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吹鸭屙钱
又一日,老窍接到钱老爷的传话,有要事商量。老窍放下手中的活儿,赶到牛脚村,径直走进钱府大厅里。这时,牛中举、刁得利两位早已回到,并正在茶桌前与老爷谈天说地。
钱老爷见到几位女婿回到,甚是大喜,说:“几位女婿,今天叫你们回来,是筹备我60大寿喜酒的事情。我想趁早一点备办,,免得到时手忙脚乱。所以,各种东西都要提前备好。你们几个和管家做个菜谱,列个清单,提早进城采买干货。”
牛中举为了讨得岳父大人的赏识,就说:“岳父大人生日,山珍海味不能少,我们一定要办好。”
刁得利也要摆出自己的财势,也道:“山珍海味就尽量不能少,礼仪套式都要做全,排场声势要搞得轰轰烈烈!”
马管家对老窍说:“老窍掌厨他有一手,不能少了你!”
钱老爷说道:“以前我是看不起你,现在已经不同了,你还真有些本事,名声远扬,连万大人对你都赞赏有加,比大二姑爷还强。”
牛中举不服地说:“本事不少,鬼主意更多,我就怕老窍搞出什么鬼名堂来。”
刁得利说:“是啊!不就是白斩狗、鱼生片、龙凤虎汤、酸粉、酸罗卜、菊花鱼吗?我看还是请名厨掌勺,免得一差二错,在宾朋好友前丢脸。”
老窍道:“岳父大人,还是请厨师好。要不,到时候吃的人多,做的人少,不把人累坏才怪。”
老窍说着又看了牛中举、刁得利一眼。老窍知道,往日里这些人是光说不干,就知道坐享其成。
牛中举、刁得利明知老窍就是说他们,心里也无奈。因为,他们的厨房手艺确实不行,鸡鸭不会宰杀,清汤都不会煮,烧火都不燃。这些,决不是老窍的对手。
钱老爷想了想,说:“说到底,老窍成了我的三女婿,而且几次回来还给我带了花鱼,做竹鼠山珍什么的,倒也有孝心。好吧,厨师全部请人。不过,进城采买你们都得去。”
马管家说:“老爷,老窍精灵,力气好,叫他去推货。”
牛中举、刁得利都同声说:“极是极是!”
钱老爷道:“管家,你来安排就是。”
老窍插嘴道:“岳父大人,我老窍也不是大力神,能做多少是多少,总不能有力不出吃闲饭,就怕有人买鱼买错泥鳅,买香料买错辣椒粉。”
“这、这、这。”
牛中举、刁得利都以为老窍是说他们。
钱老爷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去准备吧。”
第二天,桥州街头,牛中举、刁得利风度翩翩地走在街上,老窍和一个男佣推着手推木车跟上来。
老窍说:“两位襟兄,老窍又晚了一步。”
牛中举说:“我以为你又忘了岳父六十生辰的事。”
刁得利说:“你再不来,我们就把货买回去了。”
老窍冷笑一声,说:“看看,推车还在我这里,你们懂芋头、干笋在哪卖吗?知道五福临门是什么吗?是不是把车给你们啊?”
老窍从男佣手里拿过推车推在牛中举面前。
牛中举看着推车,知道又被老窍将军了,说:“这、这推车不是我的活。”
刁得利尴尬地说:“我从来没推过车。”
老窍就说:“不会推车你们就别吹什么牛皮,老实看我们的。”
男佣推起车,跟着老窍走去。
街上不时有行人走过来,拨郎鼓声,耍猴的敲锣声不时响起,一些乞丐在向路人乞讨。牛中举、刁得利分别被一个老年乞丐和一个少年乞丐拦住讨钱,老年乞丐一手柱杖,一手拿碗对牛中举乞求道:“大爷,你行好,行行好吧!”
牛中举厌恶地说:“满大街乞丐,我能给几个!”
老年乞丐道:“给一点钱,老天会保你富贵双全,妻妾成群啊!”
牛中举摆了摆手说:“去去!”
少年乞丐对刁得利说:“大爷,给一点钱,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给我一点钱,保你走路踢中金元宝。”
刁得利到:“你们那天不是这样说?叫花子,烦死人!”
少年乞丐说: “不给钱,还骂人,叫你一辈子都走倒霉运!”
