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校——局三中

一

背井离乡出外谋生的日子，我常常会想起故乡。在梦中出现过的建筑，有我家的老屋，有矿区的公房和广场的大楼，还有母校——局三中。

1993年，我高中毕业，先后去了北京、山西、西安等省市的城市工作，从此告别了母校。每年回来探亲，我都会路过母校。

每次路过，母校像是一块磁铁，我的心则像一块磁石，总会莫名其妙地加快跳动，心湖泛起波澜，总会不由自主的扭过头，透过公交车车窗玻璃注视她，看她变样了没有。

头一二十年，母校没有变样。远远的，我一眼就认出了她。蓝砖砌的长长的旧围墙，铁栅栏大门，高中部教学楼矗立在公路旁，依然威仪古朴。红砖砌成的楼体，楼前过道两侧是青翠的万年青......和我高中毕业时一样，母校保持着半新不旧的模样，没有变老。而我们，曾经朝气蓬勃、细皮嫩肉的少年却一个个显出了中年老态。皮肤粗糙，有了眼角纹，额头有了皱纹，有了白头发，有了肿眼泡，还有人有了“将军肚”。

母校为什么变化不大？是因为这些老式红砖、水泥砂浆的结实牢固。当年我们生活的年代虽然贫穷，但民风还比较淳朴。这些红砖用料足，配料准，火候到。我们矿区曾经就有砖厂，烧失败的砖头会挑出来堆到一边，降价处理。没有当今社会如此多的偷工减料，如此多的坑蒙拐骗。红砖、蓝砖结实耐用，可以抵御风吹日晒、抵抗狂风暴雨、抵挡霜冻雪打，保护着校园和教室的安然无恙。母校没有变老，还因为她和校园里的老师一样，年年都在迎接新的天真活泼的孩子。然后注视着这些孩子课间在操场上兴奋地追逐、欢笑，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几乎天天有孩子陪伴，母校怎么会变老呢？

母校沉默着，似乎没有感觉到我的经过；也许感觉到了，但她就是默不作声。她是那样深沉，我永远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我很想下车进入学校，去看看熟悉的校园，看看我呆过的教室。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毕业离开学校，我再也不像上学时那样随随便便、心安理得的跨进学校，在校园里随意徜徉、张望。我有些胆怯再进入学校，仿佛成了客人、成了外人。因为，我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背着书包上学的学生。校园、操场、教室已经属于新的学生，这些孩子甚至有我们的下一代。在没有得到学校老师、孩子们、门卫的许可，擅自闯进校园，是那样冒昧和无礼，会打扰孩子们安静的学习和生活。即使是放学时间、放假时间，我也不能再任意进入母校。母校，似乎已经不再属于我，我只是一个过客。此外，人到中年，我却一事无成，感觉对不起老师和学校的教诲、培养，对不起老师和学校的期望。我曾经踌躇满志，心比天高，如今却学无所成，命比纸薄。有何颜面面对母校呢？唯有羞愧。可是，我的内心却还是那么向往再走进她的怀抱。看看昔日的校园，摸摸校园里的杨树，摸摸教学楼的红砖，摸摸教室的门窗，我的心就会踏实、欣喜和宁静。

不过，我也没有看出母校拒绝我进入校园的意思。她沉默着，似乎默许我走进校园。不论你是官运亨通，还是腰缠万贯；不论你是平庸凡俗，还是穷困潦倒，只要你是从母校毕业的孩子，只要你的良知、善念没有泯灭，只要你是一个朴实忠厚、勤劳顾家的人，只要你是一个知错就改，永不放弃理想的人，你永远还是她的学生，永远还是她的孩子。她沉默着，不会嫌弃任何一个从她怀里走出的孩子，不会拒绝你走进她的怀抱故地重游。

有一两个同级的校友，因为吸毒已经命丧黄泉。有一个同班同学，因为抢劫杀人被执行枪决。他们永远不能再看到母校、跨进母校。他们在离开世界的前夕，是否想起了母校？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是否记得自己也曾拥有一份孩子的纯真？这些迷失方向、误入歧途的学生，母校，你知道么？母校沉默着，依然默默无语。

母校是矿区一所普普通通的中学校，无缘戴过所谓的“市重点”或“省重点”的桂冠。名不经传。但她在我生命中是除了老屋之外最重要的场所。我们上学的时候，校园里只有两栋三层高的老式教学楼。一栋位于马路边，面东靠西，是学校的高中部教学楼；一栋位于校园西南角，面南靠北，是学校的初中部教学楼。一二十年过去了，她们还是老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就像是我家的老屋，历尽风雨的洗礼和岁月的沧桑，仍然顽强地站立在老地方，仿佛等待着我们一家人的归来，熟稔而又亲切。唯一不同的是，相比老屋，母校亲切中隐隐透露着一种威严。

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因为当年上学时，除了寒暑假，每天似乎有上不完的课、写不完的作业、考不完的试。几乎每天早晨，班主任守在教室门口，看谁胆敢迟到；课堂上，老师讲课滔滔不绝，不管你听懂还是听不懂，消化或没消化，把知识一股脑的往你脑袋里塞；考场上，班主任、代课老师虎视眈眈，看谁胆敢作弊。那时的母校更像是父亲，严厉而又苛刻。

望着母校，思绪万千，中学时代的前景一幕幕浮现眼前，同学、老师熟悉的面庞在脑海里翻涌。公路上，没有行人和车辆，阳光洒在教学楼上，微风吹拂着路边的树叶，时间在寂静中停止了脚步。这里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听不到学生的脚步声、上课铃声、读书声。这里是我的母校么？母校沉默着，依然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