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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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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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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风月几度情(序曲,第一、二章)连载

(民族地区都市乡村混合情感写实浪漫长篇小说)

几度风月几度情

                      ——黄帅哥和王美人的情爱写真

                  

(上  )

                                   序曲

                     人生乐趣交响曲

都过端午节了,天还老是这么冷,本来天老爷翻到暖春,就准能把厚衣裳丢到一边去。可今儿内衣加外衣的差不多有四、五件,连旧毛线都竟然不敢脱身------要不是说这么年纪轻轻的,况且还是大热天来了,我还真想把唯一的过冬夹袄都拣出来披起哩。只怕——只怕人家笑死哟!可是啊,你在这儿寒颤颤的就好看!---唉!都怪这个老天爷——它老是乌沉乌沉的呀。真无法喽,已整整半个来月了,都还老不见它打算放晴哩,你看看它呀,还时不时地总要下起毛毛雨哩------灾难啊,做饭烧柴用的都没处找了,甭说天天晚上还得炕晒娃娃儿尿布。

这是位正抱着孩子的少妇倚着门框很抱怨地在脑子头说着。对于眼前的一切,看上去她都很憎恶,很痛恨,样样都挺埋怨似的。瞧瞧她那圆亮而带凹的眼窝子,看上去很是柔情呀;盯一盯她那粉白的小脸蛋,年头也不过二十来岁罢。人都还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成家去啦?是的,她刚离开校园都还不到两个年头哩。哎哟,我的天,你一定不信,前几年在县城中学念书那趟儿,同班同学都爱叫她“小矮兔”,也有的叫她“小鸡”。都说她太矮得不能再矮了。就她现在的丈夫也都说她那日子确实就像个小鸡呀。可是,没眨眼的功夫,她就真的变成大姑娘家啦。看来,她长身体莫非不是“安排”在这段青春期呀?正是前年,相隔那大年夜只不过几天(若按公历应是新年二月几号去了。),她才完婚跨进人家的门来呀。那阵子,谁都说她只不过有四尺来高的“短肚”啊,可到今天来她都差不多要顶破人家的屋椽子了。唉!真他妈的哟!真他妈的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呀,她这人真的有长劲!她的小名叫兰英,其对象就叫王玉文,这小两口都是干农活不要命的人。尽管烦雨纷纷降,加上迷雾漂浮笼罩着山头,甚至于浓雾茫茫,天地联结成一块儿的阴晦日子里,他们小两口也要坚持上工去。就是烦雨纷纷降,浓雾迷茫的这一天,她丈夫也仍上山割草去哩,只是她带了个“拖斗”,公婆又出门走走亲戚去还未返回屋里来。要不然呀,他两口子早一块儿飞到山岗上去了。甭小看这么一个茅草屋哦,“狗窝”虽是矮墩墩的(就好比平常人家说的猪圈),可生活上还总算勉强过得下去哩。

而老天就总不饶人。仅遇上这么三、两天,就可叫她兰英好烦躁起来。因为邻家的秧都早栽完了,就只剩下他们小两口的一棵也未栽插下去呀,连苞谷都也下种去没到一半哩。我的天呀,这不可就成了落后分子喽!要是往年呀,哪还用得着等到这般时候哟。看看那阵天都还未大亮,小两口就早早地踢开被子洗把脸飞奔出门去了,在全村是第一家最早上了工去。哪怕炎天酷暑、烈日暴晒的农历六、七月间,还是低温酷寒的“三九”“四九”残冬,人家的媳妇或姑娘都还未出门挑水做饭时,就早早听得见他们家开了门挑水,劈柴把尚早该干的活儿干完后方返回屋来。可是,今年呀------难说喽。从昨年年底她兰英产下第一个崽子之后,她兰英就开始深感身体不大舒服起来噜,特别是到了这些天---。而她却并未“觉悟”,说什么也总把它当作“耳边风”,如何也懒得多管管它,就说它对于自己只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而时间仅过了几日,赶场的日子就来到了,她兰英以当妈妈的资格背起了她抱着的小娃娃儿,提起了几升苞谷便上集市赶乡场去了。她固然看到了,不少人都显得挺高兴似的,她兰英也自然跟着高兴起来。她见着不少妇女姑娘都欢天喜地做着自己的买卖。今天,她的眼景也似乎开阔多了。别人也见到她兰英只会笑,不爱多说话,谁对她笑,她就跟谁打招呼。她也说自己才不上集镇当家仅半来年时间,咋这么“变样”啦?同龄伙伴们都挺兴致勃勃的。这般年纪的人呀,正好玩耍哟,特别像她。因为比她大得多的同伴都还有很多未找到如意伴侣哩。此时此刻的她也就不得不暗暗说了,这都怪她兰英自己过早结了婚去。可是,在那阵子呀,小两口谁都着急得很啦,盼望能早点在一块儿过过日子就万福喽。如此一来,关于这门亲事还遭到老爹老妈大骂他们好几天几夜去哩,同时也遭惹来了不少的“难听话”。她兰英仅仅知道,她跟对象王玉文完婚后,仅过了三天的她,本来要按老传统回了娘家去一趟来可都不能回。当年也就只好接着在婆家永远地过下去了。她那年也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在男方家过了三十夜啦。这年头邻里乡亲对她的“非议”当然不少喽。如今回想起来呀,都只怪自己过于早早的只想跟着男人忙着完婚而不考虑老爹老妈的感受罢了。不过,话也得说回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已吐出去的口水怎么还能够捡回嘴里来哩?没过两年去背上的“拖斗”都可要自己学会走路了呢。自己也会扛起大饭碗扒饭进嘴里吃了,还需要老人再提起那码事干嘛?谁也得要知道哟,一个人吐出去的口水再也不能捡回到嘴里头来啦。她兰英早就这样想也这样说哟。

你再如何可惜还有啥用?她常用如此眼神告诉所有歧视她的人。

这天,她刚走到集镇还没有个把钟头,关于打油称盐的“当家事”都还没办好哩,就突然碰着了中学时代的男同学(中学在这里只是初中)黄亚兵,这年轻人一见着了她就很俏皮地开口道:噫,李瑛,背起了娃娃儿来见天啦?太翘事喽!

“噢!这小厮,你的都还不晓得要比我的大好多哩。阿海(即黄亚兵),她呢?都背娃娃儿来赶场了不?”兰英车转脸过来问黄亚兵。

“嗨!这姑娘家家的,倒反过来将了我一军啦!人家听到了这话,我到哪年哪月去也娶不了媳妇来家哩。”黄亚兵伸手指着她鼻子。

“你看你看,你这挨千刀砍脑壳的竟装起好人来啦!谁不晓得哟?你和陈什么的不是前年腊月间谁晓得是初几才结的婚呀?你哄得了谁呀?去年我都去过了你们家来哩。---不过,你那回刚好不在家,只她在。”她兰英慢条斯理地说。

这叫黄亚兵的后生,脸一下子霍地涨红起来,赶快闪到一旁去,不说话。

“算了,算了。你好厉害哟,我说不过你。”他黄亚兵稍顿了顿后的方说:         “兰英,背上的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娃儿哟?”

她斜了他一眼,过了好久才吐出那么两个字来:“姑娘。”话头还很细声细气的,怕在场的人们听得进去。

他黄亚兵突然像蜜蜂突然间寻得了蜜一样似的,眼球一闪一闪的伸出了手过来,揭开了她背上孩子的洋帽子,瞅瞅她兰英的娃儿。

“噫!噫!还真不错哩,干脆送给我做儿媳妇好啦!阿英,舍得不呀?”他故意偏着头逗着她兰英说。

一时间,旁人哗然大笑起来。特别是有个似乎没出过门一样的“厮儿”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地,连口水都直接顺着前襟滴下来,教她兰英顿时害臊得脸都霍地涨红了像个关公。都禁不住埋下了头到一边去,不再说什么话了。

一直有好一趟,李兰英才在嘴里头想心里头也这么说了:噫?都真够风流了不得喽!

“什么?我生得不比你好呀?”他又故意逗她说笑了。

霎时,场坝周围的人更要笑破肚皮啦。

“真烦!”她兰英车转头到一边去。过了好些时候,才从嘴里头吐出来这么两个低低的字来。

他黄亚兵说她兰英真不比往年活泼了,也不老爱开玩笑了。此时他黄亚兵又故意揭开她兰英的娃娃儿洋帽来逗逗她玩;又故意地逗她兰英;抬抬娃儿的手摇来摆去;又再偏下头,对孩子不停地笑笑。嘴里头还接二连三地说:“小乖乖,小乖乖;生得美,生得妙,像妈妈,像妈妈------

“噫!真鬼!别闹了,人家还在做生意哩。”她推了他一把,故意扭头不理睬起他黄亚兵来了。

“做生意?太好笑喽!娃娃都背起了来,还能做得成生意?我讲真的哩,就等她长大了,许配给我儿子做媳妇,行不?”他老转到她面前来针对她说话。

“嗨!你真烦,真烦!滚一边去!你这狗日的。”她一把推开了他。

“对于我,请不要用滚。行么?”他黄亚兵又这样对她兰英说。

“去!去!我瞧不起你!”她马上提起了口袋挪到一边去。故意不理睬他。

可他黄亚兵又跟过去,此时又一本正经地对她兰英说了:“唉!咱们嘛,小时候还‘青梅竹马’呢,我俩既然成不了一个家,但我们认个亲家该可以的吧?我儿子又不是长得不帅哩。”他黄亚兵更是添油加蜡地说。

“对喽!这叫亲上加亲哩。”不知是哪个小伙又添上了这么一句闲话道。

“小黄,你想玩人家的妈妈?”又不知是哪个小崽子从人多嘴杂的地方飞来这么一句闲话道。

“噢!不准哪位朋友乱冤枉哟!我这是在替儿子找媳妇哩。周围观众们呀,我请你们别误会我哟!我们谁都有了自己的家-------”他向大家解释说。又车转脸过来盯着她的反映。

可她兰英只管装着没她的事。

“这——这小英都承认了。”这个黄亚兵怕人家生疑,又继续补充道。

此时此刻,她乘人不注意的一霎那,很快蹿到了一边去。又过去了好一趟后,她也终于打好了煤油,称了两斤食盐,又再称了一麻袋洋芋就回了她的小家来啦。

时间过得也真快。一晃眼就过去了六、七年,她兰英背上的“拖斗”已早上学去啦。这小姑娘乳名叫芳芳,因兰英是王家媳妇,自然孩子的学名也取了叫王芳芳。后来说这也芳芳那也芳芳的,就另改了叫王玲玲。由于当爹当妈的都是读书人,为的是好叫唤。这时候的小两口呢,都已早就步入了“青壮年”期去喽。虽然此时的兰英也还差一岁才三十整整哩,其对象也如此。但是呢,谁看看了他们夫妻俩都觉得他们此刻都似乎有三十七、八岁的人啦。而芳芳也多添了一个妹妹和一个正吃奶的弟弟了。从此兰英他们的家庭负担想当然也更重了。

两口子从此都只好任由孩子们穿着东补一片,西贴一块地在村街上跑来跑去,每当要脱下来清洗时,当大人的他们都怕洗烂衣裳而得要加倍小心翼翼地注意起来。就拿芳芳上学来说吧,她在学校里头跟人家是同班同学,就根本见不到还有哪家孩子比她穿得烂兮兮。看来再也没哪家比他们家穷得不能再穷啦,就是说她芳芳连必要的文具盒、画笔等等都没有,还甭说再有新鞋新袜了。这对一个孩子家来说呀,是最不光彩的事哟。不过,此是受当时生活环境的影响呀你能有啥子办法呢?每每遇到学校有活动,而班主任老师又安排给学生表演节目时,她芳芳都不能跟别人家孩子那样快快活活地欢度佳节。也因为别人有小汽车有小飞机玩而仅自己没有什么玩儿这且不说,但最起码的也应该换上一件像样的花布衣裳去凑个热闹该多好。

可是呀------现在——她真的实现不了。她芳芳有的只是远隔公社小学五、六华里路远的乡下孩子所一清二楚的——即用硬纸盒装春蚕养着玩呀,或者自己做一分钱也甭花的“网网袋”捉蜻蜓来玩玩呀,甚至只摘那么几朵小野花扎在发簪上---。这对于她这么一个农村孩子家来说,实在不敢说陌生了。从小学一年级读到三年级以至整个的六年制小学毕业。她都觉得只有这“游戏”才让她感觉得有趣不过。而只想说,到了别家的孩子能有的东西,就她偏偏不能有,人家能得到这样那样好看的新衣裳穿,只她芳芳得不了,这自然而然教她时不时感到好苦痛哟。可这是受当地条件限制,受家庭环境、受家庭经济遏制的原因。想当然,她每每对学校搞庆祝时无论是“国际儿童节”,还是“庆元旦”等等之类活动,人家都快快乐乐的却反而变成她的悲伤之日。她当然也曾闹过,叫老人无论如何也得给她芳芳买了,哪怕是条破裤子,或件旧的花布衣裳都行。为这她不止一次地重复“没人家那样漂漂亮亮的衣服、裤子,也得要有一条能够勉强成穿的衣裳才行哦”。可老人却让她一次比一次更伤心、更失望,这又教她不得不连连痛苦啦。老人又扯东扯西,直接让她更流着泪没完没了的。当年呀就为了一件新衣裳,更为了能够如别人家孩子那样享受得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如意生活”。因此她常年累月都总哭哭啼啼的,有好些日子都简直哭肿了眼。父母于是常常这样对她说:孩子呀,在这种年头里,甭说想要了这又还想要那?我们穷人家哟,只要能有饭填饱肚皮,穿的衣裤不露皮肉就好了哩。你不晓得有好些人家连吃饭都直接成问题喽。

自打这以后,她芳芳又再闹了好些次去,两口子也不止一次这样说了她:

等到你自己来当家时,你才晓得哩。老的常说嘛,“当家三年,才知油盐”呵,咱家六口人,偏偏只有我们老的来磨肩,做都做得够累了,可仍没有一顿好的吃。这是为啥子?逢年过节了,也都做不起一件新衣裳来穿穿,这又为啥做不起呀?我们连串门走走亲戚,就是最想到外婆家去看看一下都觉得不好意思啦。你说说这又是为啥哟?这年头呀,生产队收入又不好,你不晓得去年我们家分到的口粮每人只有八十多斤毛谷哩,就包谷都也只得三、四十斤啊。你都读书了,请算算一下吧,要连谷糠一道吃都不一定够吃吧!哪怕半年,甚至三个月都也保准不够吃哩。可公社又经常性批评大队劳动不跃进,骂了我们这样做哪能有饭吃?可我们都挖田有三尺来深了,这可不怪我们偷懒吧。当爹的王玉文先这样说了,她的老妈兰英又按这个意思补充了很多话。有时候他们两口子一道说给她听哩。

此后,在平常日子,只要见她这么一闹,他们老的又不加分析地对她芳芳继续讲下去:好芳芳哟,你不晓得哩,当干部的教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了,可是------大年夜一来呢,自家想称称几两猪肉回家来供供祖宗,当父母的也要在价钱上计较大半天。你不晓得爸妈是难当还是好当啊。看以后轮到了你,你才晓得哩。现在你出门去也闹进门来也闹------这正是当孩子妈的李兰英大骂着她芳芳说的。而此刻当爹的王玉文也在场,还懒得吭声哩。

从此后,不管是哪几次,每每在她芳芳哭闹要买那最孬最丑的衣裳也行时,当妈的李兰英便常常这样对她说了:好芳儿,我们农民的就做农民的算啦。我们让你再多读几年书,看看你真读不下去了,就来家跟爸妈做点活儿吧,你就来帮帮老人的一点忙好哩。我们老的实在忙不过来了,喂的天天在喂猪,砍柴的连天黑了都还得上坡去砍柴哩,家里的活儿多得很啦。要是家里喂不得猪,那明年拿啥子当钱去买粮食来补吃呀?我们上午收了工也得要快些多掏点猪菜回家来喂猪哩。你爸天天不仅快些掏了猪菜来家,还顺便割了一背篓草回来喂牛哩。要是真的没了牛或是让牛给饿死了,队里叫你家自己去买,那你一家子才更倒霉哩。你作为庄稼人买不起牛,挣不上什么工分,那一家老少靠谁吃饭呢?算啦,算啦,我不想再啰嗦了。以后你会晓得的,我们也等你长大后,书读不读也好啦,只要能认得了秤就行啦,人一辈子做什么不都是为了吃饭------

当妈的就这样对她芳芳摆了一大串她想理解都理解不了的“长话”,这好不令她目瞪口呆了起来。

从此以后,在她那幼稚的心灵里便无意中给她扎下了深深痛苦和哀伤,也在其心灵深处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同时也逼着她不得不开始“劳心革命”。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像城里孩子那样安心读书,安心玩耍。偏偏又出生在这么个僻远山村,长在这么个外地人很难知道寨名的小村子里。命儿啊,真是不好。她说,你芳芳的命呀为什么要这样差呵!

但仅过没好两年去,在她刚刚迈过十虚岁,就听说二老早已为她订了亲,早早把她许配给了人家做儿媳妇了。正是有天中午,时值盛夏日子,那时学校还未放暑假,她从乡完小放学回家来吃中饭,而一只脚刚刚踏进自家的门来就大喊了起来:“妈,妈,你们咋把我嫁人啦?我还小呀!”她话音还带了点儿泣声。

两口子一时哗然笑了起来。当妈的李兰英有好一趟儿才对她芳芳实话实说道:

“谁把你嫁了?你不是都还在家吗?你说自己已被我们推出去嫁人了,那已嫁到了哪儿去哟?请你跟我们说说。”当妈的兰英故意抬高嗓门说道。

她芳芳一时间便大哭了起来,还哭得好伤心、好伤心。她听了老人这样说后,开始边揉眼睛边说道:大家都叫我巍巍媳妇哩,我跟他们吵了,可他们说了是你们把我嫁给了他------

当妈的兰英一下子真的好哭笑不得啦,都不好怎样解释才解释得清楚哩。一时间唯有如此对自己的姑娘说了:“唉!真够傻的呀,孩子,你真的傻到顶啦。就只这么个断奶才没好几天去的娃娃儿就想当人家媳妇儿啦?谁敢领了你去嘛!连活儿也还不会做,且也做不了,谁领了你去!这不冤枉是领你去吃干饭呀?你想想,人家会领你去干啥?人家会要你?”当妈的兰英这样说,还故意扭头往一边去耻笑,且自顾去编织自己的草鞋,懒得多管她芳芳。

而芳芳她仍在哭个不停,并絮絮叨叨地说着:同学们都说你们已跟新坡村的巍巍他爹讲好了去啦,说等我长大了就把我塞到他家去------她芳芳越说越哭得好 伤心。

“就算我们开亲,那他们村有啥不好?”当妈的此时更故意逗她芳芳说。

“就把我嫁到那儿去?”芳芳边抹泪边“反驳”说。

“你不去那儿难道要嫁到了城里去呀?”当妈的兰英还斜起眼盯着女儿。

而她芳芳却更用两手紧紧地揉着眼哭丧。

当妈的兰英又再解释道:像你这样的人,能上得了城里去当小姐、当太太么?你是癞蛤蟆,永远吃不了天鹅肉的。况且,女孩儿家就总得要听爹妈的话呵,又哪还总要回来占了男儿的份?这都不是你所应该承继的呀,你生错了,谁叫你一降到这人世间来就是个姑娘哩?

