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耕牛事
□张勇
在农村,牛是最重要的劳动力,耕地、拉架子车、碾场,都离不开牛的作用。
夏日凌晨,天空繁星满天,借着月影,我背着耱走在前面,父亲把犁轭和犁绑在一起搭在肩头,顺着河畔向收割完的麦茬地走去。中间赶着的,是我家的牛。
到了地畔,天还没有完全亮。我拉着牛缰绳,父亲给牛套上犁轭、戴上牛嘴套,把犁铧连接起来,先拉着牛耕一个来回,沿地塄坎边耕出一条犁沟,就不用再拉了。父亲一手握犁把,一手甩起鞭子赶着牛,牛踩着犁沟,踏着稳健的步伐,睁着圆圆的眼睛,吭哧吭哧,拉着犁在麦茬地里划出一道道深约20厘米左右的犁沟,冒着湿气的新鲜泥土被翻起,麦茬和杂草被压在了地下。
牛是农家的宝。我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末,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牛。在我上学的十几年时间,每年暑假,家里放牛的事我主动承包了下来,从小和牛结下了不解之缘。
记忆中,放牛的日子很是惬意。每年学校放暑假时,正赶上麦收时间。每天早上,当天空露出鱼肚白,我揉揉眼睛,拿上馍,赶着牛,踏着湿漉漉的草地,到村子附近的河畔、地埂边或大路边,赶着牛吃草。牛伸长舌头,哧啦一下,嫩草就被卷进了牛的肚子里。强壮的牛,吃草时,总是走在弱小的牛前面,最先品尝没有被践踏过的带着露水的鲜草。若不长眼色的弱小的牛挡住了眼前的美食,强壮的牛会毫不客气地挤过去抢着吃,如果弱小的牛不让路,那彼此就只好用牛犄角来一分高下。当太阳升起来,热辣辣的阳光洒遍田野的各个角落时,就要让牛在河里喝饱水赶回家。这时,山上、川塬地里庄稼上的露水全部散去,该回家吃饭,然后和大人一起去地里割麦。下午4点多,太阳西斜,和放牛的伙伴相约去稍远点的山头,那里草坡较长,野草茂盛,适合牛较长时间地嚼食,也可以顺路锻炼锻炼牛的腿脚。当夕阳落下,放牛娃们在天黑之前把吃饱的牛赶回家。
莽苍山野,麦子割完以后,塄坎上留下的沾了肥料光的野草,长得老高,是牛难得的美食,放牛娃们把牛赶到山畔后,可以尽情玩耍,牛可以到处撒欢着吃,再也不怕因啃食庄稼挨鞭子了。这个时间段,放牛的时间相对较长,是牛长膘的最佳时间,也是牛最辛苦的时间。
早上,天麻麻亮时,我和父亲把牛赶出去耕地。下午2点多,又准备好了到远处去放牛的计划。放牛的大多是老人或中小学生。夏季日照时间较长,我们喜欢赶着牛到较远的蔡裕沟或向家湾这两个地方。一处要顺着策底河走2公里多路,然后进入大山。另一处需要上坡走1公里多路,然后进入一片宽阔的草场。我的三爷、五爷常和我放牛。我先和他们商量好以后,回家背点洋芋、蒸馍和水瓶子,赶上牛,顶着正午的烈日,往山里走。到了山里后,我们把牛赶到视野较开阔的塬畔,选择有利地形,待到牛吃一会草不太饿时,拾些干柴,用火柴生起火,在火堆边煨上几个洋芋或蒸馍慢慢烤,五爷和三爷还会带上茶罐子,到附近的山窝里弄点水,悠闲地熬起罐罐茶来,我们也能跟上溜几口。在山边吹着凉风,头顶暖阳,烤着火,吃几口馍馍或烧好的洋芋,看着懒洋洋的牛,舒服极了。
有时,我喜欢看书,在树林里、光秃秃的山顶上、绿油油的草地上或歪脖树上,都留下了我看书的身影。伴着牛的吃草声,我陶醉在“敕勒川,阴山下,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中,眼前尽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美好憧憬。看了王二小的故事,总想着,九月十六日那天早上,如果敌人来了,我也会沿着自己熟悉的山路把敌人引入埋伏圈。有时,我还会带着暑假作业,以太阳为灯,以大地为桌,做数学、物理作业,背英语单词,或者吼几声流行歌曲:“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四季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东南风还是西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好像自己就是主宰一方山头的英雄。而这时,牛是我最忠实的听众,只要它们不乱跑,我就可以任凭思绪天马行空地飞扬。
有时,如果遇上要好的伙伴,我们还可以舞棍弄棒,模仿武打功夫片里的动作,玩耍一会。当然,也会有伙伴们发生矛盾,推搡打架,最后不欢而散,各自吆着牛回家。
鲁迅先生说,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这是赞扬牛的奉献精神,也可以形容一个人索取很少、付出很多的可贵精神。不管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这种精神都是值得提倡和颂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