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自行车

那一年，庄上二孬爹从公社供销社购买一辆“大金鹿”自行车，听他说是人托人，脸贴脸，凭票买的。

二孬爹在供销社上班，庄上算是个露头露脸的人物，还听说是在天黑上夜影的时候推回家的。

二孬爹就二孬一个儿子，到了该说媳妇的年龄，买自行车一是彰显家中日子殷实，二是二孬腿脚残疾，走起路来一拐一点。骑自行车出门办事方便不说，可掩盖二孬腿脚上毛病。

二孬不会骑自行车，学起来非常吃力，连摔几次，爹说他笨，气的二孬说打一辈子光棍也不学骑自行车了。

一日二孬在院子里练，刚抬腿跨上，家中喂养的一条狗跑过来，在二孬面前晃来晃去，他紧紧握住车把，两只脚奋力往前蹬，不料车前轮轧在狗尾巴上，狗冲着狂犬起来，二孬吓得直打哆嗦，连车带人摔在地上，正巧一块石子咯住他膝盖，疼得他龇牙咧嘴，爬起操起墙角一把铁锨一瘸一拐向狗砸去。

邻居看见问二孬咋回事？二孬气不打一处说：“都是那老东西出的馊主意，自己不会骑，非得叫我骑。”从此一家人把自行车放在堂屋像供神一样。二孬娘天天用布擦，擦得自行车锃光瓦亮。

庄上有个叫柱的青年，和二孬同岁，到了说媳妇年龄。这天柱的爹怀里装两包烟来到二孬家，对二孬爹说：“他大叔，孩子后天相亲，能不能借你家自行车用？”

二孬爹一听，头摆得像拨浪鼓说：“不行，不行。”

柱的爹从怀里掏出烟说：“兄弟，别嫌孬，媒人非得叫推着辆自行车去女方家，我已经和孩子他舅说好了，年后我也买一辆。”

“不行就是不行，我还指望这辆自行车给二孬说媳妇呢？借给你用，那算啥？”二孬爹不答应。

二孬娘说：“自行车又骑不坏，既然大哥开口，借大哥一回呗。”

“你个败家娘们，你当家还是我当家？”说完，二孬爹狠狠瞪了她一眼。

“就这一次，要不孩子的婚事就黄了，求求你兄弟。”柱的爹哀求道。

“我得上班去。”说完，二孬的爹转身走了。

望着爹的背影，二孬气地直跺脚。

二孬劝道：“大爷，柱哥不是后天相亲吗？您放心到时我会把自行车推到你家去，耽误不了柱哥。”

柱的爹摇摇头对二孬说：“孩子，我理解你爹。”

柱去相亲。

头天晚上，二孬推着自行车来柱家。

没多久，柱定亲了。

柱的爹提着鸡和鸭来二孬家表示感谢。

二孬爹知道后，没抱怨二孬，望着地上的鸡和鸭笑着说：“大哥，太客气了，不就借个自行车用用吗？再说了......”

二孬爹话没说完，二孬说：“还知道好意思说呢？当初大爷来为啥不借给，现在大爷提着鸡和鸭来了，该说这话了，还在供销社上班呢？”

“去，去，小孩子懂个啥。”

“我小吗？咱庄上和我一般大的差不多都定亲了，可我呢？你整天满脑子除了钱就是钱，也不打听打听你的为人处世，这辈子说不上媳妇就怨你？”

“滚，想钱还不是为了你，敢这样和爹说话，是不是想挨揍了。”二孬爹显然生气了。

第二天, 二孬家大门上挂出一牌子，写着：出租自行车一次一元或小麦、鸡蛋折钱计算，如损坏自行承担一切费用。

一年过去，二孬家的自行车不但没挣一分钱，二孬娘却每天用布擦了一遍又一遍。

二孬年龄越来越大，自行车像神一样供在堂屋里，直到有一天庄上有人开始骑摩托车，二孬爹才如梦初醒：“是我耽搁二孬的婚事？”

二孬三十岁那年，一天柱和媳妇领着一操外地口音女子来他家。

柱说：“二孬兄弟，这是你嫂子娘家一远房表妹，原嫁在贵州，现已离异，我把你的情况说给她听，她愿意和你见面，如果你不嫌弃，你们俩好好谈谈。”

二孬眼里噙满泪水。

二孬爹：“孩子，真是太谢谢你，当年你爹借自行车你去相亲，我没借给，不知犯得哪门子浑？”

柱说：“叔，我爹理解您老人家，不是穷给逼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