可她芳芳仍在掉着泪不停地哭丧,认为当爹当妈的应该会多想想了才行呀。

“我们是跟黄伯伯说着玩的哩。”当爹的王玉文从中插了一句嘴。

他们当父母的稍顿了顿好一会儿,当妈的兰英这才又说道:你说巍儿哪儿不好?人家的老爹又教书,他的老妈又是从富裕中农嫁来的。人家外家家底好,你嫁去他黄家日子不好过呵?当妈的又如此补充说道。

“你别再多嘴啦!”当爹的王玉文此时吼了老婆一句道。

她芳芳此时此刻揉着眼睛悄悄跑出了屋去。

一时间他王家两口子又说开了:“这孩子怎么会知道的呢?”是李兰英这样问对象王玉文道。

“我也不晓得呀。”王玉文回到厨房后这样说道。

当爹的王玉文也想了想,之后压低了声音说:知道了,巍巍的邻家有个孩子就在乡完小读书哩。

“也许是那孩子说的吧。”妻子这样对丈夫说。

“可能,很可能是他说的。”丈夫的话都传到屋外去了。

芳芳她才走出屋来没有好几步,就听得见两老在屋里说开了。她这个时候也想探个究竟,就停下脚步来绕到了后门去,把身子贴着门板侧着耳朵听听。从里屋传来的话音挺清晰的,——她妈呀,这几年真不好过啦,收入呀少得可怜哦。在搞互助组那几年,我们在生活上还算勉强过得下去啊,可现在呢,都还只有三个孩子。而我们的爹妈又偏过世了好几年啦,但粮食却慢慢地一年比一年不够吃啦,要是再这样过它几年下去呀,还不更要借粮背账么?正在厨房里炒菜的王玉文这样对妻子说着。

“不借也不行呀,老的少顿把不吃没多大问题,但让小的饿着可就成问题喽。动不动他们早上一起来就叫着要吃饭哩,要是真的没饭填肚皮了你能拿什么给他们糊嘴呀------”为妻的李兰英边说着话边赶紧编织她的草鞋。这时他王玉文便接着说了:“嗨!咱们当农民的真不好办啦。可手脚干干净净的那些城里人,人家天天都只管会坐在屋里喝茶抽烟的,但一到满月后就总能领得到手几十至百来元,想当然人家在生活上,比咱们不知要好几百倍去啦。”他王玉文还叹起气来。

   于是,当妻子的李兰英便深有感触地说:那谁教咱们都上不了中专、师范这样的学校去呢?都怪自己没出息喽。不过呀,能够弄得份工作做在那几年不也只是仅吃上饭?我们从那几年来没弄得个工作做不也照样能吃上饭?我觉得人一辈子无论做什么事也好,就像六零、六一、六二那几年,我们的日子不也还过得很红火么?只是从前年以来,我们才这样在粮食收入上慢慢地少得可怜哦。要是再过它明后年去呀,还不晓得要怎么过呵。我慢慢地感觉得,从当了家后才晓得爹妈真难当啊。万一有那么一天粮食收得不好,心儿真的不知要慌到何种地步去啦。现在还勉强能把日子打发得过去呀,可孩子们一天比一天确实在长大长高了哩。已长到十多岁的人,你想,就吃也吃得多,穿也要想穿好一点。可偏偏走到这样的日子哟,早不比以前喽,年青八青的去赶场,人家还会穿草鞋吗?而这也像话呢?我们都才三十来岁哩,可就只能穿着自己用白布染做的衣裳啦。现在就哪怕只到外家去一趟可都不敢去走走了。特别是见到那些当家顺一点的老同学呀,更不好意思去跟人家打声招呼呵。你是人,人家也照样是人呀!就手脚个个都有,偏偏就只你比人家穷哩,这真不可想象呀。你觉得我说得如何呢?

他们夫妇俩,只要谁一动了感情,便马上把自己说的话都拉得很长很长,感情也那么显得激动了起来。

当老公的王玉文这时候听了老伴这么说后,也很深情地说了:是喽,只要一想到了这方面来,就真够叫人伤心不过呀。我本来说咱们家生活都够苦了,干脆甭再添了啥子麻烦。但是呢,你又说不认认个亲家人家也瞧不起,而亚兵兄他却不嫌弃咱们当苦家,都愿意降低身份跟咱们家结为秦晋之好。他说了咱老同学之间嘛,有什么好隔开的?熟人始终要好说话点,为此他也就甭管我们有吃没吃也好,都愿找咱开亲结戚啦。其实呢,我想起来呀,咱家芳芳她又不愿意。不过,等她长大了能考得上所专业学校去,就任由她自己选择吧,我们就甭再干扰她,甭再干涉她的婚姻大事好了。而且,咱们也得要会想想,更应该会跟着时代步伐走才行。作为大人嘛,脑子总很僵化那可不好啊。他王玉文说着说着,差点还给忘了,竟让锅里的菜给烧糊了他也不知晓。在此时此刻,他王玉文在偶然间闻到了一股菜糊味,这才赶忙抬起了锅放到灶边来。

他王玉文一时间也叫了声“芳芳”,可没见答应;他又继续喊下去:“阿芳,菜熟了,来吃饭了,你好快些回学校读书去哩!”

他车转头过来,对着堂屋又喊道:芳芳,菜熟了哩,就快来吃了饭喽,来吃了饭你好去念书哩。一会儿你准可要迟到喽。

他根本没注意到,屋里本早就没有了她芳芳,自然就没听到她的回话。而当妈妈的李兰英也没注意到孩子在不在自己身边。她兰英只管赶忙地在编织着她的草鞋,说了要多赶得几双才好去做活路。这比什么都要紧哩。不过,此时的光阴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人总要吃饭的嘛。况且,当爸当妈的不正是为了让孩子能读得好书吗?一时间当妈的李兰英才冲到了门口去乱喊叫人了:阿芳,快来吃了饭喽,你还要去读书哩。

当妈的李兰英张口叫了好几声,才见芳芳她推了后门进家来。

“你上哪儿去来?下午你不是还要上课吗?”当妈的李兰英对她说。

她不愿回答,只是乖乖的一声不响走了过来。

一家人同桌闷坐吃了饭起来。

饭桌上,当妈的李兰英又对她芳芳说:“你放了学后就得赶紧回了家来哩,在路上可不要乱混时间喽。”

她芳芳只顾着吃自己的饭,没有及时搭话。

当妈的又继续说下去:你要赶紧回来跟我们割了点草哩。今晚上,你爹没空了,他要栽点旱烟到年底来好拿它卖成点钱好急用呀。

而当爸爸的王玉文也说了:芳芳,你是大的,你就多做点了,明天我也不栽旱烟了,明天我去割草来。

她点了点头,只管吃自己的饭。当妈妈的兰英还再多嘴打算教导她芳芳一番说:芳儿,你要晓得哩,我们老的不认个亲家,人家就瞧不起咱家哩。你瞧瞧屋檐吧,都见着蓝天啦,只要一下起了雨来就到处漏,你爹又一点儿也没空修补哩。粮食也早就少得可怜了。到年底来卖出去的猪所得到的那几块钱又差不多用来买粮食吃了哩。你爹他也想出门去找找点儿钱来急用哩。至于修房子,但也要抽“六月间”青黄不接时候人家不忙了才好托几个人来帮忙盖盖。门梁上又矮得很,脑壳又老爱碰着,有时稍不注意头皮便被撞出血来呀。家里要准备抬啥子稍微大点的东西进进出出都很不方便啊。家里苦就苦点喽,等你们长大了就少焦心点喽。

这个时候呀,王玉文却瞪了她兰英一眼,骂着她道:吃饭就吃饭,你老是啰嗦。不好都从你起,谁要总听你那憨话嘛?芳芳,老爸随你咋办也好,我绝不阻拦你。不过,这时候你得要好好地学习点喽,对不懂的要多问问老师,只有这样拼命学习,才至于保你得到商品粮吃哩。

对于什么是“商品”,她芳芳年纪尚小自然弄不懂,但商品后面又多了个“粮”字,她自然也略知一、二了。不过,要讲能吃上商品粮呀,这对她来说,这或许只是“可望而不可及”了。而且又咋能轮到她去吃上国家的商品粮呢?这“概率”还是太小呀。这般年幼的她,什么时候心灵不是幼稚的?她芳芳所真正考虑的范围又何曾不是“坐井观天”?而且她这样的年岁,还不正适合接受教育的绝佳时机?爸妈的苦,她可说能晓得一点点,也可说一点儿也都不知晓。不过,她也慢慢地了解到了一些,知道了一些吧。为什么爸妈老不会买新衣裳给她穿穿呢?别家孩子个个都穿得花花绿绿的。瞧那打扮都相当好看的哟,而为啥就只她一个人享受不到哩?同班同学呀,还能见到谁再比她芳芳苦呀?这何不跟家庭“好不好”有关!从这里看来,家庭条件咋何不跟收入有关?从她稍懂点事儿起,就觉得自家老是多么寒酸,是真的彻底苦呀,也恐怕往后就连书都难读好了。此刻的她自然而然也会考虑到这一层来。其实呀,农村孩子家有些人最本想上学念念点书,也都得不到上学,这也是因为环境不允许了啊。而有些人家确实能支持得了孩子读得书的,而孩子又不愿读,处处都总把为了享受大好时光而总把它当作“首位玉席”,等到多么想要点知识的时候呢,又怪天怪地的,说什么条件也不会达到等等。这不都跟自己或自己所受到的爸爸妈妈的“教育程度”有关?她回到了学校去,同学们照常叫她“巍巍媳妇”,只要一见到了她芳芳,她自然是少不下要抹泪了,甚至要直接哭出来了。不过,此后她不再多多地理睬了大家。她也再二连三地如此这般说了不为自己的“丑名”而跟同学们辨嘴,于是那爱说她是“巍巍媳妇”的话也就渐渐地 “消失”了。孩子们看她多次不理不睬了他们而知道“自讨没趣”,都自然而然不愿提起此事了。自此一天接一天过去,她的眼界也开始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得多了起来------

这都是近二十年前的“罗曼蒂克”了。今天的岁月都已推到了八二年春天。当年的芳芳现在都已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家喽。其个儿也挺高挑跳的大约有一米七左右的大美人儿了。瞧她那张俊俏的既不长也不瘦的小脸蛋,挺白净净的,且还剪着齐耳短发,并戴着一副近视金边眼镜,这可是位最标准的挺具“文人书生”模样的才女,两老自然都好为她深感荣耀同时也挺为她担心的;为她感到荣耀的是,她通过顽强拼搏终于在七八年上得了一所重点大学去,能为父母带来了荣耀;替她担心、忧虑的是,就照她老妈(李兰英)的话说“我像你这样大时,你都已经能上学校读书去啦!”这时候的她芳芳如何说呢?自然就会马上直截了当地说:谁像你们老的那样憨哟,人都还黄花年少的不正好玩么?谁会得闲去管管那码事哟!你们老的不懂,现在可不比以前喽。

邻家有个老大娘也会迎合说了:是喽,老的咋不懂?都五十好几去了。我说了还是你们出门人好,就像你阿芳呀,往后嫁不得个坐轿子的王子,至少也得是个骑大马的帅哥才嫁去哩。

“唉,大妈!您老把我捧得比神仙还高哩。”芳芳对她老大娘如此说道。

而芳芳的老妈也顺着邻家那位老大娘说着:老的就是这样想嘛,谁不盼望你嫁去的人家进进出出都是大车小车呢?

“嗨!谁还愿意听你们的那套老话!这都是过失了的老一套了,现在时代不同了,您还不晓得么?”她“厌恶”地说,并车转身到一边去偷偷笑了。

邻家大娘也这样说:“也是---喽,出门吃商品粮的人嘛,讲的话就成了圣旨喽,只我们这些干粗活的泥人哪怕半句话也难得有人听啊。”

“噢!这样说了就认为我脱离了你们啦?”芳芳显出不高兴的样子说。

“谁晓得哟------”她老妈也笑着说。

“那随你们咋理解去好喽。”她芳芳也这样回答她们道。

“可我们不会分析---。”她老妈也这样说道。

正是这年炎夏的一天,她王玲玲从省城里归来,回到了县城,要准备找晚点的客车返回家里来。因为这时候都已是下午五点四十分了,客班可能早都没有了,她自然是找不着车子乘回了家来(唯有守在城里头了),看来她也只好改乘次日的早班车回家去了,要不然呀,你能有啥子办法呢?不过,她却一点儿也不想也不愿拖延时间呀,巴不得一下子生了对翅膀迅速飞到了家来该多好。只由于县城还远隔家乡四、五十华里路哩,你很想直接乘11”号车回家去,而天又这么热,爬山涉水的又太多,按她今天的劲头,不需要五、六个钟头那才怪哩。那么她不就只是走到半道上天可就黑定下来了?真的,保准没去四分之三的路程天就全黑下来了。况且,到这年头来人也似乎真的有点儿变懒了起来哩。已早没有在读中学时候,每礼拜六下午都凭脚底板走路回家来问爸妈要那两块钱,而爸妈有时没钱了叫背米或背苞谷自己也得背它一两升(本地农村所用的木盒子一升装五斤)米或者包谷上县城来卖的那股劲头了。这可能是不走路惯了早都走不起路了吧!或者是地位变了,钱也有了花,做什么都不是依赖那几张人民币而何必总要走路呢?这倒也真难说。总之,从一弄得到了张大学通知书那天起,她芳芳就怕走远路了,确实从一上到了新学校后,她也少走路了。

从此,就没再见到她走过哪几天的远路了。何况还是远隔四、五十华里的家乡农村呢。而那天她倒也很幸运,因为她芳芳在大学里就学会了骑自行车,要不然呀,她不管走到了哪去就仅仅只一小趟,她都也得要伸手进衣兜去掏它几小张人民币出来才能到达了目的地哩。今天,她打算找位好朋友,跟人家借借一架自行车来,蹬回了家去,等乘班车回城来时,再扛单车上到客车进县城来归还了人家。一时间,她便去找寻了她以往的好朋友。且仅没好趟,她真的就很快骑上了自行车回到广场上来了。这个时候,不巧却遇上了个穿中山装,左上包还插起两只钢笔的黄亚兵。当年的黄亚兵此时候都变成了个老头子啦,活活泼泼的年轻人那浪漫形象早没有了。如今已真正的有五十几岁啦,确实是位“老者”了。此时的王芳芳她正按着车铃从他黄亚兵身边响过去,却注意不到自己正碰着“熟人”,还是黄亚兵爽朗地车转身过来对着她芳芳叫道:噫!你好像是芳芳吧?

有人对她说话,芳芳此刻这才扭转身过来,赶忙对“老人”说了话:“哦!是黄伯伯,我还不注意看哩,真没长眼啦!”说着便跳下了单车来,春风满面般地对老人说:“伯伯现在还在县一中当教导主任吗?”黄亚兵摆了摆手上来说:“没有呀,我已早两年调回本区当学期校长了。这几天是专来教育局开会哩。”话仅稍停了一下。他黄亚兵便紧接着问道:芳芳,你现在哪儿工作?

“毕业后分到省报社来当记者。”芳芳不紧不慢地说。

“哦!很有出息呀!参加工作几年啦?”黄亚兵一嘴官腔的问道。

“今年才毕业分下来哩。”她回答说。并推着自行车同老前辈并排着走。

她芳芳走了走又问黄亚兵:黄伯伯,巍巍都回过家来看看您老去吗?

黄亚兵回答说:你在省城那儿碰不着他呀?

“只在四月份那阵子碰过他了。我几乎没时间跑出去,现在又经常外出采访。”芳芳对老人这样说。

“哦!做记者工作嘛,这很当然喽。”黄亚兵如此对她说。

芳芳说话也挺爽快道:会要开完了吗,伯伯?

黄亚兵可摇头了:“还有三天哩,你是来这儿采访的吧,芳芳?”

“不是,我是想回趟家哩。”芳芳这样对他说。

“哦!都快五点了,早没班车跑了吧。”黄某睁大眼睛说道。

“就骑这单车走。”芳芳说话挺干脆地。

“呵!那骑到了家也许还没有黑。”黄亚兵说了。

两代人边说边走,停了停又说些话。他黄亚兵又还想继续多说些话。但紧接着两个又不说什么。

但过了好一趟,黄亚兵老人又说了:“芳芳,这些年你咋不常去我们家走走呢?”他一说过又还掉转脸去注视起她芳芳,又继续问道:是不是还为着当年的那些话恨老人呀?

“老伯,您今天怎么这样说呢?”她对老人这样说。

黄亚兵颇感慨着说:“芳芳,应该多去走走嘛,我和你爸、你妈都是老同学啊,有啥不好说话的?”而芳芳可对黄亚兵老辈子很客气地说:老伯,你别这样说,我还比不上他巍巍哩!从我还未毕业未分配下来直到这时候,也只见过他两次哩。我也多么想上伯伯家去走走哩,可就是怎么也抽不出空来呀。这回我一定要去您老的家玩玩儿啦。

“那当然很欢迎喽。我们两家早就应该很和好才行呀。”黄亚兵这老头子即刻显得很高兴地说。

“这---,我知道。巍巍以往也爱来家吗?”芳芳问他黄亚兵。

黄亚兵故意埋怨起儿子来,说:这小厮呀,从和我闹架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他现在是真的在哪儿工作呢,我真的搞不清楚哩。只听你们的弟妹们说他哪个月也都汇得点钱回家来,别的我就不多管了。其实呢,随他汇多少钱来也好了,都不会够他的那些弟妹们抛个精光哩。小红和小青都找到工作了吧?