“给一点吧!”老年乞丐仍然跟在牛中举走着。
牛中举看衣衫褴褛的老年乞丐,挥了挥手道:“去去去,没这个钱,有钱也不给你!”
刁得利不好气地说:“走开,走开,臭叫化!”
老年乞丐说:“有钱不行善,死后没人看!”
老窍站住了脚步。老年乞丐和少年乞丐还没乞求,老窍已掏出了些碎银,给他们每人一点。
少年乞丐连声道:“谢谢,谢谢!这才是好人!”
老年乞丐道:“老天保佑你平安,长命百岁!”
老窍说:“我想老天保我老婆生个儿子。”
少年乞丐说:“生双胞胎,孩子越长越乖!”
老年乞丐对老窍道:“老天保你们俩公婆生五男二女,四季发财!”
老窍笑道:“够了,好事我都占完了,就看你说的灵不灵?”
少年乞丐说:“谁不知我师父是桥州城里的第一金口,刘半仙还得叫他师兄呢!”
老年乞丐也笑着说:“好人就是吉利,今天捡得银,明天捡得金,后天捡得王石墪!”
牛中举对刁得利轻视地说:“老窍行善了!”
刁得利说:“他衣袋里有那么一两个钱,就以为自己发财了!”
牛中举道:“走,我们抓紧采购岳父大人的生辰物品,别理他。”
刁得利说道:“让老窍在这里行善积德吧!”
男佣说:“就怕你们不识货,买芋买错牛脚薯!"
牛中举示意男佣推车跟他们走去。
老年乞丐又对刁得利、牛中举甩去一句:“做人不修心,身后定无人!”
老窍故意没跟上牛中举和刁得利,只顾独自走着。
街边一处,衣着褴褛的屁儿蛋夫妇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儿站在那里。蛋屁儿女儿面前写着:卖女儿。
老窍戴着大竹帽走过,低头看着可怜的幼女及写字的木牌。
蛋屁儿哀求他道:“大爷,您买童养媳吗?您就把她买去吧!”
老窍抬起头,看着蛋屁儿,吃惊地说:“蛋屁儿!”
蛋屁儿看着老窍,也是一惊,喊道:“窍哥!”
老窍看了看蛋屁儿夫妇,又看了看幼小的女孩,不解地问:“蛋屁儿,你这是……”
蛋屁儿难堪地说:“老窍哥,这是我妻子,叫阿秀,这是我的女儿。”
老窍说:“蛋屁儿,你们怎么要卖女儿?”
蛋屁儿叹了口气,说:“没办法,前年我借了胡老财的十二文钱,如今利滚利变成了二百文了,我那来这么多钱呢?明天胡老财又登门讨债,我只有卖女儿还债了!”
老窍看着蛋屁儿女儿,从衣袋拿出了些银子塞到蛋屁儿手上说:“蛋屁儿,这些银子你拿着,回去再想办法。”
蛋屁儿感激地说:“老窍哥,你也不富裕呀!”
老窍道:“我们从小一起放牛,说这些干什么?带女儿回去,明天我到你家找你。回去吧!”
老窍又从旁边的煎饼摊里买了几只烧饼,递到蛋屁儿女儿手上说:“乖孩子,吃吧,明天我给你买鸭腿吃。”
蛋屁儿的女儿望着老窍,拿过烧饼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老窍笑了笑,把蛋屁儿的女儿抱起来,说:“乖孩子,改天我给你做糍粑吃。”
阿秀看着,感动得流出了泪水。
这天一早,在乡间小路上,老窍头戴大竹帽走着,屁股后吊着鱼篓,腰间插着一只大牛角,手拎一只小篾笼,笼子里放着一只黑麻鸭,笼子里的鸭子不时“呷呷”地叫喊。说来,这只鸭子是他从大江捡回来的,还是只跛脚的,肯定是原先的主人看不惯这东西,把它扔掉。
老窍匆匆地赶路,不时哼几句山歌调。
如今世道实艰难,
处处都是鬼门关,
求生不得(来)死不成,
一个木薯分几餐。
不多时,老窍来到岭脚村蛋屁儿破旧的泥房前。只见那烟窗有些火烟冒出,估计有人在家。老窍轻拍了一下门口,就推门进屋。
这时,蛋屁儿正坐在一只木墩上发愁,不时往土灶里添柴。灶上的铁锅冒着热气,里面是一锅野菜粥。他的妻子在拿篾片编竹篓。蛋屁儿女儿在玩用篾丝做的竹蛋蛋。
老窍走过来,笼子里的麻鸭“呷呷”地大叫了几声。
蛋屁儿一见窍哥,就道:“鸭子叫,是窍哥来了!”
