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日子,不知什么原因我膀子疼。自退休后有了打乒乓球的爱好,心想可能是活动频繁造成的,更有球友支招:你这是“五十肩”,没事可去拉拉单杠什么的。心存谢意的同时还觉好笑,因为自己马上成“六十肩”了。
起初疼的轻并没太在意,直到有天夜里感觉特别不舒服,无论朝哪侧睡觉,朝下的膀头就疼,折腾得反来复去睡不着。早上穿衣服时,胳膊像别住了一样疼的不敢动,去晾衣架上挂衣服时肩袖撕裂般痛,胳膊像僵住举不起,好歹举起了半天又不敢放,整个人就像没人操纵的木偶,那夸张的样子估计装也装不出来。
或许只有自己经历了痛才明白别人的痛。忽然想起了娘当年的膀子,记得那年大姨来我家走亲戚,娘和她聊起膀子如何如何疼,还拿出止痛膏让大姨帮她贴。大姨心疼地说:哎呀你这是累的,才五十出头的人,以后还早呢。我那时也就十二三的样子,不懂事更不知娘的疼,光知娘整天特别忙特别累,只记得我比别人说的娘的味道里,还多了一份止痛膏的气味。
娘虽身材瘦弱但是要强的很,凡是自己能干的活一般不会麻烦别人,哪怕是自己的儿女。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娘特别爱让我“帮忙”。煎饼是庄户人家的主要饭食,而磨糊子是摊煎饼前的必要工序。原来我帮娘推磨只管围着转就是,娘则一勺一勺从放在磨顶的盆里舀出泡好的玉米,倒在磨眼里。忽然有段时间她把这个活交给我了,她则象驾校教练般指挥我。我也学着她的样子,用左手不住工的添加,看似简单其实一点也不轻快。磨好的糊子,娘不再像以前那样直接端到饭屋里,而是分开让我用小桶一趟一趟提,倒在鏊子跟前的盆里。现在才明白,娘当时连从盆里舀泡好的玉米都困难,更别说端三四十斤的糊子盆了。再说每摊一个煎饼,没有来回二三十下的用竹笆推压是完不成的,真难想象每天那一大摞煎饼娘是如何完成的。
娘还有许多看似“诡异”的事。现在不是细思极恐,而是细思极痛。娘那个年代头发是挽纂的,即每天早上梳完头后,把头发挽在后脑边,然后用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网子罩住。不知怎的,有一年娘直接让村里的一个婶子把头发给剪成了“半毛子”。在那个年代,剪成那样的发型无异于现在的女性理了光头,要多扎眼有多扎眼。可娘说那样省劲,不用挽纂系网就行。有时干脆直接披散着。省劲归省劲,但无论纺棉花还是搓麻线,干起活来散乱的头发又特别挠心,后来好歹从货郎挑子上买了一个发卡,那发卡是用细钢丝做的,上边有许多齿槽,每天早上只要放在头发前边,往后捋过去便可把头发拢住,可就连这么一个动作娘有时也完不成,还得每天靠姐姐帮她。还有娘穿的大襟褂子,上边的扣子都是手工系的核桃结,疙疙瘩瘩的特别难系,时常见到娘右肩窝处的一个扣子是敞着的,对于平时板正要好的娘来说,是极不正常的。可见娘的手臂抬起有多困难,膀子得有多痛。尽管如此,娘从没叫一声疼,一家人的生活琐事、吃喝拉撒就靠这一双半残的手臂支撑着。
或许是家庭的负担过于严重,娘那双柔弱的双肩实在无法负重前行,再加上其他疾病的困扰,娘五十八岁便离开了我们,如今已有三十七个年头。可那些年娘忙忙碌碌的身影一直印在心头,一想到那时没能替娘分担家庭的困难就深感自责,一想到娘含辛茹苦地把我们养大,却没享一天福就深感惋惜。想想娘的痛,今年已虚岁六十的儿,只有无限伤感的说一句:娘,您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