芳芳平心静气说:“小红勉强弄得了份工作做算混上嘴巴啦,他现在被确定到师范学校念书。而小青呢,前两年高中一毕业因为考不上什么专业学校就不读啦,又加上我家两老这些年体力下降多了,想做点什么重的活儿都哼腰酸背痛的,家头的一切大小活儿就只好统统交给她,早都把她给拖垮了。”她芳芳也似乎很伤心地带了点儿泣声说着话了。

黄亚兵可安慰起她来,说:“是喽,正是我们农村有这个条件不好喽。想起你们在七二年就高二毕了业呀,却没能马上进入到大学校园去,并且一离开学校就马上下乡支农当了知青那么多年,一直过了好些年后才能得以圆了大学梦哩,这真难说喽。”老前辈颇为感触地说,且都很为他们的前程“深情感慨”。

“就因为那几年被耽误喽,直到人都快要三十岁了才弄得到一份工作做。”说罢她芳芳的眼里还积满了汪汪的泪水起来。

黄亚兵此时也安慰起她:人还没算大,你俩都还年青八青嘛。

芳芳可略微露出笑脸起来,我知道。但---这不是伯伯的真心话!

“有点挨边---。”黄亚兵说。

她低下头去,又抬了头上来,沉默了好一趟没有说话。可他黄亚兵又接着说下去:不必扯远了,再扯一趟可要耽误你的行程啦。这样吧,你回了家后,若能抽得时间的话就走走伯伯家玩玩去吧。

“好的,那我就不陪伯伯了。”她一说毕就迅速地跨上了自行车飞走了。

可她才跨上单车走不上好几步路,似乎还有个什么急事便赶忙跳下单车来。车转脸返回来对黄亚兵说:“嗨!我可真憨啦,我又差点忘了告诉伯伯您啦。巍巍他现在在省城北郊市属机械厂当厂长。”

“哦?晓得喽。他怎么很快就调到了那个机械厂去呢?我听他朋友说去年还不是在市水电局下属发电厂当一名什么技术员吗?”黄亚兵也停下了脚步说。

她又推着自行车过来,对老前辈说:“是的,但按他的水平,是一出了校门就可以直接进厂里担任工程师的。只是说实践经验少,就暂时先安排给了他一名技术员而已,去年他就毕业下来了嘛。况且他有很高的技术才能和极高的领导魄力。”她说着说着就渐渐走近了黄亚兵身边来。

“我只知道他好像是学物理方面的吧。”黄亚兵却显得不屑一顾地说。

而她芳芳却说了:他也选修机械制造方面的专业课哩。

“反正他都没多大出息哩。他哪能吃得消机械制造这碗饭呢?不过,我们这时候也挺忙得很呀,哪能抽得出时间跑到他那儿吃他几碗饭哟。”黄亚兵并不激动地说。

她芳芳不再说话了,沉默着低下了头去。

黄亚兵又对她说:他长大长高了,我早都管不了他了,早随他咋玩也好喽。

她芳芳一下子笑了笑,好一会儿才说:据他的领导厂党委书记说他还打报告要求上级调他到棉纺厂去担任总工程师。甚至只是一般的工程师或者一名技术员都行哩。他说了在机械厂不如到棉纺厂好发挥哩。

“噢!这岂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黄亚兵对她芳芳这么说。

而她芳芳可说了:他也自学过了纺织专业的功课哩。

是时他黄亚兵这才变了口气,缓和了起来说:管他做啥也好啦,只要手头的铁饭碗不掉就行喽。你没什么事了吧?

“没了,我这就走了。再见,黄伯伯。”她向黄亚兵挥挥手道别。

“好,那咱就再见吧!”黄亚兵也向她芳芳挥挥手说。

她芳芳一下子便跨上自行车飞驰而去了。

傍晚八点过一刻钟,她终于骑着自行车冲到了家门口来。

“噫!大姐回来啦。”这天傍晚,正抬着饭碗蹬到家门口来吃饭的她弟弟小红和妹妹小青都几乎同时一起喊道。

“是芳儿回来了么?”当年的李兰英听到叫声后赶紧从屋里出来张望着。

夕阳此时已全落进西山去了,此刻的天儿慢慢黑下来啦。

“叮铃---。”她故意按响单车铃。

“噫!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今天咱们家咋吃晚完饭得这么早?我还在家时候的那么多日子里,都好像从不低于九点来钟才吃晚饭的吧?”她边说着话边推着单车跨到门边来。

“想学学你们城里哩,你看看像不像呀?”当妈的逗她说,也笑了起来。

“想学学我们城里?难道我成家了去么?”她感到很诧异地问老妈。

“他呢?不是都和你在一个城里吗?”阿妹小青翘起大拇指上来问,但人没有即刻站上来。

“哪一个,小脓包?”当姐的芳芳问当妹的小青说。

“就是巍巍!”还仍然蹬着不动的小青对姐姐说。

她芳芳却丢下单车不管了跳将过来对小青脊背捶了一拳。

全家人个个都前仰后合的捧腹大笑起来,一家人都笑个够喽。

“唉,到了哪一天去,我们家都老爱开玩笑哩。”一直瞪着不动的她弟小红终于这样说道。

“生在这个村的嘛,谁不爱开玩笑?”她芳芳的老爹王玉文也说道,且只管自己吃自己的饭。还懒得看人说话哩。

她弟小红很快放下饭碗了,终于快快过来替他姐芳芳把单车抬进了屋里。她芳芳也拎起了弟弟的饭碗进屋来。且她一进家来立即匆匆忙忙的胡乱洗了个手,就找来饭碗舀起了饭和家里人一道吃了。可在吃饭桌上,小青却故意偏着头问起老妈:晓得巍巍如何了呢?

“你想嫁去做他家媳妇?”当妈的故意开玩笑说。

“噫,蠢!你就不会关心别人一下么?某人年岁都不小啦。”小青说着还向芳芳努了嘴过来。

可妈却说了:连芳儿都说不清楚,哪个还有闲心去理它?我和你爹又不是天天都闲着哩。

她芳芳一个人自顾吃着自己的饭。大家又在叽里咕噜地扯着有关她芳芳的“闲话”。但这又似乎都跟她芳芳无关一样。

她弟小红也说开了:上个月他爹碰着了我,问问我学习怎么样了后,又叫我有空就上他们家走走。我说了,等到了七月份放了暑假后,我一定会去走走的。我和他老人家只这样打了声招呼后就各走各的去了。

她老妈李瑛也颇为感慨地说:是啊,人家也总在关心咱们家哩。一年都有不少次问问到咱们家的情况哩,这也算他关心咱们家了吧。我觉得他也真够为咱们家操心的了。他黄伯伯倒是说有份工作做,可孩子那么一大串,况且多年来又都还是小小个的,一窝蜂只会吃饭不会做什么,大的又自己走自己的去了,小的还在读的读书,干的干农活------当妈的李瑛又开始动情地说着,还车转脸过来看了看她芳芳,又紧跟着说下去:他们家呀,这几年在生活上总算过得好了喽,像前几年呀,还叫老黄哭鼻子过不晓得有多少回去哩。本来他倒是有份工作做,按道理他们家过的日子是总比我们家好得多,可是他黄伯伯每个月只领到手三十八元工资,整整干了十多年工资也都涨不到五元。连他本人在内共七口人(即当爸妈的和五个孩子),在刚刚过去的六、七十年代里,他们家年年都几乎贴口粮钱。而且还动不动会在某些月份连饭都不够糊嘴哩。也多亏从七八年起咱们这个乡镇就开始划了田分了地,到八零年就基本上在全县直至全省包产到户啦。要不然呀,对他家也好咱家也好能有口安稳的饭填饱肚子么?就哪怕只是口粗粮也很难弄得到手呀。可以说只到了这几年,他们家才至于过得好了些吧。当然我们家的日子也比以往好得多喽。这年头的巍巍呀,肯定领到手的工资也不低于一百元了吧?我曾听人家摆谈过,在最近这几年里,他家哪一年从腊月初起就开始宰杀年猪了。且所宰杀的年猪起码不低于两百斤的毛重哩。要是没到这个数,甭说要卖了它几十斤或者几斤出去,还要上集镇去再称些来添补哩。我还听到他们村里来赶集的摆谈说,去年腊月初十那天他家宰杀了一头足足有三百来斤毛重的猪,连一两肉也不卖掉啊!看来他家确实跟以前的大员外家没啥区别了吧!当妈的李兰英说这话时越说越显得好羡慕人家,为此她芳芳和阿弟阿妹都竟睁大了眼睛起来。

当爸爸的王玉文也说:“在饿饭是正常的”那几年里,有些人家本就会谋算,如何熬也能熬得过去的。曾有那么一部分人本来也能熬过得去的嘛,但到了近年来也仍还在继续过“老康生活”呢?

她弟弟小红却显得不耐烦地说:有哪样稀奇的?芳姐都不愿了,干嘛还要再提到人家去,你们呀?她妹小青一时间又“扯”了弟弟一肘子,斜着眼看他,说道:你不懂。别老打岔呀,你不清楚他家小康(即巍巍的二弟)去年才同本村几个青年用了一块将近两亩的烂田改做鱼塘子,只干了还没上一年时间就据说弄得到了四、五百来块钱收入啦。唉,新政策一放宽后,他家就一天比一天过得红火了。连城里人那些经常性跑买卖的都不一定比他家生活好哩。你没见到他家现在随便是谁出门也好,穿着上谁都很讲究么?只是还没见到屋里摆设如何哟。

“那你又不直接嫁到了他家去?”小红对二姐这样说后,笑了。

“蠢货!蠢猪!”小青用筷子指着小红说。

小红低下了头去,懒得多理睬她们。

小青又翻转脸过去看着老妈,又这样对老人说了:妈,你曾去窜窜过他们村,已走过了他家来吗?

“要去干嘛呀?说他家好我就得去走走呀?”当妈的这样对他们说。

“真烦人!噫!干嘛还总要提到他黄家去?”小红一点儿也不愿听。

“谁烦?你问问她嘛。”小青朝芳芳努嘴过来。

没好趟时间,芳芳她也迅速丢下饭碗到一边去,赶忙提了张小板凳坐到门口来吹吹风寻找凉快。

这时候,天儿也渐渐黑定下来。她芳芳独自坐了好一趟,左邻右舍伙伴们都一下子不知从哪儿聚到了她芳芳的身边来,她家门口顿时又站满了一大堆年青人。这些人中只到过县城就算远的姑娘都一下子老爱请她芳芳摆摆城里头的“新鲜事”。一个个都问问起她芳芳,是不是城里头的“洋房子”都真的有十八层?甚至八十层楼呀?这时候她便一五一十地对大家说了:它还不照样跟我们农村的一样高!什么东西也少得可怜。我们能有的在城里反而还找不出来哩。她的这一席话一时间又逗得大伙捧腹大笑起来。她也笑起来,并继续说下去:在城里呀,什么也都要用钱买,而到我们乡下来呀,要想吃鱼吃虾只要你肯下河去捞它一趟来就保准得吃了;要想尝尝点野果什么的,只要你肯上山去摘它一趟来,就保准你得尝鲜了。可是一换到了城里去呢,你想吃什么也得掏它几个钱才能吃得到,况且花钱也觉得不如意嘛。要说你想玩玩一趟哪个景点吧,至少也得去逛逛那公园,走走那河滨。并且还会有啥子好玩的?当然,在多了,看惯了,会觉得哪样是新鲜的!要是说了只随随便便乱逛大街玩玩儿呀,或者上电影院去望望它几眼老片子,那还有啥意思哟。我说了,那还不如到我们村后的北桥河,去捉螃蟹来烤吃好玩点哩。大家又“哎哟哟”的大笑个不停。一下子,她家庭院里到处是年轻人爽朗的笑声了。正是这个时候,当芳芳还在给大家“解释”的那一瞬间,却不知从哪儿钻来了童年伙伴菊菊。这姑娘都还没走到人堆里,就抬高了嗓门大叫道:“噫!小芳,还戴上了金边眼镜来了!真够像个大官人啦。”是个留长发辫的大龄姑娘在说话。

“憨包!”芳芳“以牙还牙”地对人家说道。

菊菊走过来,对她芳芳说:你真的变成大官人了?还是当上了官太太?

“野人精!给我滚一边去。”芳芳故意“骂”了菊菊这大龄女子。

一时间,他们家又好热闹了起来。此时只听到那位叫菊菊的大龄姑娘跟大家说了她和芳芳的过去,讲讲了她们当初的“罗曼史”。这晚,名叫菊菊的大龄姑娘是这样说了——前几年呀,咱们还一同割草,一起拣猪菜。我清楚记得,好像有那么个早上吧,我们俩就要去一个还算高了的山上割草,在未割好并未挑回家来时,我俩在山上正割草,却猛然碰着了一根有锄头柄一样粗的一条蛇,吓得我们连扁担、麻绳都丢下不要了,且还赶紧跑回了家来哩。等过了几天再去找找那麻绳和镰刀,其结果两个的工具都统统不见喽。那回真够气死人啦!

菊菊的话越说越起劲,那话儿听起来挺生动哩。

“是啊!一提到那件往事,那真有说不完的笑料。”芳芳这样对她菊菊说。

菊菊又说了:我记得还有这么一回,我俩在南山那边割柴时,也不清楚是那个小崽故意吓唬我们,或是山羊踩的,山上竟然滚出一块大石头来,那石块还直接从我身旁擦过去。当时吓得我“心惊胆寒”呢,连脸都煞白了,一下子给摔到了一块油菜地里去。而你也两腿发软地奔过去抱着我的身子摇啊摇,并迅速地背起我跑回了家来,待我回过神来后,你还说我都昏死了过去,这回割柴的砍刀也不晓得给摔到了哪儿去。又还有一回,那是我们去割“青秧粪”,我自己不注意时却让脚底板给套住了一块尖石,脚杆顿时撞上了石尖尖冒出了血,我整整哭了好大半天,裤脚都让流的血给浸红了。我一想起当时的我们,那时我正好十几岁。特别是在我们都只有十一、二岁年纪吧,我同样遭到了这样一回,当时你又背不动我,这一回你还偏偏给路草绊了脚,大跌了一跤,鼻子、嘴巴都冒出了血,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又哪能照顾得了我哩!那时候,我们两个真哭够了,整整有好半天都哭哭啼蹄,最后相互搀扶着慢慢地走回了家来。整整有三、四回,我们俩对一棵柴、一把“青秧粪”也割不到手哩。这太好笑哩,太好笑喽!想起来那日子真好消极喽。伴侣芳芳啊,好像是从七零年起了吧,你上了高中,我们从此就不能常在一起了,也不能在一块儿打柴割草了。从此以后,谁都慢慢地长高长大,从此起我们便各走各的路了。但我万万想不到你却能够抛开得了这个“山沟沟”,永远地找得到一条美好的幸福路走了,永远有好日子享受了,就只我们这几个---仍然---并且自始至终都只能生也生在这块土地上,死也死在这块土地上啊。好伴侣,我的同伴芳芳,人的变化真够大啊,你没枉自生来这世间上啊!可到了哪天去我们这些没出过远门的土包子就只能而且永远地扛锄头,永远地在修理地球呀。只看得到你最终做得成了大事去呀------好啦,现就祝福你吧!我们都衷心祝福你。她芳芳的这位童年伴侣菊菊一往情深地对她说着。

一时间,有位名叫秋秋的姑娘也挺激动地说了:是啊,人家芳芳就是有出息,只咱们这些人笨蛋哩。你菊菊是看人家以前曾和你本是一样的人出生吧?你可能认为人家跟你本是农民出生的就觉得人家跟你关系不错吧?人家到了今天呢都成了“洋人”啦,过去的事早就过去喽。

芳芳立即安慰起了大伙儿一番说:菊菊,秋秋,咱们几个之间嘛话可不能这样说呀,我们这几个难道连话就不能说到一处去么?我芳芳还不是小时候你们在叫唤的芳芳?现在嘛,做什么还不照样保证弄得到一碗饭吃?讲真的,我的地位真的并不比你们高哩,你们可要相信我哟。当代无论做什么事,个个都是平等的呀,我欢迎大伙多抽时间到我那儿玩玩去哦。

大家听了她芳芳的话后,一时间沉默了,也惊呆了。但时间过了一趟又一趟,才有一个姑娘先开了腔:芳芳,你还记得以前的一件事吧?

大家又一下子把眼光投向了她芳芳,也投向了说话者。而说话的姑娘也紧接着把话说下去了:刚刚读小学三年级那阵子,同学们都老爱叫你“小媳妇”或“巍巍媳妇”,你都还没忘掉吧?

芳芳面对大家说了:都已过了快二十年了,我知道那年我才将近十来岁,你说我那时候能懂个什么屁事呀!

“对呀,就为着那个巍巍,你现在碰着了他还跟他打招呼么?”又有位名叫小燕的姑娘问了她芳芳。

“咋的不打招呼呢?又没得冤仇!”她芳芳说。

那叫菊菊的姑娘又问起了她芳芳:听说,他巍巍家现在生活上可红火哩,你都曾听说过没有?

