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里的旧瓷片

挖掘一条河床，开发一处荒地

总有一些碎瓷的梦境被野蛮机械所纷扰

压缩了成百上千年的旧光阴，瞬间下载

一片片迟钝的老时光被现代文明的眼使劲睥睨

而我的目光却想穿透这些瓷片的背影

探寻它们起初的惊艳，它本该来自于丰肩颀颈

如美人窈窕之姿的梅瓶或赏瓶，轻盈的釉水

将工匠倾心剔刻出的牡丹缠枝图案 ，温柔覆盖

它的主人也许是盛唐或北宋末年

文人地位颇高时的一位雅士，亦或明清

貌若鲜花的女子。一次突然的变故让它

支离破碎，就此沦落风尘、遁入泥土

我想主人肯定用它来插过梅枝或盛过美酒

千百年留存下的花香、酒香、体香依稀

佛说：世间享乐，受想行识多似秋月之花

生命最明媚的片段一如女子易逝的青春韶华

我想知道，那双让它从泥土脱胎换骨

变得晶莹如玉的工匠灵巧的手呢？

匠人将智慧、情感和审美付与泥土，借助

上千度的热火，终让它有了筋骨、硬度和生命

有了可以让它笑傲千年、经久不衰的圆润和容颜

我更想知道，另外一双至爱亦或至恨到

极致的手呢？是什么力量和愤怒要

将这无与伦比的美丽高高举起、重重摔下

摔成一块块尖锐得流血的历史残片

佛还说：人生无常，世间美好常如虚空闪电

我已然知道，又是谁在以过于粗暴的方式

重新打开这久违的疼痛，千百年之后

在碎片时代的黄昏里，我躬身与这些

碎瓷片默默对视、静静无语，彼此交换着

若有若无的思想和若隐若现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