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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西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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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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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嫂

听说二嫂结婚了,是和一位退休且年长二嫂十岁男人结的婚。

听说男人十分疼爱二嫂。

二嫂的婚事是一双儿女促成的。

我听后欣喜若狂,除对二嫂一双儿女懂事、孝顺感到欣慰,也为心底善良的二嫂晚年找个好归宿而高兴。

二哥是我五服边上的兄弟。

二嫂三十岁那年,二哥“走”的。

二嫂和二哥同岁。

二哥“走”的那一年,女儿六岁,儿子三岁。

二哥有个哥哥,据他父母讲,大哥刚生下几个月就夭折了。生二哥时,父母没文化,接生婆问取个名字。父亲随口说了句:“就叫小二。”

二哥是忍受不住疾病痛苦地折磨喝下巨毒农药死的。

那是一个让人烦躁不安的秋天。

那天下午,吃过午饭的二嫂帮助二哥吃完药,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婆婆,去村西头棉花地打棉花杈子。

刚下过雨,棉花棵像打了兴奋剂,杈子疯似地长,不及时整枝打杈,影响棉花产量,二亩棉花是二哥一年的药费。

天闷热得出奇,没一丝风,天空像凝固一样,使人变得惶惶不安,无处躲藏,有种窒息死亡地感觉。不一会天又暗下来,像个铁锅扣在头上。

二嫂的衣服完全湿透,棉花地里,四周像围墙憋得透不过气。

其他人早躲在树下或坑塘边寻找有一丝风的地方。

二嫂不能,除二哥医药费,还有三张嘴等着。

突然一个人跌跌撞撞,嘴里断断续续带有哭声的人跑到二嫂面前:“快,快回家,二哥他喝农药了。”

“什么?喝农药了。”二嫂脑袋“轰”的一下,一屁股坐在地上,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人们把二嫂抬回家,二哥已经不行了。

躺在床上的二哥双眼瞪得圆圆的,挺吓人。嘴角里流出的污秽被人们擦洗干净。

胆大的二大爷嘴里念叨着,用手试了几次想叫二哥闭上眼睛,任凭老人怎么念叨,怎么用手抚摸,二哥就是不肯闭上那双眼。

二哥怎能闭上那双眼睛?撇下一双年幼的儿女和一个瘫在床上的母亲。

二哥放心不下这个家。

二哥从小喜欢干净,家里家外收拾得利利索索,无论春夏秋冬他还养成了用井水洗澡的习惯。

二嫂知道二哥爱干净。

二嫂叫人端来一盆清水,走到二哥面前,用毛巾给二哥擦洗着脸。

二嫂伏在二哥身边轻轻说着什么,之后用手抚摸了一下二哥的脸,二哥这才闭上双眼

二嫂和二哥虽算不上青梅竹马,但也算两小无猜。

二嫂娘家和二哥家是邻庄,相隔不远。

二嫂和二哥两家算是世交,她们的爷爷是磕了头的把兄弟。在她俩懂事的时候就知道两家有来往,过年过节相互走动。二嫂打小跟着爹来二哥家,见到二哥总哥长哥短喊着。二哥也喜欢这个嘴巴甜、长得乖巧的妹妹。

到了上学年龄,她俩一起走进学校并分在同一张桌。碰上阴雨天和下雪天,爹还会把二嫂送到二哥家。

一年冬天下大雪,地上铺了厚厚的积雪。二嫂在放学回家路上,不小心滑倒路边的深沟,厚厚积雪瞬间把二嫂掩埋了,二哥毫不犹豫跳下去把二嫂从沟底里托起。回家后二哥看到二嫂冻得瑟瑟发抖,脱下棉袄把二嫂的手和脚放在自己胸口上。

也是在那个冬天,二哥和几个小伙伴在庄家后的坑塘里滑冰,二哥不慎掉进冰窟隆,混身上下湿个透。

第二天还要上学,家里没有替换棉衣,没办法,二嫂脱下自己的棉裤叫二哥穿上,自己在被窝里趴了一整天。

慢慢的二哥和二嫂都已长大成人。

在那上学无用的年代,加上经济条件限制,二哥和二嫂辍学回家。

生活的磨难并没影响二哥和二嫂的成长。

二哥长得一表人才,高高的个,白晳的脸庞,浓眉大眼。

二嫂也出落得像水中芙蓉,一条好看的大辫子总在腰间来回晃动。

想起二嫂年轻时候不禁想起一首叫《小芳》的歌曲,“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二哥和二嫂到了成家结婚的年龄,双方父母一拍即合,找个中间人一撮合,婚期就定了下来。

