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山真情

故事与矿山有关，30 年了，我的人生轨迹始终围绕铅锌矿、铜矿转悠着。

从乡镇的硫化铜矿，到兰坪铅锌大矿，这些矿山承载了我太多的喜怒哀乐、热血汗水和青春梦想，让我始终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它们的包容和力量，特别是当一家人都和它产生联系时，更是生出了一种 “血浓于水”的亲情。

记得上世纪90年代初，在澜沧江畔一个仅有3亩地的“黄柏”山上，安营扎寨了20多家采矿队。炮声、马铃声给安静的矿山带来了生机，而我也是在那时加入了矿工的队伍。

我打点好行李从营盘出发，乘着车子沿澜沧江边行驶了12 公里，到达甸尾吊桥。下车后，我又跟着驮运马帮走啊走，足足爬了4个小时的山路，才到达矿山。初到时，那里什么都没有，来不及多想，我们便开始忙碌起来，很快便搭出了一排还算漂亮的工棚，屋顶用篷布盖上，能遮风挡雨。

两个月后，那家矿企的生产经营出了问题，工资都发不出来，其他民工陆续走完，只剩下表舅和我，俩人不知所措。天色渐渐暗淡，看菜篮子里还有几个洋芋（土豆），我们就干脆将其一次性焖入火中，又泡了茶，然后边吃洋芋边喝浓茶充饥，直到睡去。

第二天，我们睁开眼，太阳已火热地照到了脸上，灶火还在一闪一闪，茶壶也依然冒着热气。

“我俩无米无油，菜篮子也空空的，得想办法换点吃的！”表舅说。“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村里‘讨点’。”我说。

徒步走了3公里才到达离矿山最近的村子，可该怎么“讨”呢？我心里犯了难。

“小伙子，跟我来吧。”我正想着，突然被一个衣着单薄且破旧的老爷爷叫住了，于是我跟着他去到了他的家。

一走进他的家，我就看到房子墙壁破旧不堪，床上仅有一床羊毛毡……我正想着老爷爷生活这么艰苦，居然还愿意招待我时，他已拿起菜刀，割了一块板油放进锅里。

“原本打算吃稀饭，但家里来了客人，就特地割这块油招待你吧！”老爷爷热情地说。

我的眼眶顿时被热泪充盈，心中也有暖流流淌。老爷爷做好饭后，我端着碗三两口便扒拉完了，然后坐下来和他聊天。

“我是一个孤寡老人，无儿无女，老伴也去世了，种着一块地，养了一头小猪、一头小毛驴和几只鸡过日子。”老爷爷说着说着便眼含泪花。而我只是静静听他诉说过去，我觉得他很需要我这个“听众”。

“小伙子，今天你来这里，肯定是有困难吧？说来听听。”老爷爷讲完自己的故事后问我。

看着老爷爷的家，我几次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但想到还在等我的表舅，最后还是说了实话。

老爷爷听后，步履蹒跚地走出去，从圈里牵出了头小毛驴，上了鞍套，喊我把放在墙角的两袋洋芋抬到驴背上，拉回矿山……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和表舅每天都烧吃老爷爷辛苦种出的洋芋，也在心里记下了这份情。

“老爷爷生活苦，却依然自食其力，我俩进入矿洞开干，挖出矿石卖了救济老爷爷！”表舅和我说干就干。

我们发动柴油机、打开风机，戴上矿工安全装备，进入两百多米深的洞里，凿岩、放炮、推车，一天、两天地坚持着，到了第十天，终于看到铺满岩层的亮晶晶的矿石。我们来不及欢呼，便以最快速度将矿石挑选出来堆在洞口，一堆又一堆，直到堆起了一座小矿山。

我联系了马帮，招来了附近村里总共20匹马的马帮队，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将矿石运到铜选厂，跟老板结了账，付了运费。第二天，我拿着钱走到街上，先给老爷爷选了被子、褥子、床单、衣服，又在菜市场割了一大块猪腿肉，还买了两百斤大米及一些生活用品。天快黑时，我带着这些东西到了老爷爷家。

“老爷爷！”我大声喊着。老爷爷看到我来，赶紧招呼我进屋。我替他收拾了一下屋子，然后和他聊了一整夜。第二天，我偷偷在枕头底下塞了一千块钱，然后跟老爷爷道别：“我会经常来看您的。”

从此，老爷爷成了我的牵挂。每逢走到街上，我都会买些吃的、用的给老爷爷送去。能在“黄柏”矿山邂逅这么一个淳朴、善良的老人，至今想来我都觉得十分幸运。

结束“黄柏”之旅后，我进入了兰坪铅锌矿。每当想起那段时间，我都好想再次和老爷爷聊聊天，吃一个他亲手种的洋芋。可终究是没有了机会，因为他在我离开“黄柏”的三年后就去世了。餐桌上、火塘边，吃着洋芋，就会想起那个热情善良的老爷爷……

声明：本人原创，《矿山真情》，首发于《中国铝业报》2021年总第1001期。并荣获《中国铝业报》2021年度好新闻作品副刊作品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