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州多树,扑眼就是滔滔绿色,总给人一种沁人心脾、温润恬适的快感。
树下面是静谧的村庄、潺潺的流水、肥沃的田畴,树上面的天空宁静幽蓝,一年四季飞翔着白的、黑的和彩色的鸟群。
受山水无私的滋养,这里成了世间万物最活跃的舞台,大自然这位艺术天才把这里装点得美轮美奂,演绎出无限的精彩和谐。
人与树,与水,与世间万物,究竟有着怎样的共生关系,思州人说不明白,但他们世世代代懂得用行动来诠释。
记得小时候,我生了一场病,药石难治。到了最后一息,母亲请来寨子里“精通”巫术的老人前来打整,点上几柱香,在水碗里烧上几占纸,合起眼,抖动双脚,摇头晃脑,嘴里念叨一阵,一卦卜去,病根就确定了。说是我八字太大,要想病除,必得拜祭“树娘”。
母亲按照巫师的旨意,背着我走到寨前的大树下,摆好酒礼,烧好香纸,让我面朝大树,跪地磕上几个响头,叫上三声“记娘”(干娘)。还叮嘱我以后凡遇树木,必加倍敬重,如遇亲娘一般。
也许是巧合,不知不觉,我的病况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明白事理之后,我才知道,指树为娘,是思州的传统习俗,大凡遇到坎坷的小孩,都会在大人的带领下,去认树娘。
一些生不了孩子的夫妻,也会去拜树,许诺种种好处,求树娘慈悲开怀,奉送仙童玉女,日后果有应验,全家感激涕零,将树视若神母,年年香火供奉。
还有那破财败利的、渴望功名的、祈求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凡有愿望,都去虔诚拜树。树,成了屹立在村民心中一尊万能的神灵活佛。
思州有一座石山,几乎不见一片泥土,上面却覆盖着密密的丛林,好像刀斧从未入侵过,在人烟稠密之地保持着原始的模样,确是一处人间奇迹。
在丈余高的圆椎体山顶,一棵树从巨石中央向上蜿蜒伸长,在巨石的顶部露出圆圆的绿色树冠,水桶粗的树身像巨蟒一样将山体挤裂,似一堆将要垮塌的碎石,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村人以为神,都随口叫它“石抱树”,世代朝拜,它的周身挂满了红丝带,享受着无尽的景仰与呵护。
思州人对树宗教般的虔诚崇拜,使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长满了奇珍异木,成了花鸟虫鱼的自由王国,成了自然天籁的绝响之地。这里冬无严寒,夏无酷暑,生长着亚洲最大的红豆杉树,诱人神往。
有一年大旱,方圆数百公里良田开裂,河水断流,大量人群要靠政府救济才能喝上水。有人惊讶地发现,思州之地大小溪流照常叮当欢唱,井泉汩汩流溢,水田里白鹭照常飞舞、禾苗茁壮,村庄炊烟袅袅,人心安定。
思州的神秘环境惊动外界,媒体记者、环保专家、探秘游客纷至沓来,想揭开此地的秘密,但没有人,能够真正懂得这其中的奥妙与真谛。
思州人的树崇拜,究竟是一种封建迷信,还是一种古朴原始的科学,我不好妄加评判。但对一切生命自然的敬重,获取内心世界一种和谐宁静的操守,已像血液一样,汩汩流淌在思州人的身心里,天长日久,世界便还报给他们一种极致的祥和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