老窍说:“蛋屁儿,你看我说来就来的。”
老窍把麻鸭放下,又摘下了竹帽和鱼笭。
蛋屁儿妻子阿秀以为老窍哥是拿鸭子来给他们,就道:“窍哥,你拿鸭子来干什么?叫我们……”
老窍说:“我这鸭子是财神,拿来有大用,不是拿来宰吃的。”
蛋屁儿女儿喊道:“窍伯,您说拿鸭腿给我吃。等下两只鸭腿我都吃。”
老窍一笑说:“哟,我差点忘了。”
老窍赶忙从身上取出一个包包,打开了拿出一个煮熟的鸭腿。
蛋屁儿女儿看见后高兴得直拍手说:“我要吃鸭腿!”
老窍把鸭腿递到蛋屁儿女儿手上,说:“这是窍伯特地带给你的,吃吧。”
蛋屁儿说:“窍哥,人家等下就来讨债了,你说怎么办?”
老窍道:“有办法,有办法,不过我得准备准备。”
老窍看着蛋屁儿,见他裤头上有一文钱。
蛋屁儿问:“有什么好办法?你快说。”
老窍说:“把你裤头上的钱解下来借我用。”
蛋屁儿难堪地说:“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缚裤带用的,我一文,阿秀一文,有啥用?拿去买毒药吃也不会死。”
老窍说:“有用,有用,二文我都要,我这里也有几文。”
蛋屁儿将裤头上的钱解下来交给老窍。
阿秀转过身去。一会,阿秀扭身把一文钱递给老窍。
老窍说:“好了,我们有钱了!”
蛋屁儿苦笑着说:“我真不明白。”
阿秀问:“窍哥,这是做什么?”
老窍对阿秀说:“阿秀,你带着孩子到门外去等,胡老财到时,你先不让他们进屋。你就说我和蛋屁儿正在屋里吹鸭屙钱,不能惊动。”
阿秀说:“吹鸭屙钱?胡老财会相信吗?”
老窍道:“你就这么说。”
蛋屁儿说:“窍哥叫你怎么说就怎么做。”
阿秀就点了点头。
村前小路,有一顶轿椅由远而近,轿椅上坐着胡老财,轿前走着几名家丁。这时,他们正要到蛋屁儿家里收租。
一个家丁指着前面的破旧坭房,说:“老爷,蛋屁儿家就在那边。”
胡老财道:“先到蛋屁儿家催债,他这债不能拖了。”
家丁:“是。”
不一会,胡老财等来到蛋屁儿家门前,竹门虚掩着,只见阿秀坐在门前编织竹帽,女儿在一边玩耍。
胡老财走下坐轿,一家丁走上前对阿秀道:“你男人蛋屁儿在家吗?告诉他,胡老爷现在来收债了。”
阿秀停下手中的活,说:“胡、胡老爷,我家蛋屁儿正在备钱呢。”
胡老财道:“怎么,钱还没备好吗?快叫你男人出来。”
阿秀说:“老爷,他对正和表兄老窍在屋里吹鸭屙钱,等一会钱就够了。”
胡老财一听,稀奇地问:“你说什么……吹、吹什么屙钱?!”
阿秀故意慢慢地说:“吹……鸭……屙……钱,是他表兄老窍拿来的一只宝鸭。”
胡老财惊奇地说:“有屙钱的宝鸭?我胡某没见过!让、让我进去看看。”
阿秀连忙拦住门口,道:“老爷,窍哥说吹鸭屙钱的时候,不准外人进去惊扰,你在外面都能听到钱掉落瓷盆的声音。”
胡老财好奇地说:“那好,让我胡某听听。”
胡老财站在竹门外侧耳倾听,屋内传出“铛啷,铛啷”一声声脆响,每响一声,胡老财就震惊一下。
胡老财暗道:“神奇,太神奇了!老窍这小子有了屙钱的宝鸭,我们这些老财都得喊穷了。不行,我要设法把宝鸭弄到手!”
