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遇到一个千载难逢的时代,内心的喜悦是持久的、热烈的,他会用切身感受去释放传播和延长扩大这份喜悦。我和亿万人一样,有幸踏进了这个天翻地覆慨而慷的伟大时代。
坐在秋天洒满阳光的阳台里,边看书边抬头掠过眼前的一幢幢高楼,脑海里禁不住跳出“房子”两个字来,禁不住回眸起走过的岁月年华。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童年,一代人的童年又有一代人童年的梦想。四十多年前的儿时,我经常看女生玩一种“跳房子”的游戏,她们的双脚十分轻盈,动作娴熟而有韵律,在学校门前的空地上,用碎瓦片划出一个个空格,游戏中所谓的“房子”里欢愉地跳跃着,直至上课铃声悠扬地响起,才意犹未尽地走进土坯外墙、屋顶盖草的教室。
正如盐城籍著名作家曹文轩先生在《草房子》里所述“这种草房子实际上是很贵重的,它不是用一般稻草或麦秸盖成的,而是从三百里外的海滩上打来的茅草盖成的,那茅草旺盛地长在海滩上,受着海风的吹拂与毫无遮挡的阳光暴晒,一根根地皆长得很有韧性”。草房子在作家的笔下是唯美和亲切的,我打小就生活在草房子里,但茅屋终究是茅屋,在经风雨侵蚀特别是美观方面还是远远逊色于砖瓦结构的房屋。所以后来读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时的感受明显深刻于城市里长大没有住过茅屋的孩子。
上了初中,土地承包后的农村到处充满着生机活力,先富起来的同学家已砌起了瓦房,煞是气派。而我家还只能住在“美丽的草房子”里,临近青春期的我,当时有两怕,一怕老师来家访,二怕漂亮的女同学从家门口走过,成绩再好也敌不过家境贫寒呀!那时还不知道诸葛草庐的故事,曹文轩先生的《草房子》也还没有出版出来影响几代人,所以很是为身居陋室惆怅了大半个青春期!
我对房子的态度和理解也一定程度地传递给了弟弟,有一次我们一起从在村里做会计的人家刚建成的小洋楼旁边走过,竟一同约定,将来一定要在自家的土地上建一栋全村最宽敞最漂亮的房子,这就是我们当时心中最大的梦想。
上高中时,勤劳的父母终于为我们建起了三间青砖青瓦十寸墙的大瓦房,内心的自卑感才少了许多。考上大学后不久,父母又不甘人后地在屋子的东面建起了150多平方三上三下的二层小楼,总造价不到2万元,那时在市区繁华地段的通榆北村买一套六七十平米两室一厅的“大套”也就1万出点头。楼房建成后不久又马不停蹄地在南面砌了五间可供出租的平房,加上西面的厨房共16间房围成了一个四合院式的大院落。院子里专门砌了一个长方形的花坛,里面长着月月红、万年青、长寿花等家乡常见的吉祥花,我还特地栽了棵花叶硕大的美人蕉,花开时节花香扑鼻、争奇斗艳,偌大的院子和景色在当地属数一数二的人家。
我常常将这种自豪和喜悦分享给同事和朋友,每每邀请他们来家中小聚,这段美好的时光一直持续到省重点水利工程—通榆河工程施工,我引以为豪的四合院不得不拆迁为止,当时光房屋征用面积就近500平方。
拆了四合院,父母领着我们又改址重建起三幢乡间别墅,说别墅虽有点夸大,但在1998年建成时还是很有气势的,其中不少设计构思是我出差浙江萧山、绍兴和苏南等地从那儿的民居风格上借鉴来的,用拱形窗代替了几乎清一色方窗,建筑的线条柔和、生动了许多,当然这种创意还不仅仅局限于外墙,在室内隔墙间我设计了大大的书橱和陈设收藏品的博古架,这或许就是人物质富足后必然的精神追求吧。
后来孩子上学,我又在城里购了房,举家从城东搬到了城西,再后来城周围很多亲戚家原本投资几万元建的房子在老城改造或市政建设施工中拆迁变成了梦寐以求的“百万富翁”,住进了高大阔气的楼房,从地道的农民变成了富足的市民,这是我没有想象到的,更是他们没有想或不敢想的……
从起初的茅草房到砖瓦房,到二层小楼,到乡间别墅,再到城市套房、大平层,再到自己的孩子在苏南买房定居,这一幕幕关于房子的真实情景剧也就发生在三、四十年的光景里,房子的变化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儿时那群“跳房子”的女孩也都进入了知天命之年,有时我会突发奇想:眼下的这么多的房子会不会就是当年她们灵动的双脚跳出来的?鳞次栉比、风格各异、色彩斑斓的高楼大厦,不仅仅拔高了城市的高度,扮靓了城市的风姿,也在温暖地传递着我们每个人的幸福感,更见证和记载着历史前行中铿锵的时代步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