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西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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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五这几天烦着呢？见谁都不顺眼，像吃了枪药。
太阳一杆高，还赖在床上不起，老伴催促他：“太阳把腚晒糊了。”他冲老伴大喊：“大早晨找死。”吓得老伴扭身就跑。
起床后望着白花花刺眼的太阳，他拿起竹篙对着太阳“我把你捅下来。”满院鸡、鸭乱飞。
王五今年五十岁，几辈单传，在村里属于“上等人”，村里谋过事，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一个儿子，叫柱，长得帅气。柱找对象时，门槛差点被人踏破。
儿媳叫娟，不仅长得好看，还是个识文断字的人，对王五两口子爸长妈短地喊着。乐的他有事没事喝上两口小酒在村大街溜达几圈，羡慕的左邻右舍直咋嘴巴：“看看人家王五，这叫过地啥日子？”
王五从怀里掏出烟来：“来，来，抽一支，点上。”
人越聚越多，王五把烟让了一圈又一圈。
“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他大哥。”聋子奶奶总这么说。
“我也不知道啊。”王五脸上洋溢着春风。
村里和柱一般大的年轻人找对象，总以娟为标准。
一年后，王五的烦心事来了。
一次王五拿着烟在街上与人唠嗑，村里张六抱着孙子凑跟前，从兜里掏出烟，一一让给各位。张六拿着烟来到王五面前说：“大兄弟，你抽的烟比我好，就不让你了？”
“还是你的烟贵，比老王的贵多了。”人群中不知谁说了句。
“是吗？还能比老王的贵？”张六满脸不屑地说。
“对，这种烟贵。”其他人附和着。
王五脸上火辣辣的，巴不得地下有个缝钻进去。
王五知道张六在埋汰自己，因为他与张六有过结。
王五和张六本是从小光腚一起长大的。
王五的儿子和张六的儿子一般大。
在柱介绍对象时，张六的儿子也在介绍对象。
一天晚上张六来到王五家说：“哥，孩子介绍对象，需要见面礼，你也知道兄弟家底子薄，手里头不宽裕，想借点钱。”
王五望着张六为难地说：“巧了，兄弟，我家你大侄也在介绍对象，需要见面礼，再说房子还需要翻新，这都需要钱。”
“没多有少？”张六还要张嘴。
王五吩咐老伴：“天太晚，该休息了。”
张六知道王五这是在下逐客令，悻悻走了。
老伴抱怨王五：“人既然来了，没多有少借一点给人家，算咱们心意。”
“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王五眼睛一瞪，老伴不在吱声。
因王五向媒人许诺过，除彩礼钱，要把所有房屋修缮一遍，等柱结婚，还要大摆几桌。
张六因没凑足彩礼钱，儿子婚事黄了。
从此，张六对王五耿耿于怀。
特别气人的是王五有事没事在大街上，见人就散烟。原因他儿子柱找了个俊俏漂亮的媳妇。
张六见不得王五那种嘚瑟劲，总想找机会说道说道他。
张六看到王五那种表情，又笑嘻嘻地问：“兄弟，柱和他媳妇结婚一年多？该生个孩子，像咱这个岁数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看看孙子该多好？再说大人都是过小孩的日子。”
王五听出张六话中有话。
“手里再有钱，人长得再好看，也不行啊？”张六接着说。
一句话戳痛王五的心。
张六抱着孙子指着王五说：“叫爷爷。”
在场人其实都知道小孩不满周岁，怎么会喊爷爷呢？
王五不知咋回的家，一连几天不吃不喝，脸耷拉着。
老伴以为得病，从村卫生室叫来大夫，被王五骂的狗血喷头。
一年过去了，身材姣好的娟身体没变化，腰间还是扁扁的。
王五急在心里，嘴里又不好说，偷偷给老伴说：“到底是咋了？问问娟。”
老伴用手戳了下王五额头：“看，把你急的，想当爷爷？再说这事是他们小两口的事，要不要孩子他们做主。”
“不行，咱老王家不能从这里就没人，断了后？已经单传好几辈了，要不然我死后也不瞑目”王五理直气壮地说。
“想当年咱结婚的时候，几年才怀上儿子。”
“那时候能和现在比吗？那时候过的啥日子，现在过的啥日子，虽说才二十多年变化大的很。”王五两个眼珠子要暴出来。
一向顺从的老伴望着王五那张脸点点头。
一天早饭后，老伴来到娟屋里。
“妈，有事？”娟甜甜地喊着。
“没事，没事。”
婆母地举动并没逃脱娟的眼睛问：“到底啥事？妈。”
“柱，啥时候回来？”
“一个多月，这次去广州出差，参加一个商品订货会，时间长的。”娟说。
婆母知道儿子在外地上班，时常不在家，对娟说：“要不，你跟柱去他那儿？”
“咋了，妈？”娟满脸疑惑。