胡老财急不可待地说:“你快点叫你男人出来,就说我胡某有话要跟他讲。”
阿秀道:“老爷,你们千万别进去,等我去叫他们。”
胡老财说:“好好,我马上就想见他!”
阿秀走进屋里,又把门口掩上。
不一会,蛋屁儿满头大汗从屋内出来,装得很有礼节地说:“胡老爷光临寒舍,失迎了!”
胡老财道:“蛋屁儿,你欠的钱备好了吗?”
蛋屁儿说:“老爷,您别急,只差几文就够数了。”
胡老财道:“哦,刚才、刚才听你女人讲,你有一只屙钱的宝鸭,是吗?”
蛋屁儿故意吃惊地说:“这、这……没想到老爷您也知道了?唉!这女人怎么跟人乱说。”
胡老财脸上带笑,说:“让胡某看看这只屙钱宝鸭如何?”
蛋屁儿装作为难地说:“老爷,不是我不给您看,这只宝鸭是我表兄老窍养的,他知道我欠了老爷您的债,才带过来帮我屙钱。是他的招财宝鸭,我不能做主。”
胡老财问:“老窍在这里吗?”
蛋屁儿说:“在,在,他正在屋内吹鸭屙钱。他的宝鸭他做主,我只能在旁边帮帮忙。”
胡老财急不可待地说:“哦,你就喊他出来一下,说我胡某有话想跟他谈谈。”
“试试看!”蛋屁儿朝屋内轻声地喊:“窍哥,胡老爷要见你。”
不一会,老窍抹着汗从屋里出来,说道:“正忙呢!谁找啊?”
胡老财看着老窍,立时满脸堆笑地说:“老窍兄弟,听说、听说你养了只会屙钱的宝鸭?”
老窍道:“胡老爷,这是谁告诉您的?我养这只宝鸭都几年了,三亲六戚、老祖宗我都不让知道,没料这次还是让胡老爷碰见了,真是……”
胡老财恳求地说:“我也是刚从蛋屁儿嘴里知道,能不能让胡某看看?”
老窍故作为难地说:“这……不行,不行,老窍从来没开过这个先例。你也看,他也看,我的宝鸭都吓坏了怎么办?”
胡老财说:“这么个财神宝贝,就让胡某开个眼吧!”
老窍说:“这……我这只宝鸭小气,受惊一次,四天屙钱变成屁。”
胡老财想了想,说:“你让我看一次,我就给你、给你四日钱。”
老窍摇了摇头,说:“不行,不行,给五天也不行,损了宝鸭的宝气划不来。”
胡老财说:“这样好吗,我亲眼见你的宝鸭屙出钱来。蛋屁儿的债可就减一半。”
老窍说:“不不,债是他欠的,宝鸭是我的,我一般不让人看宝鸭屙钱。”
胡老财道:“你让我看,我干脆就把他的债全、全免了,行不行?”
老窍说:“欠债可以还,宝鸭可难求,千金难买!”
胡老财说:“我胡某什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屙钱的宝鸭。那你说,怎样才让胡某看一回?”
老窍故意想了一会,说:“既然胡老爷一定要看,那我就看在胡老爷宽宏大量的份上,让您看一次,就这一次。不过……您刚才说话一定要算数。要不,立个字据。”
胡老财说:“怎么,老窍你不相信胡某,我可以先把蛋屁儿的欠契拿出来放在你手,等胡某见到鸭屙钱你就当场撕掉。”
老窍说:“一言九鼎,不得食言!”
“拿笔墨纸过来!”胡老财当即叫白管家写了一张字据,道:“白管家,你把蛋屁儿的欠契拿来。”
白管家很快就拿过一张字据,交到了老窍手上。
老窍说:“那好,我先进去做些法事,等我传话出来,你们几个再轻轻进去,免得惊吓了宝鸭。”
胡老财说:“行行行,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老窍和蛋屁儿走进屋里。
老窍在二蛋耳边嘀咕着,蛋屁儿不停地点头。麻鸭“嘎嘎“地叫喊了几声。
阿秀坐在门口守着,不让人走进去。
一会后蛋屁儿走了出来,说:“胡老爷,老窍哥说你们只能进去两个人,而且要轻手轻脚慢慢进屋,万不可大声说话。”
胡老财乐不可支,说:“好,好。管家,你和我两个进去看宝鸭。轻点、轻点。”
胡老财和白管家随着蛋屁儿轻抬脚跟,慢慢地走入屋内。
只见屋中间摆着一张桌子,老窍坐在桌边伸手按着一只麻鸭,鸭屁股后放着一只瓷盆,蛋屁儿站到一边帮忙。
胡老财、白管家抬脚轻轻慢慢靠近。
老窍示意他们站在一旁观看。
胡老财低声地说:“这就是宝鸭啊!”
