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巧弄狗屁藤
这一天,老窍挑柴去卖,他一边哼着山歌一边走,想着自己能让老爷的千金宝珠痴迷,更是高兴得不得了。不管钱家人同不同意,木已成舟。就算钱府闹翻天也不济事,到时候大不了带着宝珠私奔。老窍想,宝珠为了这事,一定也会愿意。老窍想得心里美滋滋的,挑着担子走路就像脚底生风。忽然有人大喊:“救人啊,百虱公上吊了!”
老窍一听,是从山边一处传来,于是,老窍赶忙朝山边跑去。
老窍走到那里,只见有个汉子扶着一个老叟坐在一棵歪脖子树下,树上还吊着一条绳索。近前一看,原来是孤寡老人百虱公,百虱公闭着双眼,气若游丝。老窍问:“百虱公,你这是干什么?”
那个汉子说:“他在上吊,幸好我们路过看见!”
老窍俯下身子摸了摸百虱公的胸口,见心还有跳,就说:“不怕,还有救!”
老窍说着,从身上取下一个装水的葫芦,往百虱公嘴里灌了几口水。不一会,百虱公慢慢缓过起来,睁开了眼。老窍道:“醒了!”
百虱公说:“你们、你们干吗救我?让我死算了!”
百虱公说着,又伤心流泪。老窍看着,知道他无依无靠,食不饱,穿不暖,心里也很同情。
老窍说:“百虱公,您不要这样,好死不如赖活着。”
百虱公说:“朝不思夕,活着有多痛苦。还是一死了之!”
“唉!”老窍又想到那年给百虱公弄棉被的事——
那年冬天,老窍挑柴去卖,路过邻村山鸡村百虱公的屋边,听到里边传出人的呻吟声,以为百虱公病了,就推门进去。只见百虱公穿着单衣,蜷曲在屋角里。老窍问:“百虱公,您病了?”
百虱公哆嗦道:“好冷啊!”
老窍见百虱公没被子,说:“您怎么没棉被?”
百虱公叹着气说:“别说了,那床烂棉被已经拿去换米。不然,这条命早变骨头了!”
“那也要烧一堆火。”老窍见百虱公挨饿受冻,很不忍心,就说 :“我这就去给您弄棉被。”
百虱公说:“去哪里弄?这年头能找到几把稻草都不容易。”
老窍说:“我总有办法,反正不偷不抢就是。”
说着,老窍给百虱公烧了一堆火,然后转身走出去。
老窍走出百虱公的家,立即回钱老爷家大院。他自有办法,一定要从钱老爷手里弄一床棉被。明着问肯定不行,要用巧计。老窍想了一个办法,就钻到芭蕉林里。
钱老爷、马管家、娘娘、宝珠等正在厅堂里烤火,还在火堆边烤红薯。钱老爷笑着说:“红薯吃多了,放屁太多,要是有什么野味烤吃就好了!”
娘娘说:“老窍这小子会找山鸡麻雀什么的,叫他找来!”
马管家说:“正是,叫他去打几只野鸭回来。”
正在这时,老窍唱着山歌走进来:“山上冷风吹凄凄,冷死几只瘦母鸡,狐狸看到都摇头,正合我来打牙祭。”
钱老爷道:“老窍,正在说你呢!”
老窍手上提着一只几斤重的大竹鼠,道:“老爷找我有什么事?”
钱老爷看到老窍手上拿着只大竹鼠,就道:“哎呀,正好,你这东西就是野味!”
老窍说:“老爷,这是竹鼠,我都抓回来几天了。”
钱老爷高兴地说:“哎呀!有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不说?”
马管家道:“老窍。钱老爷没亏待过你,给你吃,给你穿,你却吃独食”
老窍道:“管家,你少说些伤人话(方言:即得罪人的话)好不好?我现在就是拿过来给老爷他们吃。不然,竹鼠你都见不到了。老爷,竹鼠养身补肾。俗话讲:吃一回竹鼠肉,尿桶莫放房里头。我马上给老爷炒!”
钱老爷高兴地说:“好好,不用炒,老窍识得想,这回我烧着吃!”
老窍说:“那倒是,一边烤火一边吃野味,竹鼠从头补到尾!”
马管家说:“那你快点整理,大家一起吃野味!”
老窍说:“别急,你们等会,慢慢整理干净再烤吃。整理不好,万一有老鼠屎塞牙齿,管家你又讲我想害人!”