正当二哥家筹备婚事时,二哥父亲因患有哮喘病一口痰没吐出憋死在床上。

二哥想推迟婚期,一来父亲刚去世,二来连最起码的彩礼钱也拿不出。

二嫂不愿意,她知道孤儿寡母的日子没法过,她心疼二哥,不顾娘家人反对,来到二哥家。

结婚那天是二哥家本族的两个兄弟骑着自行车把二嫂驮回家的。

婚后二哥多次对二嫂说:“等日子过好了,我一定把婚礼补上。”

结婚第二年的夏天,二嫂怀孕了,身子越来越虚弱,为给二嫂增加营养,二哥每天在沟渠边、稻田地里捕捉鱼虾、黄鳝。一天中午临近回家吃饭,二哥在沟渠一座坟墓旁,发现一个洞,以为是黄鳝洞,不料走到坟墓旁,扑通一声,一只腿踏进坟墓棺材里,棺材板由于长年被水浸泡腐朽了。棺材里刺骨的水,像针扎一样刺着他的腿。

二哥打了个激灵,急忙把腿抽回来,慌张跑回家。

从此,二哥那只腿受寒气,经常疼痛。

二哥并没在意,时间长了,腿越来越疼,一些较重的活二哥无法再干了。

每年秋后一结束,二嫂总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娘家哥嫂,和二哥四处求医。中药,西药吃的无数,到头来还是无济于事。

那是一个冬天,天空飘着雪花,雪下得时而缓时而急。

听说县医院来了位省城骨科专家,一大早二嫂用平车拉着二哥去医院。由于找专家看病的人多,结束时天已黑了下来。

医生说:“你得的这种病叫股骨头坏死,因膝盖长期受寒,治疗不佳而导致的。医学界叫“不死的癌症”,想得到有效治疗,缓解疼痛只能手术,就目前国内医疗水平只有北京、上海大城市医院才能治疗,医药费很高,手术后,也只能干些轻来轻去的活,不能干重活。”

二哥的脑袋一下子胀大了,且不说这么高的医疗费哪里有?现在还拖了一屁股债,更意味着将来自己成了一个废人。

二嫂劝道:“医生说的话也不能完全相信,等咱们有了钱一定去大医院治疗。”

二嫂找了家面食馆,给二哥要了碗面。

二哥说:“你咋不吃?”

二嫂说:“我不饿。”

二哥知道二嫂一天没吃东西了。

走出面馆,二嫂拉着二哥,从衣兜里掏出像冰陀一样硬的馒头啃着。

雪越下越大,风刮在脸上像针扎一样。

二嫂吃力地拉着平车。

车轮子辗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地声音。

声音是那么刺耳,又是那么扎心,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凄凉,悲苍。

回到家,一双儿女依偎在婆婆怀里睡着了。

那一夜二哥和二嫂一夜无眠,天亮时两人抱头痛哭。

二哥的病越来越重,有时疼得要命,只能靠大把大把的止疼药缓解身上疼痛,在药物刺激下,二哥脸上出现浮肿,肿得像个面瓜,手一按一个窝。

疼痛难忍的二哥,产生了轻生念头,不想再拖累这个家,孩子还小,啥时候是个头?几亩地的收入全部花在自己身上还不够。

二嫂看出二哥心思,劝道:“不要紧,孩子虽小,长大就好了,账可以慢慢还,只要你在,我心里踏实。”

二嫂越是这样,二哥心里越难过,总觉得对不起二嫂,和二嫂结婚是天大的错,不该耽误二嫂,毁了二嫂。

那天吃过午饭,二嫂安顿二哥后,把两个孩子托付给婆婆去了棉花地。

二哥思前想后,躺在床上泪水顺着浮肿的脸流下来。一小时后,拿起给棉花打虫的剧毒浓药,喝了下去。

二哥走的第二天,二嫂把孩子送到娘家,自己回屋里整整两天一夜不出门。

婆婆敲门她不应,邻居来了,还不应。最后娘领着孩子敲开了门,二嫂那条又长又黑的辫子不见了,乌黑透亮的头发里,一夜之间增添了几缕白丝,脸瘦得变了相。

娘望着女儿大哭起来。

二嫂劝道:“娘,不要难过,我能挺住,再说我还恨他,是他没良心撇下我们娘仨。”

娘看出来,是女儿在装,怕自己难过。

就这样二嫂风里来雨里去操持着这个家。

地里的活,男人能干的,二嫂全部样样精通。

二嫂学会开手扶拖拉机,每年麦秋两季,她从娘家借来拖拉机犁地、耙田。

一年大旱,正值插秧时节,村前屋后的坑塘、沟渠干裂的缝隙能伸进拳头,人们争着泡田插秧,村里几眼机井不分昼夜抽水浇地。二嫂也不例外,常常一天一顿饭,已上小学的女儿心疼妈妈,总是早早和奶奶做好饭放在锅里,中午放学后再把饭送到地里(省得妈妈来回跑)。

