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头顶的深蓝

那年初夏，我去海滨某城旅行。出行前，我查阅有关这座城市的信息，得知它是闻名世界的美丽城市，我的心情好极了。

我到达的时候，这座城市正好天晴，是旅行观光的好日子。

清晨，我在宽阔的街道上走着，眼前有种蒙糊的感觉，整个城市像是浸泡在米汤里似的。街上往来的车辆，就像在浑水里穿梭的鱼群。路边的花草、树木，街边豪华的建筑物，都显得暗淡消沉，它们鲜亮的色泽无法彰显，没能给人好心情。

中午，天气热得有点稀奇，我的手脸和一切裸露在外的肌肤，总感觉烫烫的，像被黏上了一层烧化了的胶水，弄得人心情十分焦躁，浑身都不自在，很不舒服。抬头看天，却没有宣传照上的蓝天丽日。天空低沉，明晃晃的，像蒙着浩渺无边的灰尘，那特别明亮刺眼的地方，我猜测它就是太阳的藏身之地。

我没了游玩的心情，沉重地返回我生活和工作的小城。

后来我才明白，那种能够吞噬蓝天白云丽日、令大地万物黯然失色的东西，名叫雾霾。我们这些在农村长大的人，从来只听说世上有雾，自从去了那座海滨城市后，我增长了知识，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叫霾的东西。雾在天叫云，云在地叫雾，是一种自然现象，也是一种令人愉快的自然景观；而霾不管在天在地，都只能叫霾，是一种悬浮着的烟与尘的混合物，是一种戕害人的身心健康的有害颗粒物质，人见人厌。

再后来，我的小城也暗淡模糊下来。城边在建工业园，一根根烟囱拔地而起，此起彼伏地吐出滚滚浓烟，仿佛黑云压城；城里在移山造地，尘沙飞扬，迷漫天地，张嘴吸鼻，失去了往日的安宁。

小城浩大的蓝天也被烟尘无情地吞噬侵占，灵秀之地也已黯然失色。我无法呼吸，像一条鱼，从浑浊的城市逃往乡村。

在乡村老家，我尽情地畅饮那尚未被动摇和玷污的深远的蓝。白天，那醉人的蓝从天空泻下，让乡村的景色始终保持原有的样貌，该绿的绿，该黄的黄，该红的红，让乡村一年四季美得就像多彩的油画。

晴朗的夜晚，天空更加深蓝，洁白的云丝云朵让天空更加通透，更显质感；月光莹洁，众星闪烁，天空浩远，暗香浮动。白云飘过蓝天，夜鸟掠过头顶，天空保持着旷古的纯洁。我躺在故乡的原野，山风轻柔，夜色如水。我变成了一条鱼，一条轻盈透明的鱼，一条梦幻的鱼。清亮亮的夜色哗哗地洗涤着我的脸我的鼻和我全身的肌肤。我充满活力，飞翔起来，在浩瀚如海的夜空里任情游弋。

此时此地，我祈愿自己和天下人，永远做一条如此快乐和幸福的鱼！

然而，现代机器的啃食和掘进，乡村也不会成为最后的净地。

当我深感呼吸危机的时候，一场蓝天保卫战自上而下在我的小城，在那个海滨城市，在中华大地——打响了。

我从乡村回到小城，看见小城的天空又高起来、蓝起来了。

在小城，我抬头仰望，那久违的醉人的深蓝从浩阔的天空灌下，将我久久地沉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