白管家点着头道:“就是就是。”
蛋屁儿道:“安静安静,宝鸭准备屙钱了。”
老窍又示意蛋屁儿按住鸭身,然后把一根竹管套在鸭嘴,装着有节奏地吹气,不时摸这拍那。
忽地,“咣当”一声,一文钱掉落瓷盆里。
胡老财白管家怔了一下。
老窍拣起瓷盆里的钱向胡老财晃了晃。接着,他又吹了吹。老窍小声地说:“胡老爷,您看,宝鸭又屙钱了!”
胡老财、白管家惊奇地张大嘴巴。
胡老财摸了摸银子,说:“真的,是真的!”
白管家也摸了摸,惊叹道:“太神了!”
老窍说:“再屙一个。”
胡老财说:“还有!”
白管家说:“老窍说有一定还有。”
老窍故作忙乎了一阵,“咣当”一声,又一文钱落在瓷盒。
胡老财惊异地暗道:“神、实在太神了!”
老窍轻轻拍了拍手,拿出那张字据交给蛋屁儿,说:“老爷,我叫蛋屁儿把欠据撕了!”
蛋屁儿接过欠据撕了,说:“老爷我欠的债结清了!”
胡老财问:“老窍,这宝鸭你、你卖不卖?”
老窍说:“不卖,不卖,我没有这宝鸭,日子怎么过?家有金山银山,不比我这宝鸭每日屙几文。”
胡老财说:“我看到这财神宝鸭,再也睡不熟,吃不香了!”
老窍道:“我的宝鸭我更舍不得,想花钱就屙钱,想吃蛋就下蛋。宝鸭放在屋,天天都享福!”
胡老财说:“你、你要多少钱?出个价,我胡某真是看中你这只宝鸭了。”
老窍盘算着,说:“这个……这鸭是无价之宝,用多少屙多少,一年更不知是多少,我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叫它屙,平时我一般都不用它屙钱的。”
胡老财道:“我说老窍兄弟,你、你就把它卖给胡某!”
老窍说:“不行,过几天我岳父大人钱老爷六十大寿,我要拿去当场屙钱祝寿,给他一个惊喜!”
胡老财说:“是牛脚村的钱老爷吗?”
老窍说:“正是,不过,我从来没告诉过他。”
胡老财道:“老窍,你、你是要钱,要粮,还是要地?”
老窍暗道:“时候到了,我趁机捞他一把!”
老窍说:“唉!说天到地我就舍不得,本来,这宝鸭是一个过路的武夷山老道送给我的,是开过光的。他说是他当初也是在路上捡这鸭子,遇人即送。我就拿回来养了半年,忽然一天鸭子跑到我面前拉了一文钱。后来我又做了个梦,我就按梦里说的套数去做。果然,这是只屙钱的宝鸭,有求必应。”
胡老财说:“如果我能得到这只宝鸭,一定尊若神灵,好生侍候!”
老窍说:“宝鸭是应该落在胡老爷这样的富贵之人家里,可偏偏是我得到。您爱宝鸭心切,说明与此宝鸭一定也有缘。我知道,如果宝鸭在您手上,您一定爱鸭如命,敬之如神!”
胡老财说:“当然,宝鸭就是我的财神!”
蛋屁儿说道:“表哥,胡老爷如此想此宝鸭,你看怎么办?我好像听你说过,富贵之人才能拥有此鸭,贫贱之人藏着它,日后必是多灾多难!”