一天傍晚女儿放学回家,不见二嫂就和弟弟一块去地里寻妈妈。

天完全黑下来,大地一片寂静,只听到青蛙地叫声。姐弟俩心里害怕,边走边喊。来到自家地头时,发现二嫂缩蜷着身子,躺在地头睡着了。

第二天懂事的女儿不去上学了,哭着喊着帮妈妈。

二嫂不答应,对女儿说:“要是真心疼妈妈就好好上学,将来好好报答妈妈,我答应过你爸,把你姐弟俩供养成人。”

懂事的女儿知道妈妈心思,点点头,从此不再提不上学的事。

第二年,正值麦收期间,老天爷像发疯似的一连下了几天雨,眼看到口的麦子毁在地里。二嫂没白没黑用镰刀,一把一把割,再一捆一捆搬到家中几间旧房屋里晾晒。由于天气潮热,堆在一起的麦子发了芽,她不停翻弄着,吃住在旧房子里,过度劳累她病倒了,连续几天高烧,实在支撑不住,昏迷在潮湿地上。

人们发现时,二嫂虚弱的一动不动。

爹娘看到女儿这样子,心疼地说:“闺女,别再这么拼命干了,两个孩子需要你,婆婆需要你,你要再有个三长两短,日子可咋过?”

醒过来的二嫂,望着爹娘和孩子笑笑说:“娘,不要紧,死不了,命大,不就是这几天下雨折腾的吗?再说,我还要等两个孩子长大后享福呢。”

夜里娘没有走,苦苦劝二嫂:“闺女,找个吧,好有个伴帮你,我和你婆婆商量过,找个倒插门,年龄大点也无妨。”

二嫂摇摇头,她知道孩子小,还有瘫在床上的婆婆,就这一家人,哪个男人愿意过来。

二嫂拒绝了娘。

这就是坚强的二嫂。

村里有个叫垛的男子,四十岁,光棍一条,因家里成份不好,耽误了婚事。垛,老实,心眼好。总是有事没事过来帮助二嫂,麦秋两季,除干完自己活外,帮二嫂干些体力较重的活。

邻居们看在眼里,婆婆看在眼里,虽说垛年龄比二嫂大十来岁,但垛的人品众人皆知。私下婆婆和二嫂娘商议,找中间人给二嫂和垛撮合一下,二嫂没同意。

一个秋收的晚上,劳累一天的二嫂,洗漱后准备休息,听到电视里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前两天二嫂家刚割下的二亩水稻还在地里铺散着,不捆好、码好,雨一淋,稻子也会生出芽。二嫂坐不住了,安顿好孩子和婆婆,披件旧衣服,摸黑去了稻田地。

垛也注意到了天气预报,他知道二嫂家二亩水稻没捆好,于是拿了件衣服去了二嫂家稻田地。

天亮时二嫂和把二亩水稻捆扎完码好,用塑料布盖上。

天微微发亮,雨如时而来,一夜没有合眼的二嫂和垛各自回到自己家。

第二天中午,二嫂派儿子提了两瓶酒送给垛。

垛找到二嫂,把心里话说给二嫂听。

二嫂说:“哥,知道你是好人,我对你很感激,你人品好,能找个好嫂子,再说俺家老的老小的小,不能拖累你,咱又是一个村,两个孩子懂事了,叫外人知道会笑话的。”

垛知道二嫂脾气,认定的事不会改变,对二嫂说:“好吧,就算我认你做妹妹。”

二嫂,像岩石中一株瘦弱的小草,挣扎着,顽强生活着。

二嫂用她那瘦弱的肩膀支撑着这个家,直到婆婆去世,两个孩子长大成人。

深谙母亲的不幸,一双儿女很争气,分别以优异的成绩考取大学。

工作在外的儿女多次要求母亲来自己住处安享晚年,二嫂没同意。

二嫂说:“再过些年,我一人在家习惯了,过不惯城里生活。”

懂事的一双儿女,懂得和理解母亲的心情,知道母亲为了这个家,苦了多半辈子。为让母亲在晚年享有幸福生活,怕母亲一人孤单,悄悄托人给母亲找了个伴。

男人是一位退休工人,一个女儿嫁在外地,老伴患病去世的早,比二嫂大十岁。

开始二嫂不同意,后经不住儿女劝,最后二嫂同意和那男人见面。

经过一年接触,二嫂和男人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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