钱老爷说:“少说两句,少说两句。老窍,快些去整来。”
“老爷说的还差不多,像管家说的,我下次再抓到,吃了也不让你识(方言:即不让你抓到)。”老窍就拿着竹鼠走去厨房。
不一会,老窍拿着整理好的、一只白白净净的大竹鼠走出来。他用竹签撑开竹鼠的肚子,放上了油盐。老窍在火堆上架上两条大木柴,就把竹鼠放到木柴上。在火的烧烤下,竹鼠冒出了油,油滴到火炭里,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钱老爷道:“好香!”
钱娘娘咽了口水,说:“老窍太会做了!”
宝珠说:“我都顶不住了!”
老窍说:“吃下去,晚上起来拉尿都少,一觉到天亮。”
钱老爷说:“我正是睡不着,尿多心烦。”
老窍说:“老爷肯定是肾虚,多吃几只竹鼠,这些事包您都根除。”
钱娘娘问:“女人吃了有用吗?”
老窍说:“我早都讲了,女人吃了年轻美丽。只怕娘娘吃下去,美得老爷看不出你!”
钱娘娘乐得合不上嘴。
马管家说:“你这嘴巴,鹩在树上都被你诱下来了。”
老窍对管家说:“你不信你就不吃,回去你老婆把你当成老公狗!”
钱老爷笑道:“想不到老窍学有些本事。”
老窍说::“老窍人穷命贱,莫学些本事被人睇衰(方言:即看不起)。有了本事,屙尿都值钱。”
宝珠说:“窍哥,我想吃了!”
老窍说:“老的吃了变后生,后生的吃了越来越美丽。”
宝珠说:“给我先吃。”
老窍道:“等一会,熟了才行。吃了不生不熟,肚子就叽里咕噜,不好办。”
老窍忽然道:“不对,怎么有臭味?嗯,好像是从厢房那边飘过来的。”
马管家说:“老窍你鼻咁灵(方言:即嗅觉这么灵),难道比狗鼻厉害?”
“管家的是酒糟鼻,莫中用。”老窍故意往老爷、娘娘睡的厢房那边走去。老窍喊道:“臭气就是在这里!”
娘娘走过去,吸了吸气,说:“我没闻到。”
“真的好臭,管家在塘基屙屁,我在水底都闻到,狗在隔离村屙屎我都闻!”
老窍对娘娘说:“是从房里出来!”
钱娘娘道:“进去看看。”
老窍、娘娘走进房间里,一直走到床边。老窍趁娘娘不注意,把两只芭蕉塞进被里。老窍摸了一下,翻开被子,大喊:“娘娘,原来被子里有发泻屎(方言:即拉稀)!”
钱娘娘道:“哎哟!一定是这老货昨晚跟管家吃多了,屙发泻屎(拉稀)出来!”
老窍道:“哎哟,一大堆,好难看,我手都污了!”
娘娘吓了一跳,转过头去捂住鼻子,走出去一边骂道:“老不死的,你昨晚吃涨(吃太饱)过头屙发泻屎(方言:即拉稀)在床!”
钱老爷不知所以,道:“喊什么?我那时屙屎在床,人家听到多难听!”
钱娘娘说 :“你自己去看,老窍手都污了!”
钱老爷说:“哎呀呀,真啰嗦,真是污了,叫老窍拿去洗。”
老窍说:“老爷,八担水都洗不净。”
钱老爷道:“快拿去大江洗!”
钱娘娘就道:“老窍,老爷叫你拿去洗。”
其实,老窍早就听到钱老爷说的话,他立即抱着棉被走出来,一边说:“老爷,您昨晚肯定是吃了夹生的东西,不然如何落到这地步?堂堂老爷,吃饱屙发泻屎在床,外人知道够难听。你们在家里烤竹鼠吃,我去洗棉被。”
钱老爷说:“快快快,快拿去,莫让人看见!”
“熏狗狗都恶心,我得走快点!”老窍抱着棉被就走去。
没多久,老窍转了回来,说:“老爷,那棉被是洗了,可越洗越黑,越洗越难看,拿不上老爷床了。不信你去看,嗮在沙坪上。”
钱老爷本想跟老窍出去看,但又有点犹豫。钱娘娘喊道:“你难看死了,你要是拿回来你就自己盖吧,盖在身恐怕臭三年都还闻臭气。我不盖你的!”
钱老爷以为娘娘不跟他同床了,紧张地说:“这、这、这,不要就不要了,喊什么?”