芳芳可说了:听是还没听说过。不过,今儿下午我在城里碰上了他老爸,见到了他老伯穿着上也显得阔气多了,我敢肯定他们家生活上准过得很如意吧。

这个时候,有位姑娘站上来,说:“我们晓得了,我们晓得了。吃饭那趟你又说自己根本没碰着他们家哪一个,我敢肯定你还暗自跟他约会,并且还有不少次哩。好啦,我祝福你们,你甭担心。”这是她妹妹小青在劈头盖脸地说道。

“噫!你这脓包儿,你这贱货小青!啥也乱分析哩,谁信你嘛?”她芳芳说着还故意擂了阿妹一拳,还斜了眼去看她。

“你看,哪个像你样粗鲁嘛?是真就说真,是假就说假。”当妈的立刻指责道。 她芳芳不好意思地埋下了头去,懒得说话了。

次日早,她芳芳随便去窜窜了几个本家的门来,也同左邻右舍的伯叔、伯娘们谈谈了几番话,连同伴们的家,她芳芳也随便去坐坐了一趟来。她亲自走了一家又一家,摆了一阵有一阵的话后,接着还顺便抽点时间走走了母舅家一趟来,第三天大早她还是赶快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单位上班去了。

她芳芳的老妈,自从她芳芳得进了大学去又毕了业并分在城里工作后,看样子她心头暗自高兴了不少。从此,她无论走到了集镇去,还是来到了老亲老戚家串门也行,甚至上老朋友家去玩玩它一趟来也如此。她自感觉得面子上确实已增添了不少光彩。怪不得有人从前三年起就已开始叫她“老太太”(也有的叫她老奶奶)了。然而到今天来反而改口叫她“大娘”,难道说,当妈的李兰英是不是年纪越大反而变得越发年轻了?众乡邻都说,当母亲的跟大孩儿似乎一样年纪,虽然当妈的李兰英也只不过五十六、七岁吧,但是,当妈的李兰英却每每遇到众人“夸奖”时,自己总这样在人家面前连连摆手说:不---,不---,不---,我总比她芳芳多了二十来个年头嘛,你们可别乱冤枉哟。

既然都这么说,那当妈的李兰英也只不过翻过几年去,不也就翻过 “大甲子”去啦?

而当爸爸的王玉文哩,都不明白是从什么时候起,头发就变白去了三分之二左右啦,而且越到了这年头来,白头发就几乎“垄断”了他王玉文的头哩。八字胡一大扎,乱蓬蓬的,不常修边胡,老伴都说了:你的胡子都开始要变白了哩。他王玉文不相信,因为他早甭多考虑了。他岂会相信自己真个变得如此苍老呢?饭都有吃了。可是,当他王玉文偶尔从净水中偶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后,他就不禁笑着说:真是无情岁月催人老。

 

第一章

 

真叹时光流逝得好快,都真让人感觉得还没正是好好地眨一眨眼儿,天光就走到了严冬。这天光,这年华,谁都觉得它流逝得那么好匆匆,那么悄然无息呀!你才默默神不过一会儿,也只过去不到一会儿,就仅仅一会儿,就接三连四地过去了一年又一年,时光真的不等人呀。

公元一九八三年元旦这一天,坐落于穷山峻岭之中的山城,到处一片欢腾起来了。看看每一条大街,瞧瞧每一条小巷,均沉浸于“万众欢腾”之中。尽量放开你的眼界吧,随便是哪个单位,哪个公司,哪个部门,哪一行业,都莫不轰轰烈烈地欢度着一年一度新佳节;就随你看吧,各个机关,各企事业单位都莫不在自己的“指挥部”里燃放起很响而又很长的鞭炮。一座周长足足有六十公里的现代化城市一天到晚都笼罩在层层“烟雾”之中。请瞧,那成排的高楼大厦上面的一面面飘扬的彩旗呀,都似乎正处于硝烟弥漫的激烈炮火之中哩。

今儿清早,时间才不过七点来钟光景,靠近北城的东北边缘山崖之中的一座工厂更是热闹非凡。该厂的指挥部里,从炮竹开始炸响之后,就接连是激情的大喇叭在高唱着昂扬的革命乐曲,职工们的收音机、录音机也在这个时候,拼命地在主人家里狂叫。正在这时候,工人们个个都欢天喜地欢度着新天,大家都在热情洋溢地欢庆起佳节。大伙们还聚集成一堆堆地、议论纷纷不停。几个在一起高高兴兴地谈论着厂里这个八二年一年来的表现如何了得等等。只见个个都指手划脚的,乍看起来没有谁不显得很高兴哟。看看他们那样子,瞧瞧他们那多么得意、多么感到满足的脸呀,可猜一定取得了可喜成绩喽!其实也真正地取得了不少的可喜成绩喽!临近中午,他们的头头黄立平还竟然把表扬信干脆都张贴到了厂铁门前的刚刚用白石灰粉刷过了一遍的墙壁上。

大家都争着挤过去看看,并还边看边在议论着,在评价什么哩。

到了晚上,厂工人活动大厅里,职工们、特别是年青人,都自发地组织起了歌舞晚会,大家欢欢快快地一同欢度自己应有的节日。当时光才进入六点来钟,大厅里便开始举办了歌舞表演。首先是燃放了鞭炮,紧接着是主持人请股长以上干部(包括部分尖端技术员)直到所有工程师再到厂长即刻上台就坐。对以前只当一名技术员的年轻人,也哪怕只作为一般职工的普通工人,都统统请几个代表上来发言了。尽量让职工代表能够在歌舞晚会来临之前发表自己的“见解和主张”。当“演说”过后,一对对风风光光的年轻人便自动地闪亮登场,开始步入了“青年群舞曲”之中。时间仅推移到晚上八点钟,活动大厅里就狂热地响起了“叮当、叮当、叮当------”的交响曲,“点子”所弄的真不是一般的舞曲在剧烈地响着,红红绿绿的彩色小灯泡在一闪一息地闪得非常好看。在这个时候,本来算长得不漂亮的女子却变得越发漂亮多了;而本就长得美的人就越发在这时候更加引人注目了。大约有一、两个钟头过去,当雌雄相伴的“青年舞”过后,又是“独具一格”的“狂迪斯科舞”紧跟着在剧烈地表演了起来。顿时这个活动大厅里的热闹气氛更达到了空前未有的顶峰。伺候的舞会就一直表演到子夜后的凌晨两点钟光景大伙儿才依依不舍地散去。

舞会一散场各自回了各自的家后,人们又议论纷纷扬扬起来了。只听你、我听他的都在谈论起了,这一年来所感受到的——劳动是如何的辛苦,又因为这劳动才至于如何的获得好收成。只见这个说只有上面调来了这个黄立平过来当厂长,省城北郊这个小小的机械厂的工作才发展得这么热火朝天。要是不调来黄立平的话,这个机械厂还不照样“江山依然不变”。大家都说了,要是上面早调他黄立平来呀,那这个厂子到这年头来不晓得还要达到哪种“登峰造极”的地步去啊。而些年轻工人也说了:只有黄立平办事果断才吃得开这个厂子哟。若再换回原先的“老班子”呀,那就保准吃不开啦。说实在话,要是换成别的人也难吃得开这碗饭哩。这个时候,有的人也说了:这辈子能有好日子过那是他黄厂长给予的,正是只有他黄立平过来当了领导才见得到的结果。今天我们能过上如意的日子,我们普通职工随便到了哪天去也忘不了黄立平哟。

另外一些工人也这样说了,我愿意为他效命,愿为他为厂里拼命干到底------此外,还有个别工人还悄悄透露了真心话说:他黄立平厂长倒是年纪轻轻的,可治厂有方呀,这不是一般干部敢同他较劲的。从此呀,请大家别再小看他,说他是年轻人当领导喽!显然,他黄立平在众人之中,就是在全厂工人的心目中,是已经真正树立起了极高的威望,人们都很赞同他办事挺干脆,他虽是个年纪轻轻的领导但办事干练。黄立平呀,对于他这么一名“异乡人”来到该厂,每一位职工莫不从心底里、从心灵深处深深地敬佩他,谁都莫不欢迎着他的到来。因为只有他的到来,才至于使得该厂在这一年取得了如此大丰收,在工作上取得了如此大收获。当然,对成绩这自然不用多说,主要是他能为工人带来了不少的奖金。在今天的表彰会上,大家见到一个接一个工人和干部地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劳动模范”等光荣称号。厂下属各个股也被厂里当领导的黄立平等从总工程师、副厂长组成的厂党委颁发的集体嘉奖。仅就一九八二这一年,这个那个车间都接二连三地受到了黄立平这一领导集体的好评。就普通工人都有不少人获得了他的极大鼓励。这个厂也为了更能取得前所未有的突破性进展,上级领导也在这一年度把他们厂评为市级国企“先进单位”了。

从此以后,该厂里的每个人都能在其他单位、在其他部门面前,可以树大拇指上来、可以昂头翘首到天上去了。因为他们红星厂每名职工不冤枉作为一名在职人员,而是能够真正的为厂里争了气,为大家夺得了荣誉,再怎样也不感到遗憾了。他们也不仅仅只为了让自己获得了名誉,同时也真正地为国家,为祖国的工业建设事业做出了可喜的成就来,是算真正地贡献出了自己的一分光和热了。在这一点上,厂里能取得了这么一些好成绩,获得了如此极大的成就,这又何尝不正凝聚着厂党政领导以及上级主管部门的一份心血吗?尽管机械厂只是改革初期生产建设洪流中一个小小的环节而已。

不过,这个厂除了能为国家制造机械类大小产品外,还能为个人以及国家或私营小企业制造出一些机械性产品,且对私人企业急需的机械性“小机器”进行维修。这在改革之初,那都是为了尽量满足用户的要求。该厂还开设了修理部和包装部,可对残缺的机器上的零配件等等进行修补完善。此外,该厂还做了不少别的工作,这都出于领导者的英明指挥啊。在此之前,该厂只是一个无名国企小单位,它从建厂以来都未曾受到上级主管领导的重视,而只被市民称之为“娃娃儿玩艺场所”,其实也真的根本没有制造出什么随便是任何小小的机械商品来,这还甭说还要制造出大机器来了。

一年又一年过去,该厂不敢说能为国家制造出这台那台的大型机器,反而还白花了国家的油水去不知有多少人民币哩。并且还给不少单位和个人做出了不少的“陪送物”啊。还是先从扩厂建房起说吧,该厂就一直给上级领导老骂为“臭厂”,无论在刚刚过去的“文革”十年,还是从刚刚解放后一路走过来的五十年代直到六十年代中期,甚至到了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厂头总是一片烟雾缭绕着,飞尘在到处蒸腾,厂里的废气、废水、废渣---随处可见。当然,不管在哪一方面的投资建设倒是花钱不少了。然而啊,真正要做好每一项工程都是难以吃得消的。也就是说,哪位头头上来都是吃不开的。

以往,有些领导为了自己能获利,对上面下拨的“大改造”经费,都要尽量使自己的腰包首先胀鼓鼓了再说。并且,他们某些官人还说了反正是“吃人民公社的”,“是吃广大群众的”,“又不是吃哪一家的”。在此,“油水”经常被掳去,人却肥胖不起来。对普通职工来说,只要饭碗能保得住,当干部的只要能保得住“乌纱帽”不掉下来就高枕无忧了。于是他们哪还管得着它什么设备不设备啊!而要说道原先的老厂长去呀,一个二个压根儿都似乎没起什么作用哩。谁看上去也只不过是一位“空官”。而又好像对于厂长这职位来说,就如同封建时代——只要皇帝一点上了谁的名,谁都可以做将军,当元帅一样。而真正的,其实还不如下面的一员职工哩。在不算很长的七八年时间里,似乎仅仅几眨眼的功夫,仅没几年的时光过去,在破费上却是数以万计的,而且看看那样子哟,还是越拖一天去则损失就更越大呀。连最不会工作的人都看得出来了,也包括一些领导者。为此,这便激起市府党政领导和市企业局、劳动局,以及厂党委等各级领导的关注并很快一致通过,才不得不走访基层去“选拔能人”,而且也很快把他黄立平调到这个名叫红星机械厂里来“混混口饭吃”了。

而又恰恰想不到他黄立平却似乎长了三头六臂,从一上任厂长后就大显身手很有出息很有本事的样子来哩。他黄立平从八二年三月间一来就任后便竟使得该厂很快振兴起来,且让这个厂尽在当年十二月间的月底一结算,该厂年均总收入却多么大得惊人啦。从此,该厂便一跃而成为“强厂”了。且特别从建厂以来这么多年中,从没有见到过的收入是往年平均年产量的九倍。从八一年以前的每年所支出的人民币都要占总收入百分之六十下降到了只占百分之十了,而哪怕是任何一项技术工程都也比以往相应地上升得多了。从而便说明了这个从农村来城里当官的黄立平他还是有两下子的,是真的有一定本事的,是真正的有能力有魄力的。就是说在他刚刚大学毕业,刚刚永远离开浪漫的大学校园的一九八一年夏季那段光景,他当年首先是让上级领导给分配到了市水电局下属单位一个发电厂里去当一名技术员时,他却一声不响地服从了上级分配安安心心地工作着。且尽管对分配工作似乎跟他所学的主要专业不对口他也不埋怨。

那年秋,他才一下来“就任”后,就着手提议了一套发电厂的改革工作方案,使得本来仅供一个市镇和周围部分郊区居民用电的小小发电厂,仅仅用不到半年时间就保准使市郊周围很多乡镇居民都用上电,并且还能供应该市城郊许多厂矿和某些企事业单位生产生活用电了。同时,邻近一些市镇及其那些市镇的附属小厂和某些小型的工矿企业,另外,再加上一些工矿基地都反转来用了这个发电厂里的电。这个黄立平咋会有如此本事呢?原来黄立平他还是一位从国家的重点大学里读了四年制本科毕业下来的年青人。他黄立平在物理学特别是机械制造方面都学得比较扎实。他虽学了些水利水电方面的专业知识,但重点是攻读了机械专业。以此同时他也选修了其他纺织专业和应用型专业课程。而在他所学的机械系这一届毕业生中,他的各科成绩还是颇为不错的。加之以往他黄立平又老爱进行实地考察,并不断进行实践探究,时刻做好实验工作,以至于使得他才一毕业给上级分配下来做任何工科方面的工作时都不再显得笨手笨脚了。而何况对于在机械制造这一工作方面,当然也算颇为熟悉了。

他在快要毕业分配的那段日子里,学校学位委员会就在毕业典礼的那天宣布了他黄立平获得了理学和工学双学士学位。但是,一到真要毕业分配下来时,他却不知上级咋搞的,他的理想学科——机械学,却得不到分配下去学有所长,而偏偏得到分下去的是搞水利水电。在别人眼里看来,这似乎跟他的专业知识成两码事了。这可说他真有点儿不能立即被重用吧。他“暂时”只以一般的技术员身份首先投入到了百废待兴的新时期建设事业中去,且只以一般的职工的身份在工作,这莫不可说在一定程度上暂时埋没了人才吧!当时有人说,对于他要“好好发挥才干”的宏伟计划就或许只能化为乌有了。不少人都这样说,他要马上办的事都只能暂时成为空想了。有些了解他一清二楚的人都莫不真替他深感叹息呀。因此呀,这个处于穷山峻岭之中的山城在用电上都是从这个高峰县发电厂远接过来的。而高峰县这条河里的水又还不够用哩。

还在那个一九五七年的时候吧,党就号召了当地人民在这条河的上游广仁县附近针对有关生产生活用水进行调节分配了,并在这条河上游即广仁县河段筑起了一道拦河坝,紧跟着还很快修建起了本省第五大蓄水水库,以进行用水调节了。可水也仍然不够用,加之周围农田灌溉用水又多,本省又是郁蔽林面积极少的一个省,且还多是广大的荒山兀岭区,各河段水源自然来之不易,平均三个县“普及”不到一座中型水库,更普及不上一座小型水电站。则对于这山城外围自然性纯属“干旱沙荒区”了。对于只要一翻到新年去后,春季恰来到呀,这座城市的饮水就成了问题。往年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还要专门派车到“外地”去拖水来供应城里居民用哩。而到这个时候,各个厂矿、各个企业、事业单位都只好自己“自力更生”了,各单位只有自己寻找解决自己所面临的实际困难。此种问题年年都有,至少都有两、三个礼拜“春水贵如油”啊。只有雨季一来到后,才敢说大家最终盼来了“曙光”。特别是雨季来得晚的年头里,有时候过了一两个月都很难见得到一滴水的时候,更感觉得该城市似乎处在无边无垠的沙漠地带里。针对只要一旦遇上如此年头,且随便是哪位当领导的也好,都直接为着生活用水而在大伤脑筋啊! 可是,你处于这样的环境里,又能咋办?到这个时候,甭说你只要一出了两枚硬币就能买到一担水?就是你出了二十块钱呀,也没有谁能有水卖给你啊。你现在自然而然可以想象了,该地区缺水也算严重吧!

因此,谁也好,要想马上解决得了这一问题,只有大力引外河入内河,引外水入内地,将本地所有的河流都筑上河堤,建起水库,以确保河水的自然调配。可是啊,有些人呢,就是某些当领导的咋想呢?他们却把这一问题不当一回事来认真看待。而有某些人还把上面拨下来的资金都不知用到何处去哩。为此,才造成直到如今也仍然是这老样子。自然每逢四、五月间农民要放水打田,竟会出现挥锄动刀的事哦。这又能让哪几届干部管得好哩!

