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过了,年前准备的丰厚菜品业已消化殆尽,各家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生活状态。年渐远,年味也渐渐淡了。
什么叫年味?或许现在的日子天天像过年的缘故,猛一说还真不知怎么回答。但回想起小时候过年,那盆仿佛吃不完的“杂菜”倒像刻在心里一样,回想起来仍味道十足。
“杂菜”是有讲究的。谁家过年不割点肉呢,腊月二十八,娘煮完肉后,把煮好的方子肉晾凉,专门放在一个坛子里,一层肉一层盐腌制起来,这基本就是来年春天青黄不接期间,全家最丰厚的油水储备了。而那锅肉汤则是春节期间“杂菜”的底料,如同现在吃火锅一样,有了底料其他的再陆续添加就是。娘先把白菜的老帮提前择去黄烂部分,洗净切块煮烂。只所以用老帮叶,一个是耐煮,主要还是和着肉汤炖了能吃的下,放在平时少盐无油是很难下咽的。然后再煮提前泡好的海带,等煮烂后控去水分,连同白菜倒入肉汤内,再煮一会以便入味。此时这锅“杂菜”的主角基本定型,或盛在盆内,或干脆留在大锅内。小时候的冬天特别冷,再加上漏风撒气的饭屋,就像一台大的天然冰箱,放在里边不愁放馊变味。
只所以称为“杂菜”,是因为里面成分多。从大年初二开始,你来我往的走亲访友模式热热闹闹的开启了,除了走亲戚外,在家待客是主要任务。那时的亲情关系特别浓厚,亲戚也显得格外多。除了七大姑八大姨外,还有这表那表我们这辈分不清的老亲戚,从初二到初十的高峰期内,几乎天天有客。而待客吃剩的菜基本都汇在这盆(锅)菜内,因此也就成了“杂菜”。
“杂菜”是上不了客席的,每天晚上或早上吃饭前,娘早早把走亲戚压回的去皮裂口的馒头馏好(那些品相好的还要留作走亲戚用),再热上两大碗杂菜,不够再热。一家人既可以就着热乎乎的馒头吃,还可把娘年前摊的干而不散口的煎饼蘸汤吃。哎呦那道菜特别香,感觉比中午走亲戚吃的小炒好吃多了:蒜苗的辣,芫荽的香,尚存脆意的芹菜、藕,百炖不烂的竹笋海带,说不定偶尔捞起一块鸡肉或猪脚,所有的菜掺在一起,使原来单一的味道混合成了一道五味俱全的大烩菜,或许这道菜是“酥锅”的原型。我后来有次去外地出发,当客人介绍当地特色菜“酥锅”时,我说这道菜从小就吃过,并且味道比这还足,说的客人一脸茫然。
这盆菜由于娘会根据剩的多少,中间还要随时添加,比如临秋末晚晒的萝卜干,梅豆皮等等,因此基本能延续到初十前后。再往后亲戚都待差不多了,往里加的“油水”越来越少,味也淡了。再加上天逐渐变暖,那天然冰箱的功能也在弱化。因此,这道大菜才慢慢退出过年的餐桌。
其实那盆“杂菜”是一个年代的缩影,也汇聚着生活的五味杂陈,味觉也仿佛停留在了那个年代。试想,在餐桌上菜品日益丰富的今天,谁还把乱七八糟的剩菜折在一起留着吃。既便真的端上一碗,还能吃出当年的味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