“看看你们结婚一年多了，该要个孩子了？”
娟哈哈大笑：“原来是这事？妈。”
“你爸说，他一人太寂寞，想叫你们要个孩子，他带着。”
“这几年我和柱商量没打算要孩子，等柱挣些钱也不晚，将来手里有钱叫孩子上最好的学校，受最好的教育。”娟说。
“啥教育不教育？我和你爸生柱的时候，条件也不好，现在柱不照样打工挣钱吗？”
“那不一样，妈，现在柱都怪自己当时没好好读书，直后悔。”娟说。
“这可是你爸的意见。”
“知道，妈，您老忙去，我该上班了。”娟说完骑车出了院。
娟在镇一家企业上班。
晚上，老伴将娟一番话说给王五听。
王五气不打一出，狠狠将手中饭碗摔在地上。大声指责老伴：“这都是你惯的好孩子，明天打电话叫柱回家。”
早被王五动作吓坏的老伴诺诺道：“怎么怪起我来呢？”
躲在自己房间的娟从晚上进门就看见公爹的脸色吓人，她知道婆母今天一定把早上说的话给公爹说了，刚才公爹摔碗地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
娟何尝不想要孩子？和自己一般大的姐妹有的小孩会喊妈妈了。
她与柱商量过，柱不同意。柱说：“趁着年轻，甩开膀子大干几年，手中有了钱，去城里买套房子，那时要孩子也不迟。”
娟懂柱。
柱和娟结婚没一月，跟着位亲属去了南方。好在柱天生聪明，勤奋、努力，一年后在公司站稳了脚，成了这家公司的骨干人员。
柱时常打电话安慰娟，要她好好在家照顾父母。
娟除帮助父母种好几亩责任田外，去了镇一家企业上班。
娟想把今天的事告诉柱，又担心柱分心，拿起手机又放下。
王五从那时起闷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进，整天虎着个脸，除在院里转上几圈，就是拿竹竿捅院里那棵高大茂密的梧桐树上鸟窝，吓的鸟飞来飞去。满院鸡、鸭、鹅被撵的四处乱躲。
一次王五坐在院里烦着，手里的馒头还没往嘴里添，一旁的一只母鸡看见跑上去狠狠啄了一下。
王五怎能容得下，站起身来，一脚向鸡踢去，不料鸡并不买王五帐，腾空飞起，两只爪子向王五脸上挠去。
血顺着王五的脸流下来，疼痛难忍的他抓起一把铁锨向鸡砸去。
鸡躲在一水缸旁，王五举起铁锨再次向鸡砸去，鸡飞了，铁锨砸在缸上，缸被砸的四分五裂，水流了一地。
这一幕被在屋里的娟看在眼里，心里头酸溜溜，她知道公爹是冲着自己来，她想前去和公爹说道说道，又怕公爹不理解。
夜里，娟给柱打了个电话，将公爹的做法告诉柱，鉴于柱忙于与客户沟通，草草几句话将电话挂断。
娟随柱去了公司。
娟怀孕了，回到了家。
望着儿媳渐渐隆起的肚子，王五兴奋得像买彩票中了大奖。
王五走路有了精神，昂头挺胸，倒背着双手，转往人群中去，还是烟散了一圈又一圈。
王五吩咐老伴：“家里有她侍候娟，地里的活由他摆弄。”王五会呡上几口小酒，哼上几声柳子戏。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娟生了，是个女孩。
望着脸蛋胖嘟嘟的孙女，王五虽然重男轻女思想严重，但还是高兴不得了。
王五私下告诉老伴，叫娟再生一个，一定生个男孩，这才叫儿女双全。
孙女满周岁时，一天王五抱着孙女去集市，恰巧看到张六也带着孙子在集市，本想绕开走的王五偏偏怀里的孙女大哭起来，张六扭头一看，领着孙子来到王五面前说：“这是咋得了？渴了？饿了？”说着拿出一个棒棒糖。
孙女哭声戛然而止，伸出小手去接。
王五并不领情，抱着孙女要走。
张六说：“老哥，这就是你的不对，小孩子知道啥？给吃的就不哭。”
王五还是不搭理张六，转身正要走，一股湿漉漉的水㓎在胸前，孙女在撒尿，王五赶紧放下孙女。
这时张六的孙子也冲着喊：“爷爷，我也撒尿。”
张六蹲下身帮着孙子，没等他站起身，孙子的尿喷在脸上。
张六不但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小乖乖，还能尿的再高些吗？”
见到此景的王五认为张六在羞辱他，朝着孙女屁股打了一巴掌，抱起哇哇大哭的孙女走了。
一连几天王五像得了场大病。
一向要面子的王五只盼着娟再给他生个孙子。
王五督促老伴叫娟去柱那里，说孙女有他们照顾。娟舍不得孩子，不愿意去。
王五一个电话打给儿子说：“要么把娟带走，要么你回家，不然我死给你们看。”
娟无奈，跟着柱走了。
然而事与愿违，在孙女二周岁、三周岁甚至该上幼儿园的时候，娟的肚子都没鼓起来。
老天爷就是这样捉弄人，王五五十三岁那年得了一场病，经医院诊断为肺癌晚期。
王五临咽气前望着柱和儿媳说：“我最大的心思就是想要个孙子。”
柱和媳妇点点头。
一辈子爱面子的王五这样“走”了。
娟和婆婆、女儿随柱去了南方，安了家。
娟和柱去了趟北京一家大医院做了检查。
娟怀孕了。
十个月后，娟生下个带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