就为了人们能用上电一样,必然是要有充足的水源才行。在此,他黄立平根据发电厂所处的地理位置及其条件,提出了如何扩大发电量的规划和改造方案。并将自己的意见整理出来提供给了各位行政领导和工程师们,让发电厂管理层主持了干部职工大会,并在职代会上通过后,他很快就拟定出工程图纸来。于是,当领导的这才下令“战斗”了。经过多方的艰苦努力,仅翻过去不到半年时间,发电厂便很快见到成效了,也很快使得该市镇外围自古来未曾享受到用电的好处,但如今也真能实现得了广大百姓的愿望,让大家轻易地享受到了水电确实给广大人民带来了无限幸福。他黄立平这一下子才至于这样 “扬名显达”了起来。

话还得说回来,他黄立平尽管如何取得了可喜成绩,且还是一位刚刚从大学毕业分下来工作不到两个春秋的年轻人。他到市属水电局下属单位发电厂里来工作不过半年多一点就取得了这么可喜的成绩。但他所走的这段路并非真的一帆风顺啊。当他表现出成就来后,也正是他下来工作了整整有半年多时间呀。而到此时候,当领导的才至于破格提拔他爬到工程师的位置来吧!待他马上被调职之后,市水电局头头才迫不得已答应了市政府的人事安排,让他轻易坐到总工程师这把“交椅”上来。且再过没好几天去,他黄立平也为上级认定“工作需要”给调到这个红星机械厂来“挽救危难,顾全大局”啦。从此,他就从八二年三月间起在这个厂子任职了,就在这个厂里“好好发挥才干”了。他被调到这个厂里来的原因,说起来都是出于主管领导多方面的考虑。是国家建设事业确实正渴望着各类有真才实学的人上来掌权的结果。不过,这也说明上级领导确实需要人才呀。其实,哪一个部门,哪一个单位不正希望快出将才、帅才?哪一行业宁愿需要蠢材?可是,有些单位或部门却没能很好地发现人才,尽力去重用真才实学者,似乎此世间就本无千里马啊,而“千里马常有”,只是“伯乐不常有”罢了。谁敢说这人世间真没有人才呀!只是当领导的不善于也不愿去发现人才而已。

然而,有的地方有才者始终得不到重用这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中国特色”了,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难怪有人曾说过:“中国人只善于纵比,而不善于横比。”如此看来也是没有白冤枉说的吧。因为,有些部门却明明知道了,某些人向来都踏踏实实的很能干,算真正有才有能者,却始终得不到安排进一块理想的“园地”去,让这样的“千里马”踏出一条“志在千里”的本领来,这样祖国又哪能进步得如此之快呢?祖国“四化”建设事业哪能迅速地得到向前推进哩?而某些当领导的却偏偏不能让有才者好好地钻研自己的“新项目”,以至于使其自由地为本单位大干出一番可喜的成就来。这是可悲的呀,也是很不应该有的呀。但是,当了领导的某些人不仅不注重人才不说,反而还要大力压制人才哩。这样子,有真才实学者岂能见得到他的才干显露出来哩?而有的人却只等人家出了名后才去重视人家,并看人家又还要搞出什么名堂来的时候,又每每都斜着眼儿盯着人家,并在其背后嘀咕说“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而有的人还竟故意扯起人家的后腿,甚而至于还要破坏了人家的钻研计划,处处都对人家说什么“人心不可二用”等等。致使别人在钻研自己的计划时都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研究,暗地里背着他们这些当领导的悄悄探索着,巴望着只要不捣乱自己就磕头千恩万谢他们这些大官人了。造成红星机械厂以往年年亏本其自然原因也就可以推出了。

只有到了这个八二年,厂里才取得了这么一次“自古及今”的重大胜利。这一次大胜利,这一次大突破,还是自建厂以来好不容易才见得到的一次伟大奇迹。这可是一次伟大的创举呀。在这方面,又莫不凝结了他这小半生来的一大才智啊!他的这次成功的展现,自然是不可忽视了该厂工人们自己就本能干。他黄立平的脾性,大家都是知道的,当然在他黄某才刚刚来到该厂时 ,倒是有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当他突然间会发脾气时,工人们就真怕他啊,就真怕被他童子军拉去评道理而只好拼命地干。其实呢,他的所有要求,也是别人之所要求——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别人但愿这么做呀。

这正是他黄立平为了把丰收留给别人而自己甘愿受苦呀。其实嘛,从他上来担任了这个厂的领导后,就采取了多方面的措施,比如进行分组包工,把任务层层落实分包到各个技术股,包装股等等“小单位”去。他黄立平都尽力想办法采取有效的措施来个彻底的“革命到底”,并还要在下面的工人中实施“因材选拔”,力求让厂里在用人方面能尽快实行“高标准化”,使其效率更高些,以便更好地在全厂推行“高奖金”制。他黄立平还明确了各个股的股长要对本股采取“多劳多得,少劳扣金”的办法来对工人们进行激励性竞争,同时也对全体员工提出一个极为严格的“要求”。以此同时,他黄立平制定并及时公布实施了厂规和管理制度。他对大家郑重宣布了:谁上来谁都会这样做的。会后,就在新的要求过去了。他希望全机械厂所有的干部都得同全体职工一道下车间劳动,任何干部都不能“袖手旁观”,天天当“瞎指挥”。说起来这个黄立平厂长也确有一定的“群众观念”,他能同广大职工一道下车间劳动,一道在震耳欲聋的大机器面前亲手操作,难道还有哪方面对不住大家了?

以此同时,他又下命令说了谁也不能总是坐享其成。这就是他在机械厂的治厂表现了。这也正是他最想要的工作啊!不管话怎样说出来,哪怕在他才上任的时候,或上任到了今天,他确实制定出了一套严格的规章制度,就是绝不允许任何干部旷工。不过,在工作态度上,他历来支持、激励全厂职工的劳动气氛倒是挺浓的,但也是挺活跃的。他曾在内心深处说了,他应该具有自己的“气派”才行。他黄立平除了准许各个股进行分组包工外,还准许下面的“小头目”将工作量有系统地进行分配下去,所接受任务的人只要能够按时按质按量定期完成厂里所分配给他们的指标就行。他黄立平还在全体干部行政会议上,让大家来个民主性通过了再行事,还说了若哪一股能够按期按质按量完成了厂里分配给自己的任务,甚至还提前完成了去,那么,他黄立平就对其重重地嘉奖,因为这已表明那个“单位”确实很快替厂里办了一件好事,提前完成得了自己的生产任务。自然还有啥感到遗憾的了?只要他能够耳闻目睹了人们改造自然的奇迹——即赶紧采取“多劳多得”的竞争激励机制对其先给予一定奖金,让职工先真正尝到“甜头”。而如果真的在定期内完成不了工作任务的话,他黄立平也同样以“少劳少得”的办法克扣其一定奖金。

从此,职工们没敢再随随便便旷工了,而且还更加热爱劳动了。对于那些老爱请事假、请病假的职工也极为少见了。因为,你不愿上工就得不到钱且不说,主要是他厂长一旦见谁不上工的话,本股就很难完成得了厂里分配下来的生产任务,这就进一步牵涉到本厂很难完成得了国家划定给企业的生产指标和生产任务,那么厂家要想得到大收入会从哪儿来?你职工又会有多少收入?自然,虽然厂里起初有些人似乎憎恨他,但后来在内心头还是暗暗地佩服起他黄某来哩!而他要这样做,对于厂里的常规管理该怎样着手好哩?在他未就任厂长之前就早考虑过了,也说了不少回去。他曾这样说了,只要有一些职工不上班,厂里就很难完成得了国家划定下来的生产指标,厂里一旦完成不了生产任务,自己以至全厂干部职工又怎么会得到数量可观的奖金?从昨天直到今天的办法也促使每个职工谁都不无赶快上了工去,就是连他黄立平本人也不例外。

为着这,他很难有空闲时间回家来一趟,就哪怕是大年三十夜来了,他也都觉得抽不出一点儿时间回一趟家来,只仅仅在八二这一年,他让“臭厂”变成了“好厂”,让“臭厂”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市民眼里的“臭厂”一瞬间夺得了“荣誉”,更使得“臭厂”真的不臭了起来。尽管上任还不到一年,原来的坏名声均恢复成了好名声,连荣誉也得到不少了。真的,从刚刚过去的去年开春以来,职工们的生活质量是一天比一天有所提高了,大家的收入也日益好转起来啦。就是说,每月除开支当月的全额工资外,每个月没人都有一定的奖金,并且一月比一月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可到了今天来呢,不管是哪一职工家,可说在生活上都确确实实得到了一定的改善起来。他黄立平这个当领导的,能够改变那个原来只会耗费国家油水的一个“臭厂”转变为能够为国家赢利的一个好厂了。这个伟大的创举,这个惊人的奇迹无论干部还是职工谁都不无承认啦。而近一年来所取得的成果都在于大家的不断努力,在于全体同仁的共同奋斗。无论日子走到元旦节来了,他都仍不准任何人任意怠工,不准任何人随随便便混光阴。每天从早上七点钟开始,就陆陆续续见有人上班去了,且直到晚上六点钟去了,也仍然见到有些工人还不愿意离厂回家去哩。这更说明职工们都在拼命抢时间,抓速度,为使厂头能获得更多利益而都在拼命地大干,因为大家都觉得,哪怕干活再苦再累都值得。

曾有人都经常说嘛——“时间是金钱,效益是生命。”这句话不是乱说呀。其实,厂里有利,自家也得到利啊。所有红星厂的领导班子为了国家能有益,同时也为了自己能有益啊。自然而然,谁都有必要不辞辛劳呀,谁都希望终身“战斗”在劳动的第一线上------这是每个劳动者必须明白也应该坚守的“本职工作”。的确,也正是只有他黄立平调到了这个机械厂来,才能及时整顿得了厂里的不正之风,整顿得了该厂这烂国企的管理队伍,并很快制订了一套有利于全体职工以及厂里整体利益的各方面措施。他黄立平其人,在八二这一年来的表现,都全写在纸上了。人们的欢天喜地,都莫不证明了他黄立平的“施政手段”是很正确的,所制定的措施是符合时代发展要求的。路走到了今天,厂里每个工人都终于喜笑颜开了,见到谁也好,谁都挺高兴着哩。

确实啊,这何不真正体现了工人们在生活上正逐步得到改善!并“挨家挨户”地深入下去,且努力朝着现代化的生活目标迈进哩。于是,这何曾不正是厂家真正地能够替国家,为人民做出了一定贡献的表现?且不更体现出了职工自己真能够做到了有益于国家,有益于社会的事业来?从这新年元旦(即八三年元旦)的到来起,再随便是工人们每见哪一回出厂房来时,翘首仰望着白墙壁上张贴着的“表扬信”或公告栏中“表彰”栏目上真写上自己的名字时,便开始听得到工人们在议论纷纷起来,都议论纷纷起这一年来自己真是如何地取得了哪方面的可喜成就。而那些从来不会得到任何奖金奖章的工人今而也偶见自己终会“金榜题名”了,自然更欢喜不过。由此更可说明了,人人都有机会取得好成绩。从此以后,红星机械厂就也慢慢地跟着“扬名显达”了起来。

只要提到他黄立平的过去呀,厂里谁都说了,他才到发电厂里来工作,就很快参与了发电厂的各项研究工作,多次与发电厂头头们在一起对工程规划进行了有效的探究性研究。曾有好几次在会议上,他黄立平多方提出并建议领导们要如何办才好,又该咋做才做得更好,也才至于能很快解决得了发电厂眼下所面临的一系列困难。其实,他也常跟发电厂领导们详细分析过了,他觉得应该如何着手,应该从哪方面去解决才至于能够解决得了它。也由于发电厂多方对要职人员进行“简政”,且又遇上更换的新上任者偏偏不大重视人才,从此便这样过了“一阵风”。这个实在很短暂的时光呀,仅仅半年时间,其“建议”就有几条化为“空想”了,自从会议开过后没上一、两个来月吧,就一下子没踪没影啦。

从此以后,他也就似乎没啥子成就了。他为这个问题很难过,也很遗憾,确确实实自我感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了。说真的,你一员普通职工嘛,虽还算是位受重视的在职技术人员,可他出了上班之外,还能再多做什么呢?当然还有很多时光,但那复杂而多余的光阴又得要用来料理家务事哩,你又还能做得成什么大事呢?可是,对这种观点,只能拿对别人来说倒也无所谓,也可以说是“寻常事”。这“寻常事”在平常人眼里看来倒也是最平常不过了。而一旦转到他黄立平来呢?他感到自己闲得太多了,可以做的事又实在少得可怜。他讨厌有些人经常把大部分时光都放在娱乐里,放在自己追求享受的“一吹气就冒泡”的问题上。当然他黄立平也很遗憾自己实在对不住国家给他的铁饭碗,是真的辜负了前辈们的殷切期望啦。

而到此年头来呢,他黄立平的年纪又上到了三十来岁啦,可对自己的“私事”呢,即对于个人的终身大事呀,他黄立平当然还未正式好好考虑它一番哩。不过,他反而还觉得自己在此年头里真的虚度了光阴,虚度了年华。他不但在嘴里这样说着,在心里头也这么说了——即对于这么一位过早成熟考虑问题的年轻人,还得总要为了“种族延续”——即为了自家继续繁衍下去呀!人家都挺“关心”他(即黄立平),都跟他讲了不少回去了,弟妹们也劝劝过他不清楚有多少回去哩。加上左邻右舍都说了他“你要老是这样拖延下去呀,那到哪时候才至于为自己的婚事考虑好哟?准保你这辈子或许就这样算啦”。可他也这样说了:说我这辈子算就算了吧,我能有啥子办法呢。至于说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黄某又不是不晓得呀。爸妈虽多么盼望他们这些后代能早点儿生龙生凤------不过,就可暂且先别管了它,再等等了它几年再说吧。他黄某也曾如此说过了,并总重复着他的“老话”不知有多少遍哩,甚至于在众人面前也直言了说:“无感情的双方闪电式地结合在一起那等于判无期徒刑。”虽然如此,别人自然多少也了解得了他说话的真正含义了。而究竟他黄立平又曾经有过轰轰烈烈的恋爱没有呢?不少人都会这样自我安慰说,这肯定是有的,特别是那初恋时的心跳,对于他黄立平,那是永远让他如何也总忘怀不了的。特别是两个默默相对视着的那种“害羞”、那种“腼腆”、那种“羞涩”,他怎敢说忘就忘掉呢?他况且还是年纪轻轻的男人哩。

在他正上大学的那年头,他曾同女友在马路上逛来逛去的情景,即无论在街心、公园、河滨等等同学们都总见得到他们的身影,并曾形影不离地走过了一段又一段不寻常的里程。可直到后来呢,他还是感觉得人家有点儿不贴近他黄立平的生活现实。其实呢,他也并非是位要求得过高的帅哥,而女友也曾说“我们就简单些吧,咱们别像人家那样一到结婚日子来了就如何也得大操大办哩”。当然,他也不是因为人家口是心非而不愿,也并非说人家的见识本就比他肤浅而不愿给人家一个机会,更不敢说女方对未来没什么生活目标而自己宁愿光棍下去。他只说他早在自己脑海里头埋下了“隐情”哩,可就总觉得这“隐情”还不知道有多深多沉哟!就套用他黄立平自己的话来说:若要叫我用真话把它表达出来,那我就如此说,我始终弄不明白自己应该怎样把它说得清楚哟。可硬要我把他讲出来呀,那要到哪天才至于讲得清楚呢?可对这个问题在他觉得情不投意不合之后,他当然也接二连三地说过不止一回了:我倒不说别人,人家也并不提到什么条件去,但心里却总盯着钱袋转------

总之,若没钱就会觉得一个人结了婚后的生活是很难获得幸福的。当然,感情是经过长时期的培养才建立起来的呀,岂有一天两天就能情投意合呀?不过,有些问题双方根本没多少感情却硬要结合到一块儿来,又何曾不只是为了“种族延续”?为了繁衍后代而努力在一起?同学也好,朋友也好,也暂且不管是男朋友,或是女朋友,但对于他黄立平来说,就只能通过多方面观察,多方分析,才至于会发现得了某些人所说的话是不是那么真切。因为,一个人每每闲暇无事之时,他从某些人如何都总以“外表光鲜”来要求自己,且又会从那些整洁的、现代化的标准服装上去看看,他无一不二就能看得出来确有那么一点点“隐私”。之后又从你已有了这样那样的衣物中就可看得出来,一旦你只要有如意的物质享受了,那你在这个人世间里似乎比谁的日子都真的好过得多了。

可以说在人家面前你能昂首挺胸了。心里头从此也自然而然地变得让人难以认识起来,并从人家的眼光里看得出来你若仍然只有原来那件都穿了有一个礼拜,而到了下个礼拜也仍在穿的衣裳的话。你要是不认真注意看人家的反映倒没什么,可是你只要注意到了,就自然会从人家的眼神里看得出来呀,于是有些人的眼窝子就会立刻不舒服起来,甚而至于还会说起你这样那样的肮脏话哩。于是别人也会渐渐疏远起你来哩呀。当然不免说你又穷又脏,人家便自然而然瞧不起你啦。可以这么说,原来有些人同你很要好,就是先前和你有交往的朋友,但到此时有些人也似乎从渐渐疏远你到慢慢不理不睬起你啊。为着这,他黄立平说他在基层目睹了某些人的行为后,就是往前对你多么热心的,真跟你都已不是一般的朋友了,两个都交往到两个人能合成一个人了。

可转眼间,对方只要一清楚明白了你的家底之后,又自然而然会产生起一种不同于以往的眼光------于是我们可以这样说,在某些人的眼皮子底下,若你家是名副其实的一个“富裕人家”,那当然对你更好得不能再好了,朋友间也似乎两人能变成为一个人;若你“家势”稍差点呀,首先是人家开始冷淡你,再慢慢地听之任之走向下坡路,直至走向深渊的境地。这样子,他便在自己的心目中得出了如此结论——某些人的眼光里又何时何刻不是朝着“资本”转?他黄立平前些年便在自己心底里默默说了:很多人的行为并非与他的言语相一致,当然也并非要求大家言行一致,但对于这样的话,谁都会说,只要一蹦出了口来就是了。不过,要真正拿他自己跟自己所说的话相对照,并以此来自我衡量呀,那可就难行得通喽。那这样的话,他黄立平就不止一次在心里头说了多少默默话,也不只从嘴里头蹦出多少真情实语。可是,话终归是话,念头终归是念头。古往今来真正能有多少人会像他那样理解得一清二楚呀?

