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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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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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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我的姑父

二0二三年农历六月初七,下午两点左右,一道彩虹连通天际,我的姑父去了天堂,从此人间再无姑父,只有我对他漫长无尽的思念。

姑父名叫金启付,是人世间普通百姓中的一员,但他一生体现出来的勤劳、坚忍和善良,却将他衬托得十分的伟大。

很多时候,姑父母肚朝黄泥背朝天,起早贪黑勤耕苦作,双双活过了八十多个春秋。在他们年迈的时候,仍不肯放弃苦耕,我的姑父身板依然硬朗如山,而我的姑母,整个身体却被长年的苦累折弯了,像一把陈年的弓。可他们却没有一次喊过累,叫过苦,沧桑的脸上总是充满金黄色的笑容,好像永不褪色的金秋无边的田野。

我姑父的坚忍力量是令人吃惊的,在他八十多岁的时候,他从家里一丈多高的二楼重重地摔在一楼硬如铁板的水磨石地面上,眼角、口鼻里都渗出了鲜血。他的子女们将他送到医院抢救过来,输了几天液。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见自己躺在病床上,一把将输液管扯掉,从病床上生死就要回家,他说他歇下来,家里的阳春怎么办,养牲怎么办?不管医生怎么劝说,子女们怎么劝阻,他非得要回家,一回家,他就急不可耐地下地劳作了。劳动的时候,他需要土酒养身,医生说得再可怕,该喝的酒,他一次也没少喝。

姑父的善良是与生俱来的,是生长在他骨子里的,是他毫无做作的天性。村集体吃大锅饭的时候,饥饿遍地,我的姑父在食堂管理伙食,他用食堂的米汤、洗锅汤救活不少人。有一次,姑父在路上看到一个人饿倒了,立即返回食堂,从饭锅里刮出一点锅粑汤拿去救活了那人,还将他背送到他的家里去。

有一年,瘟疫大流行,村里死了不少人。我的奶奶就在那年被瘟疫夺去了生命,她死的时候,我的父亲还不到半岁,还不知道死亡是什么,竟然爬到奶奶已经冰凉了的胸膛上去拱奶吃。那时候,爷爷在劳动时已经弄瞎了一只眼,一个人养着五个子女,只有大姑母和二姑母已经成年。二姑母出嫁的时候,我的姑父就让他带着我的父亲一起嫁过去,我的父亲就是我的姑父母拉扯长大的。

数十年后,我来到人世,在我三岁的时候,我的父母离异,他们都弃我而去,我成了孤儿。又是在这样的时候,我的姑父将我带去了他家,像养我父亲一样,养起我来。此时,姑父母也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们有了五个子女,完全靠苦力种田养活一大堆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可是他们二话不说,将我养在身边。

姑父行善,从不图什么回报。我的父亲是铁道工人,自从他弃我而去时,再也没有回过老家,既不管我,也不回报姑父母的养育之恩,尽管这样的忘恩负义,可是我却从未听到过姑父母对他说过一字半句的不是,在这世间,菩萨都还需要人们磕头烧香,可是我的姑父母却从不讲求这些。

后来,我从姑父母家回了老家,过继在同宗远房的伯父母家里,他们都是残疾人,自己吃饭都成问题。在我第一次中考失利回家干农活的一天清晨,姑父突然来到我干活的田边,一张脸笑得像观世音菩萨,他叫我放开牛,去学校读书,他用残损得只剩下两根指头的手(他在外边操作机器不慎将手指锯断了三根),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捣鼓了老半天才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币来,那是一张像菜叶一样青翠的五十元人民币大钞,那时候,五十元是大钱,够我交一年的学费了。这一去,姑父的五十元钱就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

今年开春,我回老家去看望姑父母,他们已经显得很是衰老了。姑父后来又摔倒几次,每次去医院稍微好点就要拨针回家,坐过几回轮椅,然后又挣扎着下地行走。这次我看见姑父已经可以活动了,他见我来,欣喜地张开嘴让我看他刚刚换下的满口新牙齿。以前我只是听说过老人换新牙的奇事,现在我亲眼看见这种奇迹发生在我姑父身上。

我以为这是一个好兆头,姑父顽强坚忍的身上可能要发生更大的奇迹,以为他会长命百岁,谁知时隔几个月,我却收到了他弥留人世的噩耗。我跑去看他的时候,姑父已经躺在临时搭起的床板上,他的女儿和媳妇正在紧张地为他准备后事了。

我在姑父耳边小声地叫他,姑父慢慢睁开双眼。别人问他认识我不,他点了点头。他挣扎着要起身,我们帮他坐稳了。我对他说:“您辛苦了,姑父,你是我家几代的恩人,您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活菩萨啊——我感谢您啊——”姑父听我这么说,他在冥蒙中居然笑起来了,他好像又看到了阳春长势良好的田野。

可是奇迹最终还是没有发生,在他八十七岁的时候,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如火的六月初七日下午两点左右……

姑父,永垂不朽!

姑父,永爱光明!

愿姑父在地下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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