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连是每个军人迈入军营的前哨,也是每个社会青年转变成军人的第一站,更是每个军人的摇篮。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应征入伍来到六朝古都南京,新兵连就在孝陵卫,当年是老部队农场所在地,在紫金山南麓,因明孝陵而得其名。1398年,在位三十一年的明朝开国皇帝洪武皇帝驾崩后葬于孝陵,朝庭为保卫孝陵,1405年派兵驻守并设孝陵卫。我们是夜幕降临前到达的,晚上吃的是面条,睡的是大通铺,那晚我几乎一夜没睡,其原因并非激动,而是因为睡在我两边的老乡一夜鼾声如雷,左右开弓,想躲都没地方,后来才知他俩一个叫张华年,一个叫王九新。此事虽已过去四十年,但仍然是每次战友相聚时的谈资和笑料。
一到古都南京,颗颗年轻燥动的心最向往的是游览古都名胜风光,如拜谒皓气长存的钟山陵,登上饱经风霜的明城墙,漫步一桥飞架南北,雄伟的长江大桥……然而第二天在全连新兵大会上就宣布新兵严禁外出,在遗憾中我们便投入了紧张的队列训练。队列训练主要有:停止间四面转法,起步走,跑步走,正步走等,较难的应是正步走,犹其是分解动作,当一脚踢出,另一脚站立时若掌握不好平衡,身体就会左右摇晃,站立不稳。训练是艰苦的,每次训练结束内衣都被汗水浸湿,体质差的战友还当场晕倒过,我当时看到战友如泥柱被水浸泡过松软倒下非常紧张,而连长、排长、班长他们好象没事是的,叫人架到一边休息一会就好了。其实这就是虚脱,他们经历多了才那么坦然,而自己则是孤陋寡闻。连长是河南人,黑黑的脸庞,瘦瘦的,中等身材,整日一脸严肃,很少见到他笑,一口浓重的乡音特别洪亮,但在他讲评时好多话我都听不懂;排长是镇江人,个子不高,胖胖的,平时话说不多,比连长温和;班长是苏北人,七九年兵,为人诚实,军事过硬,专业技术精湛,是一营电缆抢修分队技术尖子(新兵连结束后我被分到观音山电缆专业集训队,他又任我们队长),我们相处十分融洽,即是战友,又似兄弟,他把当兵几年的感悟都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们,教我们怎么适应连队,怎么和战友相处,怎么和领导勾通,后来他提了干,再后来他转业在南京市。
新兵连除队列训练外,还有项工作是每个人必须做好的,那就是整理内务。内务的标准除清洁干净外一切物件都要摆放整齐划一,茶杯要摆齐,牙膏牙刷要放齐,毛巾要挂齐,床单要铺齐,被子要叠齐放齐,其中最难的要数叠被子,为了尽快把被子叠得象豆腐块,班长就叫我们利用早起和晚上休息前练习,因为此时练习不影响内务,功夫不负有心人,数天后我们叠的被子个个都方方正正,完全达到标准要求,在以后的内务评比中每次我们班都名列第一,多次受到连领导表扬。要说新兵连人人惧怕的亊情莫过于夜间紧急集合了。至今想起第一次紧急集合仍有手忙脚乱之感。那是夜间十一点左右,一阵紧急集合的哨音划破夜空,我们鱼跃而起,个个心脏嘣嘣直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穿衣穿鞋,打被包完全凭感觉,被包带打紧了鞋子塞不进,打松了在行军途中又容易散开,鞋穿反了,扣子扣错了是常态,最让人接受不了的是二人同时争穿一条裤子,一个穿右腿,一个穿左腿,双方都在埋怨对方穿错裤子。当全连集合完毕拉出去跑步行军后再回到操场打开灯光时,大部分战友都能达到要求,也有少数战友没穿鞋的,没戴帽的,被包散后夹在腋下的,而九个班长个个军容严整,被包打扎扎实,携带物品整齐一个不少,令我们这些新兵不由不敬佩,这就是准军人和军人的差距,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刻苦训练,不怕吃苦,是我们不二的选择。
新兵连作为一个临时建制机构,比起建制连队各方面条件是差些。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早晚用凉水洗脸洗脚,凉水洗脸还可以,用凉水洗脚起初真是接受不了,可不洗,一天训练下来鞋袜全是湿的,男子汉特有的臭脚味又实在难闻。也许是天意,从我记事起每年冬季我的手脚都会生冻疮,轻时起红疙瘩,重时皮破淌水,每晚睡到半夜醒来都奇痒无比,难以忍受,而自从来到新兵连用凉水洗手洗脚,时至今日冬季已过半,但我的手脚一点冻疮也没有,我自己都难以置信,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以毒攻毒?更惊奇的是从那以后,我的手脚至今一次冻疮也没生过,现在想来真应感谢新兵连那段艰苦的日子。
新兵连大家最盼望的事应是收到家书了。每天上午被文书叫到名字的都是有家书到来的,个个都兴高釆烈,而没被叫到的多少有点失落。那时写信是和亲人,同学朋友交流感情的唯一钮带,父母关怀嘱托,兄弟姐妹思念牵挂,同学朋友交流祝福,如有女朋友的更是说不完,道不尽的倾诉。写信一般都在周日,文笔好的还有请为其代笔的,周日也是自由活动日,有的吹牛,有的学习,有的打牌,有的打球,有的下棋,也有极少数战友思乡过切偷偷抺眼泪的,不管干什么处处都充满着青春的气息,总之每个人都话得那么真切自然,简单实在,至今想起仍十分怀念。
虽然新兵连只短短的三个月,但在我内心印记非常深远,这三个月让我懂得军人的义务和责任,以及军人的担当和奉献,至今四十年过去了,每当想起仿佛昨日,我坚信它将和老部队番号一样在我的记忆里永恒。只至生命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