以前,他都每每在同学们跟他议论婚事时对那种年轻人所关心的一系列问题“就事论事”时,他曾记得他这样说过,又曾说了那都是为了真心朋友“谈天说地”而偶尔会一时提到个人问题。他黄立平自己也曾提到过,只要见对方还显出无动于衷的样子时,他于是乎便总摇着头说了:如今的天呀,有大部分人脑子头不正被“金钱笼罩”?这话呀,看来,别人是很难理解得清楚哟。当然,那时候有几个年轻人也插嘴了:你成了家去何不处处需要金钱?不少男女朋友都曾这样劝说过他。然而呀,他总是摇着头。他说了人嘛各有各的想法。而到此时此刻,同学们也乘机向他进攻了:“---可你家底真差了怎么会行得通啊?就算你真不向往那多么阔气的生活环境吧------”他黄立平一时间笑了,苦笑之后又偏偏说他自己这一生中这辈子是很难适应得了“新时代”“新生活”的需要了。就是说,他永远难同这个时代“青年”一个样了。别人替他说了去,他自己也都如此说过了:我的生活中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才适合与我息息相通哩?这世界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融入我的内心世界里去呢?也应该是哪位女郎才至于融入我的灵魂里去呢------此时此刻的他都不得不说起了他的脑子头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什么元素,他真不知道自己曾受过什么影响。按平常说那就“马马虎虎”它一通吧,可在今天他却坚决地说了,一轮到他黄立平呀,那可就更难行得通喽。一讲到说“马马虎虎”,但对他黄立平来说,那还真是“可望而不可及”啦。

这一天,也就是八三年元旦后的第二天,省日报社登载了一篇文章。该报真实报道并肯定了这个名叫“红星机械厂”在八二年这一年来的“战绩”,切实反映了这个小小机械厂一年来取得的可喜成果。对这个厂的真情实况的反映,也从此为那“红星”二字增添了无限光彩,且从不同程度评价了当领导的黄立平确实有一定才能,真正起到了带头作用。虽说从报纸上看不出直接歌颂他黄立平的功劳,但从厂里这样那样的实绩表现就可看得出来了。读者从字义上,从整段整段的文字中即可看得出来。就可这么说吧,新闻媒体从侧面间接地歌颂了他黄立平。读者也在读报时着重把眼光盯上了文章的记者叫什么名字以及责任编辑是谁。在换到次日即元月三日的报纸上,读者也仍然从报上读到这么一段:

红星机械厂,厂长黄立平去年一年来采取了一系列的合理措施,进行了恰如其分的分工包产,使本厂在这些年来从一直亏损转变为盈余,该厂不但提前完成得了国家所划定的指标,还能超额完成了新年第一个季度的生产任务,进而为国家作出了卓越贡献。新年元旦日,黄立平厂长又根据本厂一年来的成效夜以继日地拟定出了下一步工作该怎么做的新方案,很快在昨日的行政干部会议上讨论并一致通过,再同全体干部一起制定并公布了新的治厂措施------一年来,他坚持改革,立足开放,认真探索,打破了红星机械厂历来都背负臭厂之名,致使不少干部职工到年终来终于被评为“先进工作者”,“三八红旗手”,“新长征突击手”等等光荣称号。从此,广大职工在生活上确实也比往年大大改善了------下面的文章还长,读者从中可看得出来,这位记者在报道上极为肯定地大加赞赏他黄立平还真的实行“官兵平等”的治厂原则,肯定他下令叫所有的大小干部都得同工人一道参加体力劳动。文章提到了他黄立平在新举措上明说了谁也不能袖手旁观,随时都捧手叉腰当老爷,就连他本人也不例外。其落款的记者正是王玲玲。

今儿一早,他黄立平也从传达室老王那里弄得来了一张省报,睁大眼睛挨一排二地盯,很快盯见了里面确实有这样一段话。他黄立平从里面看到了,红星厂有希望,广大职工的生活都慢慢地得到保障了,长久以来艰难的路程算走过来了,那艰巨的任务终于完成得了啦!厂里的每位职工都能如意地见到了美丽的曙光,他坚信:东方还是红的。但是,他黄某也说了,别人说厂里好话,他不反对;赞赏厂里,他更欢迎;但还要歌颂他个人,这对他黄立平,他说自己只不过是全体员工中的一员,是一名应该履行公职的国企干部,何况他还是一名干部,这有什么可赞颂的?干部本来就是要替民众着想的呀,还再需要什么“标榜”?他就本是一名确确实实很应该履行,且应该必须履行好自己职责的干部哟。特别作为国企干部,在厂里,每做任何一件有益于人民的事出来时,都也只不过算是“寻常事”而已。

从这里出发,他是没有必要感谢记者的“公道”话,相反,他却有点儿埋怨起她王玲玲来哩,并时不时还会“骂”起她王玲玲怎么要这样做呢?难道说我们本是“天涯沦落人”,何不可以来点“私人关系”哟?他的工作就本为了人民的利益着想。其实真正的他最不希望记者专程来采访他红星厂,最不愿意记者来评论他的功德,颂赞他的伟绩。他的成绩本是广大职工团结一心干出来的,他的功绩是职工们用辛勤汗水换来的。他明说了,去年全厂干部职工一年来的表现,就是厂里之所以能够取得可喜成绩的体现,也是全体职工共同努力的结果,并非是哪一位干部能够担当得下来的。他黄立平最相信的是民众的力量。记者说他好,他反而更不高兴起来了,他最不赞同别人处处都表扬他有功绩,他说了其实自己嘛,才是错误占多数,而成绩呀只不过微乎其微呀。

自然而然,今天他黄立平也并非很感激乳名叫芳芳的王玲玲的详细报道。当了经济版小小首席记者的王玲玲同他黄立平是怎样的关系呢?他跟她王玲玲乃是同乡人,在很多年前还曾有过一段极不平凡的交往哩。对这交往,那经历,他和她谁都体验得很不少了,也可说最深刻了。那么关于先前曾说过什么城里人呀,乡下人呀,又听说乡下人不及城里人。但真正说乡下人不如城里人那么大方,那么眼界开阔,这对乡下人来说确实是一个大侮辱。而有人还说了他不及她。不过,也不一定吧,因为呀,她也只跟他一样,都同是乡下人,都是从山沟沟里长高长大一路跋涉过来的贫困农村的孩子。小时候读书,两个还在一个教室里苦学苦钻呢。就也不管是念小学还是念初中,直至高中结束,他们两个也均在一个班里学习哩,甚至连下乡支农当知青去接受“再教育”的那个难忘的艰苦岁月,他们两人也偏偏给安排到了一个地方去锻炼哩。

到这个时候,他黄立平一时间又想起了他们两个曾一直从会上学到念完中学毕业的这长段时间学生生活的情景,他黄立平便不禁暗自好笑呀。他笑自己,也笑他和她那个时候真是多么的傻,此真可谓傻到了极点喽。他说了两个谁都真憨透顶喽,已真正地蠢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去啦。甚至比这“地步”更不如哩。她又想起了她曾骂过自家两老的情景,想起了她总是埋怨着自家老人爱替她上门提亲,从而更恨起了两家老人“指腹为婚”的蠢事,为此她一点儿也不敢抹掉,不敢抹掉那教人多么揪心的一幕。正因为这一幕曾出现过那不该有的“悲剧”,到后来才至于弄到这么极其可悲的“惨景”,最后还竟又重归于好的“小孩子气”这样一段悲凉的“生活史”,这段生活史确实好浪漫哟。他们俩谁都在自己脑子头说过不止一次去啦,说过这不无足以说明了哪家的老人呀,那灵魂不全都是“幼稚”的?可以说老人的思想都是“死封建”吧。他黄立平这个时候又想起了自己在七二那一年高中就毕了业,而却在这一年他们这一批毕业生就全给“下放”到了北大荒去“接受再教育”的那一段情景,想起了那真有一段漫长而难忘的,且也许永远都忘不了的动人心曲。

整整四年半光景啊,全届同学的汗水以及大家的泪珠莫不浸湿了北国的一层泥土。不过,他也曾说过,要是没有同学们去开发,北大荒晓得要丢荒到何年何月去哩。今天北大荒机械化的耕作方式国人又怎能见得到呢?况且,人不出去禁禁风雨,见见世面。不少人何不因为娇生惯养的生活宠坏给到何程度去哟!对于这一点点好处,他黄立平应该肯定,也正为着这一点,才使得他增强了不知多少的意志和力量。而他只要一想起那年头,默念到那可怕的环境,风风雨雨中一路跋涉过来的人生路,则每个人又都似乎生活到了荒凉的蛇岛上去哩。于是乎,那段不算长的一度接一度春秋,大家很快结成了一个大家庭,从而无不促使人们在心灵产生相互感应。从此更不无促使你、我之间渐渐萌生起一根沟通彼此的扯不断的红丝线。为此,谁都但愿这棵是理想的红丝线,这棵线永远拴住你、我的心,拴住“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他和她。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这很应该而且多么感激环境的锤炼,感激艰难生活的陶冶,感激“同命心相联”的黄立平和王玲玲。

真的,他只要一默念到了那一段苦难历程中的艰辛环境之后,便自然而然联想起了他自己曾同她一道“单独过日子”且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单独呆过的“男耕女织”生活。当时,他记得他们那个知青组还分得二十头牛三十只羊。从此以后,黄立平和王玲玲他们便从那时开始先过了一段浪漫而又贫困的“牧民”生活。他还想起了特别是当年那挥锄垦荒,举镰割麦的那种热闹场面挨一接二地展现在眼前。他联想起当年同学们的拼命拔草前行,努力攀山寻路,迅速寻找幸福园的劲头不无正闪现到他们的脑际间来。那多灾多难的日子多么好寂静,好肃穆啊。思想的野马中,小孩子们在放牛、割草、赶牛、拾柴禾、掏猪菜。这时候,他黄立平自己的脑中又开始闪现起了那一片连绵纷飞的烦雨,浓烈而又如滚烟般的大雾。正是这样的天气,同学们也紧紧地赶牛回归生产队里来,特别那日子还夹杂着呼呼的狂风在吼叫,那轻轻飘飘如梅花般的白雪迎面猛烈扑来的情景。但他们每个人都宁愿战斗在这风雪交加之中,那才让人惊骇哩。

只有到此时此刻才认识得更清楚呀。因为人都这么大了,泪水也会随着散发的泪滴一道淌下来。谁的内心世界中,清贫,凄苦、欲哭无泪的生活也会使人常常伤心地总想掉泪下来不可啊。他,她都似乎没敢忘记,又似乎有点记不得了,这也许正是如此吧,或者不一定如此?今天,谁都会在脑子头默默地说了:“不!”倒是说“不”,因为谁都是亲身经历过来的。况且,眼泪也不知流了多少回哩。这是真的,是真的。这都是二十多岁(即一九七二到一九七七年以前)时候的生活了,可如今都仅过去了不过好几年时光,却是这最末一批知青个个都说它真是一段“长长的岁月”啊。这段生活,也正是这一段接受“再教育”的生活经历给摧毁了不知多少青年的理想、前途、愿望及其他们对美好未来的追求。他、她两个都知道,有的痴呆了,有的一直从北大荒归家来后就这样算啦;而有的也仅仅只为了“种族延续”早早成了个家去就不管什么了。但有的人甚至还走上了歧途,滑到了邪道上去,这都是时代命运对这一代人的折磨呀!唉,这太惨了,有的同学到逢年过节了却没有一天舒心的日子过,这何不多少一二摧残了人的理智?诚然,这何不多少一二摧毁了人的青春?这是挽救不了的。

当然,有的人也不会安排个人生活,以至于造成自己最终来没什么成就,这当然用不着怪谁了。在这儿,他便恨起了怎么竟会有那么一种人,怎么竟无论如何也要害别人哩?使得人家最终步入绝境去?而她王玲玲呢,多年来又多么地憎恨起这个社会实在不公平,更憎恨起某些人竟然“以官压民”,到处“欺下瞒上”?他早早都说过不止一次二次去了,在共产党掌政的中国这应该吗?这确实不应该有这种人呀。一旦有了这种人,会给社会、给广大人民带来极大痛苦,给下层贫苦寒士带来无比忧愁。就是说,一旦有恶人出现,那是不会给国家给人民带来什么好处的,同学们也更是这么认为哩。可悲呀,只要联想到那年头,一旦联想到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便自会勾起她回想到当时的情景,这教他自然而然会想起每个人莫不感觉得生活是多么的波折和艰难啊!不过,时过境迁,他们俩都说过了:要是真的没有到北大荒去锻炼锻炼来呀,自己又咋能真正的尝到了艰苦与甘甜的滋味呢?从北国回来以后的几年里,又咋会好好地钻研,好好地奋发,但愿自己无论如何也得要有点儿成就哩。

这真难说得清啊,他黄立平这个时候才真正地了解到了生活的真谛。今儿,他想起了当年她王玲玲和他黄立平两个曾在南水岭垦荒种甜菜时的情景。他一想到那段艰苦的岁月,是真的用不着说两个可以称为“一往情深”吧!瞧那紧张而有序的生活,他是记得的;那富于诗意的美妙日子,她当然也记得清清楚楚。曾有那么几天,他们的粮食都不够用了,他们俩还直接把当甜菜同麦面一道煮了来填饱肚子哩。噫,那滋味儿呀,就跟红军爬雪山,过草地时候啃树皮、煮皮带吃时的那岁月好不了多少吧。因为他们也照样曾经过着拿菜当饭吃的日子哩。也正从此时起,“砂砂米”也行,南瓜汤也行,他们也都尝到它真正的滋味了。在此,什么所谓的“山珍海味”,真正的苦与甜到此时候才算尝到它是什么味道了。他拿当年的生活来同现在的比较起来呀,确实真有一见就想呕吐的地步呀。如此看来,人类的生活史真是人类的落难史。自六六年——七六年这一长段时间,他黄立平家是年年都挨贴口粮钱的呀。

这还甭说,粮食还常常不够吃,经常性要开销人家的账哩。孩子又那么一大串,家庭所承受的负担呀,就不是一般的重啦。可说直接像泰山压顶般那样重哟。他家比全公社所有的每一家一户都可说最重了吧!儿子也好,姑娘也行,常年累月都从未见到有件像样的衣裳。无论走到了哪儿去吧,只要见到了哪个在穿着上稍比别人烂兮兮的小男孩夹杂在几个穿得破旧的孩子中间,且只要你有心思有精神去打听,都保证跟他家相关联;且除了最大的孩子以外,其余的孩子个个都穿得破破烂烂的——那正是穿得东吊一条西挂一块的他的弟妹们。就连他黄立平自己也差不多如此,整整六、七个孩子呀,真惨到了极点啦。这足以说明在那样的年代里,像他这样人多母苦的家庭里,而且也不管是在哪一家,在生活上确实不好安排呀。只除非他家爸妈很会跑什么买卖或寻得什么“财路”来养家糊口差不多,或者一时间又发了什么横财,才在一瞬间就变成了富翁差不多喽。要不然呀,到何时何刻都只能吃“豆渣”啦。他知道得清清楚楚呀,他确实有好几个弟妹刚刚上初中去不到一年时间就都不得不只好辍学回家来种田种地啦。说起来他的二弟小康本来也正处于“文革”后期高中毕业的人,而偏偏又只上到了高中一年级,从七五年夏季起就永远地回乡务农了。

至于大妹子呢,如今人都足足有二十四、五啦,可当年连初中也念不完哩。他的这些弟妹们在当年,都因为家里年年饭都不够吃才至于回了家来顶主要劳动力,先多挣了工分才多分了些口粮来家,这多少能让家里人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才辍学的呀。对在家里还算最小的弟妹也都有十六、七岁啦。因为谁都长大啦,谁都变成了高挑跳的年青人啦。按当爸的黄亚兵的话头说,“现在嘛,只要一到礼拜天来呀,我就只见到里里外外都是在刷皮鞋,照镜子的人哩。”说这话都是针对最近这两、三年来农村所发生的变化呀,而在他黄立平和她王玲玲高中一毕业作为“知青”就去支农,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那几年呢?其在生活上还不总如当年一样的凄清、愁苦和暗淡么?他知道自己的弟妹有几个只要一退了学不念书后就各自外出“谋生”去啦。真正的,他在北大荒生活的那几年,也跟家里相差不了多少哩。只不过说北大荒要比家乡冰冷得多,要难过冬得多。而其实呀,要是真正讲到温饱问题,这也并非都全以气候相提并论呀。就拿在苔原带生活的人来说吧,这个地球村哪个地方还不照常有人生活?北冰洋沿岸上的爱斯基摩人还不照样要过日子么?

从这里看来,对日子上的温饱问题并非跟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来决定。而绝非大多数人仅跟物质和精神上的享受有关吧,假如你到了热带沙漠去,你不缺粮而缺水,其心情又是如何想呢?他回味起了历史,又面对着现实,同时还想到了未来,自己不无开始产生起无穷无尽的遐想。他目睹着人世间曾经出现过的一切,他亲眼见到以往的状况——真是那样的教人揪心,可又还得不惜一切代价努力改造旧世界,改造这一片凄苦的人间。他们俩都说过了:人必须彻底改变旧面貌,努力创造新生活。这才至于成为他和她谱写新篇章的新时代主题。这也正是他和她两个的愿望实在迫切不过啦。

今儿一早,他黄立平又拟出了新方案,初步在全厂会议上宣读了他对新年工作计划的安排。与此同时,他黄立平还同干部们拟出了新规程,决定通过了之后就交给各个科室去执行。今天,他还在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才好。他时时刻刻都在努力探索着前进的道路,并还要考虑下一步的工作以及“天南海北”的事情。比如,对于调资问题呀他觉得应该如何进行才好,以及厂里所出现过的一系列大小问题又该如何处理才恰当等等。不过,他也早在自己的脑子里暗暗说开了:一个人仅凭自己的主观臆想那是难以行得通哟。他知道,一个人要真正做得成什么,到底要想得做一件什么事,那都必须得依靠广大职工的努力再努力------同时,又还得准备花费一定的资金才可办得到的啊。况且,厂里往年经常性亏本确实太多了。只是到了现在才稍微进展得了一点点,而今却马上要干大事——即准备大干一番事业起来了。但只心里想不敢付诸行动,这又是怎么可能的哟!以此同时,要是这样狠抓,这样不顾生产条件及其生活条件的限制,那工人们的生活还不照样同往年一样?且甚而至于在某些方面反而不如而且还显得更落后呢?自然而然,则怎么会没有千百双眼睛总朝着你黄立平转呢?国人哟,彼此能不能得到什么好处那都靠你这个当领导的怎样决策啦。你所在管理方面,你所在工作指导方面若总是表现不出一点才能来那会行得通么?在当代社会,无论谁当了领导,就本应该具有多方面的本事,那么你在群众当中才至于表现出极高的威信,而你到底要办什么事情人家也才至于会支持你啊。要不然呀,你只能算是一个空职。其结果就是在这厂里,在群众当中没起多大作用。

于是他都自己对自己这样默默地说过不止一回了。他觉得事情真的很棘手,厂里要想解决这样那样的问题却真的不好办呀。这是为什么呢?“天南地北”,“鸡毛蒜皮”,你都得要管一管啊。况且职工哪家没有房子住(就是住房方面较挤),职工们也要问问你这个当头头的;职工没饭吃没水喝也都要问问你。且哪怕是孩子上学这么一桩小事有些职工也没有不征求你黄立平的意见哟。你看看,当头头会是好事么?这是招惹麻烦的苦差呀。其实呢,他黄立平呀,也真不想当这个厂长。他曾有好几次都申请要求上面调他黄立平到棉纺厂去担任一名机械工程师最适合,还哪怕只是一名小小的机械技术员也行。因为他都常说过:最近附近市县和一些小镇都极为缺乏棉纺布料,而其他地方的棉纺织商品又实在太少了,但广大人民最需要的不但只要能吃上饭,还得要穿上一件好点的衣服哩。从省城下来直接到最下面的区、乡供销社,料子布确实已经特别多,而棉纺织布却又特别少得可怜。

