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我的小学五年是在家乡的一所村办小学读完的,我的一位堂哥和表哥分别是语文和数学老师。小升初我以盐城东片区第二名的成绩考入了当地驻军的团部中学,这个成绩超过了最好的盐城中学录取分数线,因年少对外部世界的一片茫然却不知报考盐中,由此人生的轨迹第一次发生了倾斜和偏离。新学校离家很远,需要步行一个多小时才能到校,有时下雨天道路泥泞少说也要一个半小时,我在那所中学只读了不到两个学期,便转学到靠家较近的城东中学, 到了城东从初中到高中,我的书法和作文强项日益显现出来,班级的黑板报几乎都被我一人包揽,有几位老师甚至将他们在钢板上刻试卷的活也交给了我,这活一直无偿承担到高考预考前。但我偏科的情况越来越明显了,转学前才刚刚学26个英文字母的我,是根本赶不上班上的其他同学的,化学课的实验本身就少,所以成绩一直只能排在中游,我是农村户口的孩子和这些城市户口的同学一起上课感到特别的自悲,中考时,首先想到的是报考小中专,跳出农门,撕去贴在身上“农村娃”的标签,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恶补英语和化学,但同时又迷恋上了尝试写小说,做起了作家梦,当时也不知哪来的胆量还把写的东西送给班主任指点,老师将此事报告给校长,令人倍感惊讶的是校长在全校学生大会上表扬了我,说只要持之以恒地写下去,将来一定会有大作为。
这是我受到的最高规格的褒奖和鼓励,自然也成了毕生向着目标和梦想前行的强大动力。从那时算起来,到我真正加入省作协,其间努力追求了二十多年。当然考小中专的事也就只能是功败垂成了,继续留在本校读高中,我发誓要像古人“头悬梁、锥刺股”般苦学来改变看似不公的命运,高三时成绩一度冲到了班级前5名。
在高中,无比幸运地遇到了极象文学巨匠的韩中正老师,韩老师是唯一可以在课堂里当着我们学生的面悠然抽烟的老师,他抽烟的姿势特“鲁迅”,看着烟雾缭绕中的韩老师,以及他的板寸发型,常穿着风衣的造型和喜欢穿长衫的鲁迅更凭添了几分神似,韩老师的语文课是我的最爱,他讲作文不跟其他的语文老师一样重复地去分析中心思想、段落大意什么的,他讲为文的“起承转合”、他讲“文似看山不喜平”,绘声绘色,丝丝入扣,难怪他会从我们那所非常不起眼的中学里靠他的实力而成为市里的中学语文教研组副组长,当然除了韩老师,还有史龙生(班主任教数学、板书很棒、手风琴拉得特潇洒),周体芳(学的俄语专业后改教英语)、蔡建军(思维超清晰、教政治后弃教从政也是干得风生水起)等好几位优秀老师。
由于特别怕背史地,高二分班时,我没有选择文科而上了理科,但即便是理科,仍然有两门瘸腿。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学校推荐我参加市里的师范专科学校首届数学系本科提前招生考试,再加上我是学校唯一一名市级三好学生,有10分的加分,提前录取的考试安排在全国统一高考前的两三个月,程序和正式高考差不多,那一次我在所有的考生中语文考了第一,数学考了第二,但化学只考了40多分,最后以2分之差,而没能实现平生想做一名老师的梦想。但那次提前招录,让我又一次打出名气,韩老师也一直为我取得如此好的语文成绩而格外自豪,后来的复习课几乎每堂课都要让我回答阅读理解题或分析命题作文如何谋篇布局、条分缕析最好地切中主题。
也许是命运注定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也许在短短几个月中参加了两次高考,一定程度上使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受到了影响而产生紊乱,到真正高考发挥时,只是考取了一个市内大专,但这在卅年前盐城市区“东西南北”等几所历年高考录取率极低的非重点中学考生中还算是一名幸运儿,我们86届理科班有近十名同学被本一、本二、大专和大中专录取也由此创下了城东中学最好的高考记录。
古印度的思想家讲,在喧哗的大千世界里,壮丽的人生如同雕刻在石头上的美,不可磨灭。村办小学、机场中学、城东中学、盐城职业大学,这些朴素而寻常的学校自然而然注定了自己的一生只能是极其平凡和平淡的一生,不能镌刻在石头之上,更不会不可磨灭。然而我更相信印度哲人的另外一句话:即使希望的弦断了,也要用无声的歌去追求未来!何况我希望的弦还没有完全断,我追求文学的梦想也正是在这所刚成立不久毫不起眼的大学里正式启航......
难有文章惊海内,断无富贵逼人来。我们每个人都希望通过十多年寒窗苦读,通过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人生大考,能让自己一考成名,最大限度地实现平生的梦想,希望通过读好的大学使人生的境况尽可能地往高处开拔。其实人生的考试何处不在,高考于我已然过去了三十多年,但那个烦躁闷热的夏季似乎就在眼前,这么多年间我还无数次梦到高考、梦到收卷铃声响起时还有那么多题目没有来得及解答的手足无措和局促不安,也许正是这两次不算成功的高考,使我永远不敢陶然自得,不敢狷狂懈怠,永远保持着一种赶考的状态,在以后无数次的人生小考中始终保持着一种飞的冲动和起跑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