老窍道:“唉!我老窍人穷命贱,生来就是孤儿一个。得此宝鸭不知是祸是福,就怕小鬼受不得大元宝,弄坏了宝鸭反而招灾。”
蛋屁儿说:“依我看,不如拿宝鸭跟胡老爷做个交易,换几亩地、几条牛算了。”
胡老财大喜,道:“好,好,胡某就按你说的给了,给你五条水牛,十亩地可以了吧?白管家,写张字据给老窍。”
老窍说:“胡老爷,再给几担粮吧?还有,给岭脚村里佃户的租子免了。要不,我还是舍不得。”
胡老财说:“哎······那、那就再给你十担粮。至于、至于租子······”
老窍说“如果胡老爷不同意,那我就·····”
胡老财怕老窍变卦,连忙道:“老窍兄弟,那、那我就减免一半,行了吧?”
老窍故意想了一下,就道:“好吧,看在您的面,一半就一半,那就这样。”
胡老财道:“管家,写据!”
白管家立即让人找来笔墨,写了张字据,
白管家念道:“老窍兄弟听好,字据上说,胡老爷愿以五条水牛,十亩地,十担粮,还有减免岭脚村佃户谷租一半,跟老窍换这只屙钱财神鸭。以字为据,不得反悔!”
老窍说:“是宝鸭。”
白管家说:“对对,是宝鸭,不得反悔!”
老窍拿着字据看了看,说:“胡老爷,您还得签个字,打个手印。”
胡老财说:“好好,这个容易,我马上按手印。”
胡老财说着提起毛笔,签上字,又按上手印,就把字条交给了老窍。
老窍把字据放到身上,说:“胡老爷,我老窍做事从来没有反悔过,小狗才后悔。不过,这宝鸭屙钱也不能乱屙。有几句口诀,我得告诉您,您千万记住!”
胡老财问:“这口诀是、是什么?你就快点告诉胡某。”
老窍在胡老爷耳边嘀咕了好一阵。
胡老财连连点头,说:“好记,好记。老窍,我胡某这就把宝鸭带回去了。”
老窍道:“这宝鸭命贵,生性娇气,胡老爷您一定要善待它!”
胡老财说:“我、我就用轿椅把它抬回家去。老窍,一下你跟白管家去划地取牛,取粮。”
老窍说:“好。你们先把宝鸭抬回去,我稍后过去找马管家。”
老窍把麻鸭装进篾笼,交给了胡老财。
老窍又把半截竹筒给了胡老财,说:“这个也是宝贝,拿好了!”
胡老财欢喜地接过麻鸭,道:“我的财神,我的宝鸭,我、我要抬你回去啰!”
胡老财等人小心奕奕地拿着笼子走出门去。
胡老财家门前的乡路上,一顶轿由远而近,几名轿夫轻轻松松地抬着一顶轿椅,轿里不断传出鸭子“呷呷”的叫声,胡老财和几个家丁气喘吁吁地跟在轿后。
胡老财不时对轿夫说:“你们慢点、轻点,别惊吓了宝鸭。”
白管家也喊:“慢点、轻点!”
胡老财欢喜得意乎所以地对家丁喊道:“快去燃放爆竹,迎接宝鸭进厅堂,叫娘娘烧香燃烛拜祖宗!”
“是,老爷!”家丁匆匆地走入胡府大门。
很快,家丁拿着爆竹走出门口。
家丁喊道:“老爷,爆竹来了,娘娘也已经在厅堂烧香点烛。”
胡老财道:“燃放爆竹,抬宝鸭进府!”
家丁立即燃放爆竹,四个轿夫抬宝鸭入大院门。
麻鸭不停地“呷呷”大叫。
胡老财说:“终于把宝鸭迎到家了!管家,你就放心去跟老窍划地交钱粮和牛,别让他反悔!”
白管家说:“我马上就去。”
爆竹还在响,麻鸭被爆竹被惊得拍翅膀“呷呷”大叫
胡老财万分高兴地紧紧随后进去。
厅堂里,胡娘娘在供桌上点香燃烛。胡老财小心地将装着麻鸭的笼子从轿上取下,把它放到供桌上。
胡老财对轿夫说:“你们都出去吧!”
四个轿夫就退了出去。
胡娘娘说:“老爷,蜡烛香都烧了!”
胡老财连忙在供桌前又跪又拜。
胡老财说:“娘娘,快拜吧。这是屙钱的财神宝鸭!”
娘娘惊奇地说:“屙钱的财神宝鸭!”
胡老财道:“是啊,真是屙钱的宝鸭,耳闻不如眼见,如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相信呢!”
娘娘边说边拜,说:“哎哟,我的天,等下就让它屙钱吧!”