但是,广大人民最需要的是棉织品呀,需要量少的才是料子布啊!可想不到棉织布却早已大大的提价了,而商家只好相应地把料子布稍稍减价下来。咋看起来,这似乎是照顾广大民众,其实呀,只能多多少少地增加了清贫者的负担。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主要是祖国十亿人口中有八亿多是农民嘛。虽然你减了料子布的价下来而相应地增加了点棉织布的价钱,看样子是棉织布增的价钱比料子布减的价钱还要少得多,看上去似乎是人民得利。然而啊,棉织布所增的价格却相应比料子布减的价钱还要多,可人民却又总是争着找棉织布购买。根据目前所出售的各种布料的价格来看,以及从买主对商品的需要中所有比例来看,按实际比例应该亏到谁去呢?自然是钱少的人呀。他都说过多少遍去了,要是上面真调他黄立平到棉纺厂去的话,他黄立平当将竭尽全力,要特别为棉织品(特别是农民最急需的棉织布)降低一定价格做出自己的努力。只有这样做,那广大民众所承受到的“压力”也才可能减少得了一点点吧!还有,让他下车间上班,那还更能够多方面地接触到职工,多方面地深入到实际生活中去,从而还更能了解得到广大的下层职工,好跟大家同呼吸共患难,并跟职工们一道并肩战斗。

他黄立平都不希望自己为了弄得个厂长来当当,有个稳定的职位好耍威风,好在人民面前“闻名显达”哩。反正,他最讨厌那种凭“官大压民”,以特权压无权的所谓“官官相通”,“臭气相闻”的丑恶嘴脸。他早那样说过了,只要上面都同意了调他到棉纺厂去工作的话,他一定会千恩万谢。反正只要调他到棉纺厂上班,不管能否得到担任一名工程师,他也得好好地干。一旦得进棉纺厂的话,他决定要组织一些职工共同来,在业余时间开办皮鞋加工厂,或者布鞋制造厂,以及其他别的什么小厂,以更有利于广大人民群众对物质上的迫切需要。特别是现在呀,不管是哪个小商店,哪个皮鞋店,虽说皮鞋哪里都有,但也还不算够多,因数量不多以至造成价格昂贵。而且,每对皮鞋有时候也能卖得到至少是几十块以上的价格哩。这还甭说,大多数都是二十好几以上的价格哩。而年青人个个又都为了赶时髦,大多数人都争着去买皮鞋,还买上价钱昂贵的衣裳。其结果呢,这个关于社会说的题目正是在“钱”字的基础上大做文章,其目的“转来倒去”都是年青人问老人要钱(只除非自己找得到钱或者已弄得份工作做,甚而至于会跑买卖找到一定的钱外。)来买好东西以当众显眼,要是当爸当妈的都有了份工作做,或者是“家势”真好点的农村家庭,随便从哪个包包里抓出它几十块,甚至几百块来那都没多大问题的。偏偏在农村当爸妈的又大多没个工作做,只是在家里傻干农活罢了,何况在本乡本族中“家底”又差点呀,那就成问题喽。若果说既然当了农民嘛没钱用就卖点粮食出去吧,这想当然只要粮食收得多了那好办,自家也总要多留它干什么呢。

其实,这几年的米价又特别的低得可怜哟。这里一市斤大米只卖到两角五分(最多卖到三角)。你想呀,有位小伙子要穿四十码的皮鞋且那一对皮鞋又要卖到二十几块的话呀,究竟农民要卖掉多少粮食出去才能够买得到一双皮鞋来穿呀?算了,说来说去都只是没钱的人不好呀。他自己都不少次这么说过了:对一个人,要想看看他有没有力量,不仅要看看他能否为国为民着想,还要看看他是否已真正为国为民做出了一定的贡献后你才至于推出他是否有力量。还甭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个人的力量就本该有所作为的呀。只要你真的能为国为民出了点力,为社会尽了你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出来了,那你就是好人,就是一名值得广大民众信赖的国家干部。他也曾这样说过,只要你这样做了,人民肯定是不会反对你的。还为着你能为国家出点力,为着你能够做出点小小的贡献来,且也哪怕只是些微不足道的,是最不值得一提的都也算你是有力量的。在此,他觉得自己更需要到最能锻炼人的地方去,就特别是到这个棉纺厂去。为着这,她多么向往的理想场所还特意早早在内心里拟定出了很多计划、方案,并自己在自己的脑海中设想出了一系列新的方法,措施来。他而且还打算在调动成功后马上怎么办这样一个想头来哩。对于这想头,这追求,这愿望,包括他的打算该首先从哪里入手呀,且又如何着手呀才至于很快做出一定的成绩来呀等等。

对这个问题,他早自己在自己心目中盘算过了,也真的早早就想好了去。如今他还经常性这样说:只要当领导的一调了他去棉纺厂上班,他一定要建议他们棉纺厂的领导第一应该如何做,第二应该怎么办等等。他也最重视那“三包”政策是最好的,只有这“政策”才改变得了国企现在的工作方向,他的心目中还对每个人,各个“小单位”完成了领导所划定的指标后,剩余时间方由职工们自己统筹安排。他还决定了,若他是其中一名领导的话,或者他建议得了棉纺厂当领导的话,则他的主张是:要是职工本人要想得到更多奖金的话呀,自己就得多做并且还要做得更好,若不想多要奖金的话那就算啦。他个人还在心头制定出了职工可以提前完成工作任务,夜里可以赶工,厂里不限定职工一律以八小时作为工作时间,可以在这时间的安排上稍微“灵活”一些。他说:让职工个人可以随时赶工,只要合理安排好自己的作息时间。

就是说,只要人不累,可以通过加班拿计件工资,如此也好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从事个人的“活动”,特别是他们的个人研究,以及发明,创造活动。厂里还准许职工们连续去完成下一阶段的生产任务,以争取领到“双薪”。他明说了:待他得到调去之后,他还要建议他们棉纺厂当领导的迅速办个业务提高班,要让文化少些的职工尽快能多学点文化知识,以逐步掌握一些生产技术和运用技能。特别是在技术上还不大过关的职工,更应该让他们多学习到真正的生产技术和实用技能,这样,厂里的生产便将能够大幅度而稳妥地向前推进了。从而,使得他们厂里越来越能适应得了时代发展的需要,适应得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的需要。同时,以后也不至于总是落后其他行业的建设步伐哩。

两年来,他在自己的心目中都不无埋下了“隐情”,就是说他黄某要是能变成为百万元户的话呀,他一定要开办个化工厂,一年四季都马不停蹄地生产化肥。为何要这样做呢?这主要是针对千千万万干农活的劳苦大众才有如此打算的,因为每个人每天要吃的粮食,都是经过农民手中生产出来的。农民种田种地,不能单独只有点农家肥,还得需要有科学制造的化肥,这就是上等的“粪”。近几年来,由于不管是在山地也好,在坝子也好,哪怕是在开阔的平地也行,或者是广阔的平原也好,若你只将粮种下种到土里去,连一颗化肥也不用放呀,是注定收不成什么回家来的。

为何要这么说呢?主要是说,数百年来水土流失流去了太多的氮素养料,但作为农民,为了吃饭常年累月又都必须种庄稼,而土壤里的氮素养料被农作物吸收得差不多完了。况且,有些地方的农民又缺乏燃料,烧饭做菜大多用谷草和包谷杆,致使土地不能立即得到植物残体还田而保持肥沃下去,于是肥力就慢慢减少了,你想,下种去的庄稼若没有化肥能吃得开么?农民要想得到这样那样多的收入这可能吗?当然,国家建的化肥厂又不是不多,且哪一年所生产出来的化肥也不清楚有多少吨呢。可是啊,他黄立平在心里头是一清二楚的,他的家乡——清河公社,一个地处穷山兀岭所包围着的小乡镇,竟还要做出来那等憨事呀,这样就莫不迫使他简直气破了肚皮啦。他从幼年同伴和弟妹们所有寄来的信中知晓:对于化肥,乡里面的那个生产资料供销社不是没有化肥,可是,管理化肥者偏偏不卖给你农民,你咋想也没办法呀。加之分管企业的乡干部又不准卖出去,不管哪年只要一到五、六月份,正是农家最需要化肥的时候却偏偏买不到手。可是当干部的某些人家里头却隐藏了不少袋化肥,此时这些人便将这些化肥一包一包地提了高价卖出来。

他黄立平根据家里人的来函中得知,国家一包尿素的价格只是二十四块八角,而一换到私人家里后再由其卖出来给你呀,就得一包五十来块啦。可农民将一百斤大米卖出去却只卖到二十多一点,你想,一包只有八十斤重的化肥就差不多让你农民至少要卖掉它两百多斤的大米才能购买得来一包化肥到手里哩。当农民的真没办法呀。还有更可气的,每百斤碳酸氢铵都只卖到九元八角,但一跟私人买来就要挨宰到一包二十来块,难道农民都很会找钱么?他黄立平是很清楚的,他的那个小山村里,人口密度说不算达到了中国顶峰,但人均一年的粮食收入却只有两百多斤毛谷子,连杂粮全部算在内也超不过三百来斤。

然而啊,你就不上公余粮么?要是你没别的办法呀,自己除了只会“死守”在田地里,怎样思来想去也没啥门路可出门去多抓收入,那仅仅只靠这收入,就是连谷糠都也要一道吃了,可也许还不够吃呀。不过,做啥子也行,你真找不到啥门路走走来多抓收入也行,只要肥料便宜,日子是能够勉强打发得过去的,当农民的就怕有些干部与干部之间总是“官官通气”,做什么也总给私人开“后门”,将能赚得差价钱的化肥以及别的商品转给“关系人”去出卖,得到更多的钱后这些干部便跟“关系人”平均分配利润。这样安排好后,也就用不着他干部到哪儿去做做生意啦。这简直不就可安上那句“谁不为己,天诛地灭”么?怪不得呀,有些人才会如此叩问:“人民的公仆”就是这样做成的?此之所以说呀,他黄立平就最想开办一家化肥厂不过啦!他明说了,这是最迫切最急需的,要是开办得了一家化肥厂的话,他虽不敢说要无限制地生产化肥,但他黄立平会按社会所需尽量生产化肥,以竭力供应广大农村,努力让化肥“充斥”农村。使得每一包尿素最好减少到只卖它十几块就行,也更好让广大农民只花四、五元人民币就能买得到一百市斤碳酸氢铵。这样做,多少也可减轻得了农民的一点点负担吧。因为这对于广大的农民来说,不正很需要化肥么?可到了哪年哪月去,对于买肥料呀这都是广大农民深感头疼的事啊!为了化肥,为了生活,农民们在什么时候才不至于总为着它老是焦心呀?

此时此刻,他又多么恼恨起了某些领导干部一点儿也真不会替老百姓考虑哩,反而还竟将几十万,以至几百万直至上千万元人民币均用于修建宾馆,扩大娱乐园,以尽量满足某些少数人的享受;以此同时,许多官人还在不同程度上为了有块“迪斯科游乐场”而不惜一切代价去努力建设它,他们还不用多管它注定要耗费去多少人民币哩,反正只要能满足得了他们个人的所需就胡乱建设了下去。诚然他黄立平早都说过了:要是他们官人把这些资金用来开办化工厂的话,特别是化肥厂,这不将对广大农村更能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么?且无论是开办得了化肥厂或只开办得了棉纺厂也行。这样得到利益的不都将是大多数穷人吗?

农民哟,在哪个地方哪时候不是占大多数的哩?而偏偏有的人却不会这样想,这样做啊。这也真的好替别人揩了一把汗啊!他黄立平就如此不止一次这样说过。他是多么希望,也多么想建个化工厂啊!可是,就因为没资金哟。他早都说过了:只要手头能有它四十来万元人民币的话,就准可以开办一座小小的化工厂了,可就是一万块也难找呀。看来,想头终归是想头,他的想头终究还是成为“一阵风”给一吹之后就全变得无影无踪了呀。他——黄立平的想头也莫不正因为没钱而只好让它化归泡影啦。至于下面的话哩?还是只能回归到现实中来。今天他黄立平的最大愿望就是能让上级调他到棉纺厂去工作。就正为了能去棉纺厂工作,他自己曾设想过不少的理想方案。他曾明白地说过了:首先他的建议是让棉纺厂头头们为职工们开办业余技术提高班,并且还要开办技术教育夜校班。特别针对在技术上还不大过关的职工给予学习新技术的机会。对这些工作只要能办成了之后,它还能建议他们的领导尽量开办夜校。对夜读班那是为原本文化少的职工进行的技术性补课,既传授技术知识又传授基本技能;其次,就是传授在新技术的使用中能灵活自如地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他心目中的主张是,不管哪个科室,若能以诚信的拼搏精神为本厂盈得了巨额利润。

那么,对于用什么物质嘉奖,都应该优先予以鼓励,予以奖赏;再次,他认为还要实行奖金制。即对于在未来的工作中,厂里的诚信度若能像爬楼梯似的获得了巨额利润。他觉得很有必要在本厂(即棉纺厂)开办一所职业中学,且还要争取实行全免费教育,他要让职工们的子女都能得到好处。然而,上面并未调他到棉纺厂去工作,因为国企主管领导和市政府分管领导都早说了:红星机械厂只有你黄立平来了才不至于连年亏本,且还使得厂里很快盈得了大利。你是个真能吃得开这机械厂的能人,为什么还要求调到别的企业呢?有几位老上级还说了他:你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嘛,做什么都得应该“以身作则”啊!一个人不管如何想也总不能“身在曹营心在汉”哟。作为党员,哪里需要就应该到哪里去,什么不好做的事情自己无论如何也得要把它顶下来,这才算得上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啊!他服了,他黄立平彻底地服了,于是他便只好这样死心塌地在机械厂里工作了,且也安了心下来工作。他从此再也不希望自己调到别处去了。

在刚刚过去的八二年底(即八三年元旦前夕)的最后一回请求中,他的调动要求得到了市委领导们的“教训”——即无论是企业局的也好,劳动局的也好,就连厅局干部也都狠狠地教训起了他一顿又一顿,他这样就更死心踏地地呆在这个红星机械厂里啦。从此,他真的“死心”了,且加上大大小小的各级领导的“劝导”不少,他也就没再希望上级调他走了。与此同时,广大职工更希望他不要再调走,因为大家都说了,谁也离不开他黄立平,要是他黄立平真的给上级调到别处去了,那么,他们的命运就将变得更凄惨啦。这也就是说,从此大家就更难得到幸福呀。自然,职工们的子女也更难得过上满意的日子呀。这当然是没敢虚言呀。因为职工们个个都说,“要不是你黄厂长给调到我们厂呀,谁清楚那漫长的苦日子要给拖到了哪年哪月去才会解放到我们这里哩?”他实在太受感动了。他说了自己再也不需要给上级调走了,就是说,即便哪个单位真的打算来请了他去,那他黄立平也真的不想走了。他说他自己要永远和大家生活在一起。其实呢?将近这一年来,他最舍不得离开机械厂里的每一位职工,虽然他调来还不到一个年头哩。但是,他黄立平对机械厂里的一人一物都相当的“留恋”不过啦。他同大家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也觉得自己如何也不愿离开了大伙儿,更离不开了每一位同事,因为他同广大职工所建立起来的感情都莫不够深厚的了。固然,他是如何也不愿离开大家半步的。就这样子,先前的种种“遐想”不就很快变成了实际上的“空想共产主义”啦?他自从调来这个红星机械厂,该厂的广大职工都向他投来了敬佩的目光,投来了殷切的希望。那么,在大家心目中,他一定能让全厂人过上好日子,让每位职工都得到幸福并惠及到他们的家属------

黄立平哟,他这个人尚还有这么一种想头,那就是每每都觉得上级调他来这个红星厂当厂长呀,明明就是为了让她过来承担这个烂摊子的一切重任。他说过有些领导明明不是在故意整他?这个时候真他妈的何不正是厂里正走在“危急存亡之秋”的紧要关头!很显然,这何不算将“罪责”归之他黄立平来承受?从而又何不将整个厂的成败全压在他黄某一人身上?想当然,红星机械厂的命运就操纵在了他一个人手里啦。他早都说过,要是你真的没点本事的话,恐怕也为此弄得个倾家荡产呀!那么你自己呢?就再也不会永远深感荣幸啦。颇有极高名望的黄立平呀,也许早就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海沟里去哩。而他却不以为然,反而把厂子整得更繁荣起来。从而更表现出在刚刚不到一个年头里就是他黄立平给红星厂夺得了荣誉,给广大职工带来了好处,使得一直挣扎在垂危边缘的机械厂能够见到了璀璨的曙光——“东方还是红的”。

人们只知道,在他就任红星厂行政一把手的那一天,他便当着大家的面站在大会主席台上宣布了:“同志们,人家骂我们厂是臭厂,你们服吗?---既然说是臭厂就臭厂吧,有啥了不起的呀,臭厂好厂都是人为的嘛,只要人会考虑,点子多,会想‘鬼’问题,那么臭厂就不会变成好厂么?”当天,他宣布了自己作为厂长的职责和要求,并提出了他将要采取的一系列治厂措施,他说了只要公布过自己所需要说出口的话来后,对需要马上执行的就得马上执行。大家点了点头,换到次日的全体会议上,他便将他来当领导所要提出的要求,他决定即日起该如何做,可又不应该执行什么样的方案等等,都统统在行政干部会议上公布了。同时,他也把自己作为总工程师的工作要求把已经拟定好的计划、规程、方案以及步骤和措施都一一公布出来了。他叫所有担任干部的都来会议室集中,大家一齐来共同讨论新话题,讨论他的这些“条例”能不能在本厂实施。在经过民主性的大讨论,大发表意见后,他自己也对“草案”作了不同程度的修改,直到没再有哪几位干部反对了才公布实施。