宝珠道:“爹,一床污屎棉被,有什么舍不得?让人知道,多碍面子,扔掉算了!”
钱老爷听了,脸上露着尴尬的神色。心想:我堂堂一个有钱人,怎么还盖一床污屎尿的棉被?扔掉算了。于是就道:“老窍,你快去把那床棉被扔到大江里,让大水冲走。慢,不让人知道。”
“放心,老爷。”老窍正恨不得,立即走去。
······
百虱公对老窍说:“你看我这样,米没有一斗,怎么活?”
老窍想了想,说:“会有的,等一下我给你您找些米,再弄一床棉被给您。”
百虱公望着老窍,问:“你以前都弄过一次了,这次还能去那里弄?坟场里都没人丢。”
老窍说:“您就不用管,弄到就行。”又对汉子说“大哥,你先把百虱公扶回去。”
汉子道:“那好。”
百虱公感激地拉住老窍的手说:“老窍,你莫要费心了,得今天还有明天呢?你不知,我那天去山里砍柴,被赵老财看到了,说我是看他山里的柴,要我把柴挑到他在田螺街的粉舖去。并说,如果我要上他山上砍柴,就每天给他砍去一担柴。你看我这样,每天还能砍几担?”
老窍听了,恨赵老财太没良心,就道:“百虱公,这事我会帮您想办法。”
老窍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一些碎银给他,说:“百虱公,这些您先拿着。”
百虱公推托道:“老窍,你也是穷人,我不能拿你的”
老窍说:“放心,饿不死我,我明天我跟您挑柴去田螺街。”
老窍想到山上有一种树藤,烧起来发出一种像狗屎的味道,山里人避直不及,所以叫狗屁藤。而这种藤,比较容易砍。心想:何不砍狗屁藤去戏弄一下赵老财?
第二天,老窍挑着一担柴来到百虱公家,百虱公一看,这老窍挑着的是岭上无人砍来烧的狗屁藤。山里人知道,这东西烧起来乌烟瘴气,臭气熏人,令人作呕。因此,岭麓到处都是。百虱公问:“老窍,这狗屁藤怎么烧得?臭烘烘的,大虫都熏跑。”
老窍笑着说:“好烧的不好砍,好砍的不好烧。您都这么老了,不砍这种柴砍什么?难道你还要去爬树?”
说着,老窍又在百虱公耳边低声地说了如此这般,百虱公连连点头。
百虱公说:“我这么老了,贱命一条,你叫我怎么做就怎么做。”
于是,老窍就同百虱公挑柴去田螺街赵记粉店。
没多时,老窍、百狮子公来到田螺街赵家粉店,粉店那些人不懂得狗屁藤,照收不误。
这样,老窍和百虱公挑起了一担又一担。到了第五天,当百虱公和老窍再次登门时,赵老财大喊:“百虱佬,你、你砍的什么柴,臭气冲天,把我的客人都熏跑了!”
百虱公道:“老爷,这都是你山上的柴,你不要我还不想挑来呢。你一担,我一担,我大把大把地烧,都没闻到气味。煮野菜没油没盐,我照样吃大半锅。唉!有钱人实在不同,烧柴都讲究。”
赵老爷说:“我天天烧柴,都没你这柴臭,再这样熏下去,圩人都跑完了,没人吃粉,我就关门了。你看你看,猫狗都熏跑了几天,现在都还没回来!”
百虱公道:“我身再臭,也臭不到柴上。就算臭,也是你山上的柴臭。不信,你去看看。怪不得都没人敢去砍!”
赵老财说:“这、这、这,真拿你没办法。”
老窍说:“可能就是你山上的柴臭,没人去砍,没人去近,是百虱公年老无奈。”
百虱公问:“老爷,您山上就是这种柴,到底还要送不要送?”
赵老财道:“你、你以后再不用挑柴来了。不然,锅盆都臭了!”
老窍故意大声说:“百虱公,你听到了吗?赵老爷说你的柴太臭,把他家里都熏臭了。猫狗熏跑了几天,现在还没回来。再熏下去,人都变臭人。从今天起,不用你送柴了!”
百虱公连声道:“谢谢,谢谢赵老爷!我今后就不用送臭柴了,要臭就在我那烂屋里臭,留点力气多活几天。”
正是:
窍哥也是菩萨心,
仗义疏财为不平,
巧骗老爷洗棉被,
狗屁臭藤熏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