”
万县令又是一惊道:“哦,你、你有什么证据说侯朋是偷鱼贼?”
老窍说:“有,我家老爷养的鱼跟别人养的鱼不一样。”
万县令笑道:“怎么不一样,鱼不是都一样的吗?”
老窍说道:“真的不一样,钱老爷的鱼有记号。”
万县令道:“哦,鱼也有记号?你可看清楚了?”
老窍肯定地说:“我看得一清二楚,保证绝无差错!”
万县令问:“你拿什么做保证?”
老窍指着头上的草帽说:“我把这顶竹帽、葫芦、牛角都押给大人。行不?”
万县令笑道:“你这东西值多少钱?扔在路上都没人捡。”
老窍干脆道:“如果有假,大人您就把我投进大牢里!”
万县令见老窍说得怎么肯定,就想,钱老爷又是他的亲戚,正好给他个面子。就说:“好。这个侯朋,在街市上是有名的泼皮,本官曾几次要捉拿他,但都因证据不足,无法治他的罪。”
老窍道:“大人,这次老窍有十足的证据让您治他罪!”
万县令立即道:“好,本官且听信你一次。来人!”
“有。”几个衙役走进来。
万县令道:“你们速速跟这位老窍去捉拿贼人侯朋,不得有误!”
众衙役应道:“是!”
老窍领着衙役走出去。
老窍带着一队衙役来到十字街侯朋的鱼摊前,就指着侯朋大喊:“官人,他就是偷鱼贼!”
几个衙役立即扑过去将侯朋按住。
侯朋吃惊地道:“你们要干什么?不认得侯爷吗?”
一个衙役说:“你犯了法,还不知道?”
侯朋道:“老子犯了什么法?想找死?”
衙役又说:“跟我们到县衙走一趟,到了县衙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侯朋喊道:“混账,侯爷是不好惹的!”
一个衙役 “拍拍”给了侯朋两记耳光,骂道:“大胆贼人,看你嘴硬。把鱼一起带走!”
衙役们抬着鱼篓,押着侯朋走去。一大群人看到侯朋被衙役抓起来,便跟着看热闹。
衙役走进县衙公堂,说道:“报告大人,贼人侯朋并脏物都已带到!”
万县令道:“马上升堂。把贼人带上来!”
众衙役喊:“升堂!”
万县令立即正坐公堂之上,衙役持棍立于两旁。
侯朋被衙役押到堂前,被按跪在堂前。老窍和衙役等人随后把鱼篓抬进公堂里。
万县令忽然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贼人,报上姓名来!”
侯朋想站起来。
万县令道:“跪下!”
众衙役:“跪!”
万县令再次拍惊堂木:“大胆毛贼,报上姓名!”
侯朋道:“大人,小的叫侯朋,十字街卖鱼的,不知为何被抓到此?”
万县令道:“侯朋,有人告你偷盗他人的鱼,你不知罪吗?”
侯朋说:“大人,侯朋每天在十字街卖鱼,那会是偷盗?”
万县令问:“我问你,你的鱼是从那里来的?”
侯朋说:“谁不知道这鱼是我侯朋买来又卖去的。”
万县令又说:“有人说,你这些鱼是偷牛脚村钱老爷家鱼塘的。是不是?”
侯朋感到震惊,说:“大人,没、没有这事,是谁敢说我偷鱼?”
万县令对老窍,问:“证人老窍。”
老窍应道:“在。”
万县令问:“老窍,你可认得这个人?”
老窍说:“之前我并不认得,后来我探知,他就是他偷钱老爷家鱼的贼,他叫侯朋,十字街上的。原来他白天强抢人鱼,晚上去偷鱼。”
侯朋道:“小子,你、你敢说大爷偷鱼,有何证据?”
老窍指着那几篓鱼说:“这就是证据,这就是我家钱老爷鱼塘里放养的草鱼!”
侯朋冷笑道:“笑话,是草鱼就是钱老爷养的吗?那里没有草鱼?”
老窍道:“哼,我说是就是,钱老爷养的跟别人养的不一样!”
侯朋说道:“什么不一样,难道有红草鱼、黑草鱼吗?”
老窍说:“你就黒,又偷又抢!”
侯朋恐吓威胁老窍道:“”小子,你敢跟我作对,看我收拾你!“”
老窍说:“我才不怕你!”
万县令一拍惊堂木,道:“听本官问话!侯朋听着,本官问你一次,从实回答,不得重复,违者罚五十大棍!我问你,你的鱼从何而来?谁人作证?”
侯朋答道:“报大人,我的鱼是从圩里买来的,我手下的人可以作证!”
万县令问:“有卖鱼的为你作证吗?”
侯朋为难地说:“这······大人,侯某在十字街上卖鱼谁不知道,还用得着证人吗?”
万县令道:“放肆!你如果不是偷鱼,就有人卖给你。你偷盗他人财物,还敢在本官面前抵赖。老窍。”
老窍说:“老窍在此。”
万县令问:“你告侯朋偷盗钱老爷的鱼,有何证据?”
老窍说:“大人,钱老爷家的草鱼确与他人的不同,即使被人偷了,也能看得出。”
万县令道:“那一条草鱼不是一样的?你不要报假案,欺骗本官!”
侯朋就道:“大人,他是报假案,诬赖他人!”
万县令道:“本官问话,他人不得插嘴!”
侯朋便不敢作声。
老窍说:“大人,我说的是实话。请大人细细看,这鱼篓里的鱼跟别人的鱼就是不一样,背上的鱼翼都是少了半边的,这就是记号。”
万县令道:“衙役!”
“在!”衙役应道。
万县令道:“请细看鱼篓里的鱼,报给本官!”
衙役上前,翻着鱼查看。果然。一只只草鱼背上的鱼翼都是半边。
一个衙役说:“禀报大人,鱼翼与老窍所说一致。”
侯朋大惊不已。
侯朋辩解道:“大、大人,我、我的鱼都、都是街上现买现卖的,小人是、是被人栽赃!”
老窍说:“明明是他偷的,还想抵赖,大人还可以派人前去取证核实。”
万县令道:“速派几个人到牛脚村钱老爷家鱼塘取证。”
“是!”衙役道。
几个衙役应声走了出去。
几个衙役骑马疾驰而去,马后滚起尘烟。
很快,几个衙役来到牛脚村,在钱老爷家鱼塘边查看打上来的鱼,鱼背上半边鱼翼的鱼。
一炷香功夫,几个衙役满头大汗走进来,两名家丁还抬着一篓鱼跟进。
衙役道:“禀报大人,现已查明,事实与老窍所说相符,并带来实物。”
万县令道:“请呈上来给本官查看!”
钱府两位家丁将鱼篓抬上前,给文县令查看。
万县令看了看,发现鱼背上的翼都是半边,便道:“经查明,老窍告侯朋偷鱼,具是事实!”
侯朋惊恐地说:“大、大人,我、我没偷、偷鱼,一定是有人栽、栽脏······”
万县令一拍惊堂木,喊道:“大胆贼人,人脏俱在,证据确凿,还想狡辩?现在本官宣判,侯朋偷鱼牟取不义之财,所获银两、赃物归还失主。罚侯朋五十大棍,并押进大牢,待后发落。来人!”
众衙役:“在!”
万县令道:“罚侯朋五十大棍!”
侯朋惊恐大喊:“大人······”
众衙役立即将侯朋按倒在地,挥棍便打,侯朋一声又一声惨叫。
“看你还神气!”老窍对侯朋扮了个鬼脸,得意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