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
顺流而下,风吹的方向
与水流无关
报纸的边角刊登了一则消息:
又一个物种濒临灭绝
与风无关,一座拦河大坝落成
新闻大肆宣扬
洄游的鱼群,仅用七秒
忘记了返程的路径
幸好,领空的界限挡不住
鸟类的迁
顺从时间的流向,自我主义的人
需要意识的逆向性
风来自四面八方,水流向低处
存在于思维之外的事物
正用某种未知的方式生存
◆一只鸟的迁徙
一只鸟,为了测试翅膀的
硬度,飞过千山万水
从北疆到南国,一条航道上的
两个站点
除了你侬我侬的语法之别
就是空气里的不适之感
时间久了,我长出一双翅膀
只是天空太软
无法承受实心的躯体
和口袋单薄的名利
一只鸟的迁徙与我不同
我背负沉重的枷锁
从一个国度飞到另一个国度
◆哑石
阳光照在时间的表面
也会深入内心
就像石头,它不说话
它的龟裂
往往从内部开始,而外表
是一层虚设的铠甲
内部脆弱的石头
与质地无关
它们在岁月的长河里沉默太久
就像一个逃离尘世的人
它们装聋作哑,拒绝光
拒绝一切柔软的事物
对于人间善恶,闭口不言
最终,成为了一尊雕像
坚硬的外壳包裹一颗玻璃的心
◆慢下来的时光
期待的慢时光从指缝透过来
明月心,落花意
春风秋色停在睫毛之上
关于慢,不必有过多微词
笔尖划破的伤
结了痂,多年的隐疾在呼吸之间
有了禅定的心境
泡一杯香茗,一度峥嵘的
岁月,退出防线
爱恨情仇,风一吹,尽散去
慢下来的时光已深谙天地大道
譬如朝露,每一滴都印着江河湖海
◆斑鸠
一只斑鸠,停在老屋瓦脊
像一个现实主义的逗号
像一位圣手,在明朝的宣纸上
妙手偶得的墨迹
沉默如雕像,它的胸腔
积攒了经年的光与影
一开口,人间便深沉如海
更多时候,它精雕细琢
灰褐色的裙摆,头埋进羽翅
像深谙世事的智者
瓦脊上的斑鸠和树影里的斑鸠
一定是来接头的,那两短一长的
暗号,多像莫尔斯电码
等待路过黄昏的风一一破解
◆风筝
插上一双纸翅膀,拽紧
垂向大地的磁力线,迎着风
学会了低空飞翔
不是每个季节都适合放飞
东风虽好,虚设的翅膀撑不起
天空更多的空
纸做的翅膀,只是飞翔的自我安慰
时常悬在风口浪尖
在恐慌中辨识风向,寻找
活下去的信念
像秋天的落叶,无根的浮萍
更多时候,它羡慕一只鹰
飞过头顶的雄姿
◆出生地
烟囱、老屋,无论多么破败
黄金玉帛换不回它的
威严,我的生命之词就源于此
一次次提起,一次次放下
流水越来越瘦,铁轨一样的皱纹
从父亲额头铺开
过不了多久,我将是一个
来路不明的人
岁月是把用旧的镰刀,收割苍茫
还有我最后惦念的故人
终有一天,我将重返我的
出生地,捧一把草灰
任晚风吹拂时光流逝的印痕
◆芦花
在故乡的低处守望月光
风一吹,一场微霜
替她说出深藏已久的心事
母亲一生低调,她低头
保持谦卑的沉默
秋水东逝,对于脚下这方热土
她的眷恋深沉无比
夕阳在洹水里微微颤抖
她淘洗完青春
又开始淘洗淤积多年的岁月之尘
和自己衰败的发梢
芦花是花也非花,无论飘到哪里
生出的根,紧紧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