胡老财欢喜地说:“等一下我就叫它屙钱给你看,来吧,我们先拜了!”
胡老财和娘娘合手又跪拜了几下。
村前,白管家叫人牵来五条大水牛,还挑来十担谷子,当面交给老窍。
白管家说:“老窍,这五条大水牛,十担谷子,还有这十亩地的地契都给你了。”
老窍对蛋屁儿等人道:“蛋屁儿,这些牛,这些谷子已经归我们,你们把东西都拿回去吧!嘿嘿,我还得跟白管家到地里转一圈,免得灌错水种错田。”
蛋屁儿和村民们牵牛、挑粮走去。
老窍也跟着了白管家走去。
胡老财家这边,胡老财乐得合不上嘴,大声对娘娘道:“夫人,你给我拿、拿只瓷盆来,我这就叫它把钱屙在盆里!”
娘娘问:“用多大的盆哪?”
胡老财说:“就是、就是那种装炒花生米用的大瓷盆。”
娘娘道:“我这就去拿。”
娘娘转身去取来了一只瓷盆,胡老财把盆子放于供桌上鸭屁股后。
胡老财对胡娘娘说:“我吹鸭,你用盆子接住钱。”
胡老财又取出竹筒套进鸭嘴。
胡老财忽然又想起什么,说:“哦,还、还有口诀!”
胡娘娘道:“还有口诀?你千万念好!”
胡老财默默地念着,这边摸,那边拍,接着慢慢地吹气。鸭子慢慢受不了,拍了一下翅膀。
胡老财问:“夫人,钱出来没有?”
娘娘道:“没、没啊!”
胡老财说:“你、你来吹,我看看。”
娘娘走过来吹鸭,胡老财捧着瓷盆蹲在鸭屁股后。
胡老财一边看一边教娘娘,道:“慢点吹,吹,吹,还要吹。快了、快了!吹、吹······”
麻鸭忽然“嘎”地一拍翅,一堆稀鸭屎喷在胡老财脸上,挂了他一脸。
胡老财惊慌失措地大叫道:“呀呀呀,什么东西······好臭呀。那里是银子,是鸭粪哪!”
麻鸭飞拍跳到地上,拼命狂奔,娘娘紧追着进入房内。
胡老财顾不得抓鸭,大声地喊:“管家,管家!”
一个家丁走进来道:“老爷,管家带人拿东西去给老窍没回来。”
胡老财喊道:“快,快把老窍给我找来。这、这家伙敢、敢耍我胡某!我、我要教训、教训这臭小子!”
不多时,老窍跟着白管家走来。
家丁说:“我正要去找你们呢,胡老爷发火了!老窍,胡老爷叫你马上进去。”
老窍说:“胡老爷不叫我,我也要来,我还放心不下。”
家丁说:“事情弄大了!”
老窍看到胡府门前地上的爆竹纸。
老窍故意道:“糟糕,恐怕胡老爷真的把宝鸭弄坏了!”
胡老爷见老窍、白管家进来,一边抹脸一边大骂:“老窍,你这是什么宝鸭?一肚子臭粪。今天你不把事情说清楚,别想从我这里走出去!”
老窍不慌不忙地说:“胡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胡老爷生气地说:“老窍你、你耍我胡某!”
老窍道:“老爷、您、您干么发这么大的火气?我得罪您什么了?”
胡老财气愤地说:“你、你、你那只是什么屙钱鸭?喷了胡某一脸的臭鸭粪!你······”
老窍说:“胡老爷,我这只是屙钱宝鸭,一点都不假,您不是亲眼看到了吗?”
胡老财气愤地说道:“你来给我吹,吹不出钱,我就让让你横着身子出这个门!”
老窍道:“我想老爷您是不是弄错了环节?我刚要回去,就怕您记不住口决,所以又特地赶来。您说,到底是怎么做了?”
胡老财道:“我按你说的做了!”
老窍说:“不可能,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见您门前有爆竹纸,您是不是放了爆竹?”
胡老财说:“我放了一箩筐的爆竹把它迎进府内,还放在供桌上拜哪!”
老窍故意大惊,道:“糟了,糟了,谁叫您这样做,我都跟您说过,这宝鸭娇气,受惊一次,四天屙钱变成屁,您看您……”
胡老财慌了神,道:“这、这、这……”
老窍说:“宝鸭受了惊,您还要吹。我问您,您是怎样吹的?”
