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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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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1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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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孤独·哀愁

川端康成有一张典型的日本文学的脸。

静,孤独,还有哀愁。

川端的这张脸,同他笔下纯日本式的风雅与物哀,是吻合无间的。由有着这样一张脸的川端,代表日本文学率先走向世界,是历史的选择吧。又似乎带有某种宿命的色彩。而川端的这张脸,作为日本文学的象征,是再适合不过了。

透过它,我们甚至可以清晰看到千余年前,以《源氏物语》和《枕草子》为代表的日本王朝文学的面影。

最早见到川端的照片,是在一本题为《伊豆的舞女》的小说集上。那是叶渭渠先生主编的十卷本《川端康成文集》中的一卷。扉页就是这张川端的照片。

一见到这张照片,我就被其深深吸引——川端氏所特有的静与孤独,在我周围的空气里弥散开来,瞬间将我捕获。他眼神里那种日本式的哀愁,深深渗透了我的心。那是我十七岁那年初夏一个周六的午后。

这是一张川端晚年的半身照。据说后来还作为他的遗像,供奉在他的葬礼上。满头银发向后梳着,身穿川端笔下经常出现的那种藏青碎白花纹和服。眼神锐利,却又充满哀愁。看着这张脸,我心头浮现出川端一部小说的篇名——《美丽与哀愁》。

记得大学的自学教程上,这般概括川端文学的风格:“空灵虚幻,委婉深曲,纤巧细腻,奇诡多变。”自幼失怙的身世,使川端觉得只有痛苦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和美的源泉,只有滴血的情感,才能浇灌出人世间真善美的娇艳花朵。——这和川端的容颜与通身的气质,是多么合拍啊。

我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本《伊豆的舞女》。

“他正在想的是不是就是这些?——我很好奇,看着站在我身旁的这位中年男子鸟一般的轮廓,为冬日黯淡的天空衬出。”唐纳德·里奇在他的《日本日记》里这样写道。

这是他初识川端。

这个身为占领军一员的美国人,邀请川端出来溜了一圈,川端便带他鸟瞰了尚未从战争中恢复过来的浅草。

在这篇写于一九四七年早春的日记里,他说他不知道川端康成已是名人,还会更有名。事实上,四十八岁的川端康成,已完成了他的大部分杰作,如《十六岁的日记》《伊豆的舞女》《雪国》《名人》《母亲的初恋》等,而《千鹤》《山音》《睡美人》等名篇也将陆续诞生。

“鸟一般的轮廓”,是川端留给唐纳德·里奇最深的印象。此后在一九六〇年一月九日,他又见到了这位“鸟一般的白发男子”。川端康成逝后的一九七三年一月一日,他在缅怀这位写了《睡美人》的作家时,想起去年和川端站在浅草楼上想着弓子之后四分之一世纪,看到川端的脸在电视机屏幕上闪烁,“鸟一般的轮廓掠过——著名作家死去,自杀”。

托网络的福,我们可以看到川端的好些照片。诚然,体重从未超过四十五公斤的川端,就像一只瘦弱的鹤。有时我不禁想,川端的作品以精巧见长,未有鸿篇巨制,或许同他瘦鹤般的身姿也不无关系吧。毋宁说,惟其如此,才恰如其分。

唐纳德·里奇在一九四七年早春那则日记里,还配有一张川端康成的照片。这应该是他当时所见到的川端的风姿吧。

——年近五旬的川端,站在庭院里一株樱花前,身着藏青色和服,脚蹬木屐,是这样静,这样孤独,让人隐隐感到寒意。

是料峭的春寒。

川端的静与孤独,是极具感染力的,能将他周遭的一切悄然吸住,并使之融为一体。正如他的作品具有某种渗透力一样,他的静与孤独,亦能沁入人心。而他那锐利且满是哀愁的目光,会将你整个儿笼罩。

二〇一五年十一月九日,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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