胡老财说:“我也是一口气吹的,拍头拍背,最后拍鸭屁股。”
老窍叹着气,说:“哎呀呀,看看,我就料定您弄错了口诀,口诀头句是文钱三吹,拍头拍颈莫拍背。就是说,吹第一次拍头,第二次拍颈,第三次不拍就出钱。鸭背就是鸭屁股,就是说千万莫拍屁股,拍屁股拍中大粪肚。您看看,不按照口诀去做,有一句更紧要,拍头拍颈莫拍身,拍身就发瘟,我看您是拍屁股又拍鸭身了。”
胡老财难堪地说:“这、这……”
老窍又说:“我看您是让娘娘吹了,不然脸上怎么有粪?”
胡老财说:“我吹了又叫娘娘吹。”
老窍说:“全乱套了,女人是不能吹的,那只宝鸭呢?我估计让您乱念乱拍,宝鸭必死无疑!”
胡老财大惊,喊道:“娘娘,鸭子在哪?”
老窍叹着气说:“女人吹气,犯天犯地,一吹白银变鸭屎,再吹得罪神和鬼,三吹宝鸭必定死!”
“老爷,完了!”娘娘从房里拎着死麻鸭出来。
“这、这。”胡老爷气得要死。
娘娘哭丧着脸说:“老爷,宝、宝鸭被赶得急,两脚一蹬,死、死了!”
老窍见此,正合心意,但仍装痛心道:“这、这、这,哎呀呀,我可怜的宝鸭,生也为财,死也为财,想不到转眼你就这么呜呼哀哉,白花花银子变乌有,丢了性命招了灾。千不该,万不该,我真不该被胡爷您的甜言蜜语割掉爱,谁能救活我的宝鸭?我把自己所有的家产都给他送过来!”
胡老财也伤心地说:“我的天,怎么、怎么就死了?”
老窍摸了摸鸭子,道:“唉!死了,真的死了!”
老窍连声叹气,装出伤心不已的样子。
娘娘说:“才、才拍了几下,就没救了!”
胡老爷道:“都是我的错,我、我不该让你吹气!”
老窍道:“我的宝鸭,你还、还开着眼,是不想走啊!早知道、早知道我不会将宝鸭换给你们,唉!宝鸭死了,我如何让它屙钱给你们看!可怜的宝鸭,养得不容易,死得倒好惨,真是宝贝变石头,白银变火炭,宝鸭变死鸭,一文也不值了!”
胡老财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老窍道:“胡老爷,宝鸭屙钱不是耍把戏,不是谁想吹就吹,武夷山道人的秘诀一定要死记硬背。可惜,晚了!”
胡老财说:“都、都怪我念错了口诀,都是我的不是!”
老窍说道:“当初我是怎么告诉你的,你怎么不听好?我把你宝鸭让给你,只怕我也犯了神。惹怒神灵,我过得也不安心哪!”
胡老财道:“老窍兄弟,都是、都是我操之过急。唉!”
老窍说:“我回去不知怎么跟老婆说,她一定骂我有福不会享,生来注定是贱命。还有岳父大人你不送,偏偏送别人!”
胡老财说:“算了吧,我把牛给了你,地和粮食也给你了。宝鸭是我弄死,我也认了。你回去就别跟夫人提起这事。”
老窍说:“说来,我们已经签了字契,这宝鸭已是您的了,生是您家的宝鸭,死了也是你家的宝物一个。 只是,我养它这么久,心里总是舍不得!”
胡老财呆呆望着那只死麻鸭,无奈地摇着头。
老窍说:“事已经至此,我还想把它拿去灵神寺,看看神灵能不能让它起死回生,就算救不了,也是向神灵谢罪,求神消灾!”
胡老财说:“但愿神灵保佑!老窍,你这样诚心,一定能感动天地神灵,求得宽恕,你就快些把它拿去!”
老窍道:“宝鸭宝鸭,我把你带到神那去了。可怜的宝鸭啊!”
老窍拿起鸭子拿起鸭子,快步走去。
胡老财叹道:“这回是真是宝贝变臭屁,白银变火炭,到头一场空欢喜!”
“拜神拜错了石狗!”胡娘娘也哭丧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