此后,又通过一次接一次的讨论会后,他黄立平也要求干部们着重研究新方案,新计划。他的想法就是将原来的老计划,且似乎自古承袭下来的老规程,老方案很有必要做全面修改后再适当地“保留”下来。再重点把那些对大家都觉得没起什么作用了的“条款”统统划掉。甚至于对那些还起反作用的“章程”不如赶紧将之抛掉为好。于是,他就通知了各位工程师,车间主任以及各科科长、各股股长等等干部的讨论会后,终于完成了这项工作。对那腐朽的方案,那过了失的计划都不无给抛到九霄云外去啦。其次,他又在全厂全体会议上,通过民主性的表决,重新更换了厂里的规章制度。在新章程制定上,他黄立平打算重点对那些不劳而获者实行重罚;其次,对职工的要求实行多劳多得;再次,实行干部跟职工同工同酬。同时,新厂规中还对老爱旷工的人实行罚工以外,他打算先采取批评教育后若不听就是警告,然后再扣掉奖金;最后,再直接将懒人轰出厂里去为止。

在一系列的厂务会议上,他请干部们在会议上通过,他决定了,他允许私人发明,厂里有奖,准许个人从事一系列的科研活动。同时还重申了只要不是伤害他人利益,以至造成厂里无利的事发生就行。他还让大家通过了,研究者虽未出成果,但已有了这方面的“动机”,并且还开始着手研究了,预计不久有可能成功的话,他将给其提供一定的时间准备,让研究者着重从事研究和进行科研探讨。只要研究者获得成功后,他黄立平就立即奖励发明者(创新者),并宣布将在厂里重用之。甚而至于还介绍到市科技局去,让上面重用该人才。在一次接一次的行政干部会议上和在全厂的“职代会”会议上,他黄立平都经常性让“厂务会”通过了一系列“新规”,并大力要求每位职工和干部都来监督破环者,并监督他对“新规”的执行。他还特别明确了,他还要严惩厂里时不时会出现的歪风邪气,主要是为了让那些说是工人又不像工人的职工退出红星厂去。他的第一工作首先得大力整顿干部队伍,致使那些不称职的干部赶快辞掉自己担任的职务,这样也好让他黄立平将这种人调换到下一个岗位来,从而让厂里真正能干的人即刻上来就任。从此,一些确实能干但原先又一直得不到重用的人,特别有的还是小青年都几乎给提拔上来了,将他们都提拔到干部队伍里来。他还更换了会计和出纳,关闭了营业性舞厅。他这样对大家说了,等过了这一年后,厂里真正富裕了,他黄立平会给大家安排娱乐性舞厅的。

从此后,很多晚上最爱外出游逛的青年职工都不敢再随便出去游玩了。大家都自觉自愿在他倡导下一到晚上来,就自然而然乖乖地进了厂里新开办的技术、技能培训班,个个都诚心诚意地赶紧多学习一些生产技术和技能。他还对在工作上、准许各个股搞 “包工”,准许大家实行竞争,准许提前完成任务来弥补厂里一直受到的损失——这“自古”以来一直未曾完成过的工作任务。从此以后,职工们更是争分夺秒昼夜做个不停。就连他本人也只除了有人来找他办事以外或者有紧要事去处理外,何时何刻不总跟工人们一道天天都战斗在轰隆隆的车间里面?厂里不少干部不都是如此干?谁也得泡在那火星迸射的到处是机器轰鸣吼叫的车床中?这样,有些原本相当懒惰的职工都非常地害怕起他黄立平来了,都不得不只好乖乖地跟着去上班。而有的也真服他了;有的就因为他的奋斗精神和美好心灵而深受感动。至于说表面上只怕他而实际上在心里头并不怕他黄立平的人,都开始慢慢地改变起了自己的看法来。这是因为职工自己都说,若再不上工就得不到工作的原因吧。

其实,一个人既然降生来到这个世间上,不劳而获哪还有可能得到好日子过?自然而然,谁都只好乖乖地跟他上了班去。他从一登上这个红星机械厂的第一行政干部后,每天都有职工旷工的现象不是不会出现,但确已是一天比一天在渐渐减少喽,以至于到最后来某些月份一经统计下来还没到三、四个哩,致使每月所划定下去的各项生产任务各个股都提前完成了,而对本来要在新年整整一个元月份才完成得了的生产指标都只用了二十四、五天就全完成了。于是,大家又紧跟着去完成下个月的工作任务。广大职工就是这样狠命地上班。他预测着,这或许只用一年的五分之四左右的时间就准能提前完成得了本来要在一年内才能够完成得了的生产任务。这样又照样可以用占一年五分之一左右的时间来完成下一年的一部分工作任务。那些最不想上工而最老想躲避劳动的人,也都会为着“若无故连续不上十天工就被宣布开除”的严重惩罚而不得不先认真考虑并坚决服从。这种过于严格的规章制度,使得某些人莫不给吓破胆起来。而确实也只有这样做,才很快挽救得了这个红星机械厂目前正处于危急的紧要关头。从他黄某公布厂规的时候起,别说是副厂长,各位工程师,各科科长,就哪怕只是当股长的小干部们,似乎哪晚上也根本没有得到休息过一样,时时刻刻都总战斗在火花迸射的车间里。

从此,谁也得两手紧握铁柄,手抓锤子去战斗,就跟职工们一样天天战斗在紧张的劳动中。他说了,他要让别人知道,他要厂里各级干部都能同职工一道愿意在铁水奔流中生活。而他黄立平本人呢?他自己每天天还未大亮就全察看完了各个车间来,再去望望了每个技术股后,又第一个先回到了办公室里来。而就在他去察看厂房的一瞬间,又不无看见了哪个车间都还有不少干部职工仍在加班哩。

他从调到这个红星机械厂正好有半年后,对什么也都算能基本了解到了,很快更换了那些总为捞得厂里油水的厨房工人,特意从近郊农村请来了几个品德高尚又勤劳肯干的农夫为全厂干部职工早晚准备好馒头、面条、米粉等以供应广大大家。哪怕仅只这么一个小小问题,他也将安排一定资金花费在这食堂上,以确保工人的身心健康,致使厂里在工作质量上能够好上加好,并相对稳定地发展下去。他说了,若不这样做,早晚都见职工宿舍处处冒烟气,待到上班时候了也仍还有人说没吃饭哩。他对干部们这样说,对职工们都这样解释。此外,他还说了:若厂里经常出现这种情况,那大家还能做得成什么大事哩!

翻到这新年来,也仅仅只在这么一个年头里奋斗就能取得了如此成绩,虽然,这确实费了他一番辛苦罢,可他身体却早已弄得疲乏不堪啦,是真的太疲乏不过哟。他给人的印象就是目前过于凹陷的眼睛,于是你就可以知道他在工作上确实已过度操劳。从这里看来,难怪他才真的没点儿时间回家去探探亲一趟来罢!这个问题对他还是一个难以解释得清楚的问题。他黄立平说了他所要求上面调他到棉纺厂去工作的原因,其目的也正是为了人们能够穿上棉布衣服,这谁不知道呢?棉纺厂关系到全市、镇,甚至可说是全省人民都最需要棉织布吧!也确实是每一家一户所要穿的棉布衣服以及所需要棉布料做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吧。可是人们的所需又莫不是从这个棉纺厂里生产出来的。省城所在地的这所城市这个棉纺厂因为投资最大,其消费量自然很不少。可在收获上确实是见进展了不少。

如此看来,他在进度上也是越来越难以适应得了现代化建设的需要哟。就算该厂在收获量上相当大吧,但是,厂里每年所消耗去的资金也不无惊人啊!主要是投产过大了,其收获上若没出现个惊人的数字那怎么行呢?然而,收获率尽管大,却只比“全部预付资本多不了多少”哟。从此看来,这个棉纺厂可说都已带点儿“停滞不前”的现象了罢。至于职工们的所得工资,以及厂里还要付一定的运输费用等等都确实给消耗得差不多喽,所有这一切都包括在“全部预付资本”里面所消耗去呀!虽说这个棉纺厂从七八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即使取得了不少可喜成果,并且都走到这几年来了,成绩当然不少,职工的工资收入确实也正慢慢地以日俱增,厂头的设备也大为改善多了,职工们的生活条件也见日趋好转起来。可是,从七八那一年直至今日,说职工们都已增加了不少工资,但总的也加不到十二、三块去,可在耗费的量上却又一日比一日增加多了,这不无说明棉纺厂在“油水”的开发上还没令大家感到满意地给“榨”出来哩。这同当前我们努力奔向光辉灿烂的共产主义美好未来有点不相适应了吧,也跟如今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不相协调了吧!也可以这么说,这个厂在“竞争”上确实已赶不上别的国企的竞争。从而更可证明了,这同广大民众所必需的物质和精神享受不大符合呀!对于该棉纺厂面临着的这一系列问题,他黄立平都说过了,要是上级再不立即改变这种现状啊,那该厂就只能慢慢地走下坡路了。他都这么说过了:要是上级真的再不马上改变这种现状啊,那可仅仅过不了几年去呀,棉纺厂就无不会走向“经济危机”吗?他于是这样在心里头说,这棉纺厂千万不能给其他企业“吞并”哟!

他在这段日子里,对棉纺厂所开办的子公司,从其子公司职工们的嘴里头,他很快了解得到了在最近这一两年来还不曾察觉到的“另一种危机”,该棉纺厂的许多附设销售公司的不少棉织商品难以销售出去,其收获上实在太少。一天比一天,一月比一月公司和厂里的收入自然而然明显减少了许多。而该厂领导早已发现了这个问题,却总熟视无睹,而待到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厂家头头们唯有采取了先砍掉“奖金”,再适当地降低职工们的工资来挽救当前危机。以此同时,又在不同程度上该厂决策层还下令稍微提高棉纺织商品的价格(特别是商品的零售价提得更高)。可是,时光毕竟走到了如此年代来啦,你的商品一旦上涨就容易销售得出去吗?于是致使人们到哪时候都争着去买价格便宜的商品了。从而,无不使得一些私人小铺子在这个时候不用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大捞得来一笔横财,自然而然也使得某些小商店在此时候会“原地不动”地大捞得了不少的“油水”去了。你想,这个时候的棉织品公司还能有多少收入?

从这里看来,他黄立平都见到了,昨年有一个月所卖出去的商品中能收得进来的“资本”却不够开销所有职工的工资哩,这则“新闻”都还是他黄立平从他们棉纺织品公司职工们的嘴里头听来的。如此看来呀,这个棉纺织品公司不是更要面临着危险的境地吗?他黄立平都早说过:红星厂里头还有不少人能够胜任得了他的职位,他决定了还是请上级调他到棉纺厂去尽自己的“力所能及”。尽管该厂会遇到不知有多少的困难,不过他觉得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改变这种现状一点点罢,就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哩。他是知道的,这个山城棉纺厂的成败得失,不仅关系到全市人民的穿衣问题,还关系到市政府的主要税收。而红星厂的损失却远远不及这棉纺厂的五分之一。因此按两家国企损失的比例,他应该首先去“照顾”了该市这个所谓的“龙头企业”,应该自觉并自愿去挽救了这个厂所附设的棉织品公司。可是,领导们又对他们进行了这样那样的劝导和耐心的教育,他的理想也就这样再也不能如愿以偿了。

然而,就在他努力要求调动工作的同时有人还提到:本省最值得特别关注的才是该市水电局所属企业发电厂哩。他注意到了,当然自己也早知道,因为这个水电局所属发电厂还时不时会断电哩,而只要发电厂一旦停了电后,就注定这个美丽的现代化都市所有的大小厂都得要关门,那么哪个厂家不是多多少少都要有一定的损失么?因为,一旦停了电哪怕只有一分钟,职工们就只好停下一分钟的工作,一分钟看上去似乎做不成什么事。可是,对全市镇所有的工厂来说呢?以及市民的照明用电呢?特别还有市郊外的一些工矿企业呢?怎敢说损失不大呢?虽说只是那么不足为奇的一分钟,却给市民带来了不少痛苦,甚而至于还有伤心的眼泪。从此看来,对水电局所属发电厂的工作,还是不可忽视的,而且还要大大重视才对哩!至于在这改革之初的浪潮中,他也还不曾听说过,水电局所属发电厂也未曾亏过本,只是说还没正式获得大利罢了。

然而啊,距离这座现代化城市还不过二十来华里的城郊农村却还未正式享受得到水电照明啊,广大农民常年累月都只点着用墨水瓶自做的昏暗不明的煤油灯苦度一个又一个春秋。大多数农民都在心目中说了:这算得上真正的社会主义国家吗?有的人还把话撂了出来: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改变得了这种面貌啊?这种现状实在落后透顶了。他黄立平自己也都不止一次这样发自自己的内心说。现在他还提到,只要你提到了那伤心的煤油灯去啊,他黄立平就自然而然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想起了那凄凄凉凉,冷冷清清的荒村;想起了那个四周的山岗上都是光秃秃的,乡亲们的房屋又大多都是用谷草盖在屋顶上的一间间茅草篷啊!自己的心啊此时就多么地冰凉下来,人呀也似乎给缩了去一半。他说,人一旦闭下眼睛来默默想一想,全村大多都是小茅屋,那一片片矮屋子的影像便一时间闪进了自己的脑际中来。思想的疑问也马上接着说了,我黄立平呀,一旦回味起那片矮屋子,又一时会想起那个早不知道有多少个世纪了的小茅屋哩。你瞧瞧吧,那屋顶上全都长满了青草。

他说了,他只晓得他自己还是在那蹦蹦跳跳的孩提时代就已经熟悉了那家家户户都几乎是一个模样的矮房子,那时候他已明白了些四周的墙壁都是用黄泥筑成的,大门全是用竹子编成的,且在外面胡乱糊了一层牛粪,以免它透风进屋去。在他眼皮子底下,屋里一片黑漆漆的,人简直像生活在那个幽深而漆黑的山洞里面一样。待他懂事后,便说不管谁也好,只要生在长在这个落后的地方,是他黄立平也好,都会同所有生活在这样难以开发的穷山沟里的人们一样自然而然深感遗憾呀!在这样的地方,还能谈得上什么“文明不文明”,什么“进步不进步”啊!如今,每当他一旦想到了那个实在落后得不能再落后的家乡,便不无促使他最不情愿地想起了它——遥远的小山村,以及他的童年到青年的朋友芳芳(即王玲玲),乃至儿时至中学的同学们;想起了大家一同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情景,想起了那段苦难的岁月他们都一直坚持下来的战斗历程,不过那时候也确实比改革之初坏不了多少去哩。他常常说,只要一提到了“北上开发”的日子,就总促使他不无老爱想起了那个多么可怜的夜晚,想到了那段教人好毛骨悚然的岁月,只有此时此刻才让他不禁感慨道:---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活过来的哩,命还真是挺的大呀。

她芳芳也不少次说道:---也都多亏老天爷会保佑喽,往后的日子或许会享受到荣华富贵的时候吧。他和同事们,她也跟自己的同事们,几个在一起说着说着,都禁不住为当年的苦难情景哈哈大笑起来。她说,这个事只能成为历史了,是永远地不会再回来了。上北大荒“锻炼”过来的每一个人都在自己心目中如此说。现在呢?只能把自己眼前所应该做的事(且必须要做的事)做好,哪需要你老是叹息,痛骂,处处也在“忆苦思甜”呢?如今讲起来,过去的都已经过去,现实的还正现实着呢。可以说,谁也好,且也还甭管是哪位人物,哪个朋友,都总不能只会“善于纵比”而一点也不会“善于横比”吧。世上的事,可以说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但什么也可能做不出来。不过,所有的一切都是人为的东西,并非是“现成”的,而哪里又真有“现成”呢?作为八十年代中期的年青人啊,自己首先应该会想想,应该会考虑,而且也要知道,他必须怎么做才会使得社会有利、才至于给别人带来益处------对这么一个问题,他黄立平都早考虑去了不是一回两回,一天两天呀。

从目前所出现的一系列问题中,他是根据了自己所处的地位、条件、环境,觉得应该怎么做才好,而不打算应该怎么做才对。已走到今天如此日子来了,他也觉得很有必要进行扩建水电局所属发电厂,增大其发电量,并进一步增加其电功率。他倒不敢保证郊外三十至五十华里外的广大农村都能用上电,至少也应该是二十华里范围内的乡村能够享受到照明用电,这方使得我们的社会主义国家才有点像社会主义国家嘛。不过,经水电局领导准许,市企业局、劳动局直至市政府领导等各级上层人物研究讨论后,方调他黄某有一年左右时间到红星厂里来任职了。他自然也有一年左右时间没再吃到发电厂的饭了,现在他咋还能再返回到原来的单位去呢?

是的,他黄立平所关心的大多数人的用电,还能再得到实现吗?这又不照样变成为“空想社会主义”啦?他也曾说:要让我真的“关心起自己所需要关心的事”,只要谈到国企方面去,哪一样不值得我们关心呀?且哪些工作不值得我们必须关心呢?他都简直为自己所目睹过的“关心事”而深感头疼。这正如他黄家当年现找米下锅现打发岁月一个样。所有这些严重问题均埋藏于他的脑子头,教他莫不总感觉得这也太烦闷死了。就是到了今天呢?他都早很为“关心事”正大伤脑筋哩。不过,他自从死心塌地在机械厂里工作后,都决定了只有采取新举措办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他天天都在努力着,可就总觉得又该如何做好新工作而让自己不断地摸索着,又再不断地努力向上攀登哩。

    再一个旧历大年三十夜将临,他终于回到家乡探亲来了。正是古历腊月二十八日这一天,他黄立平便在本县城公共汽车站下了车,并很快来到了大街上。他只管走着走着,在不知不觉中却碰上了照例骑着单车的她——芳芳。芳芳也因见到了黄立平便“嬉皮笑脸”地跳下了单车来,迎着他走过去说道:“哟!黄长官可是从天而降呀。好久没见了,真个大变样了。”她芳芳一开口便是这么一句道。

“噫!还是王小姐呀,老夫可好久没见了,您好啊!”黄立平也跟着她同一样口气说道。    

“您身体可是健康的吧,阁下?”她芳芳可看他眼睛说。

“很好的,您不好吗,王小姐?”黄立平不笑地说。

“我当然是比您好得多喽。”王玲玲也不笑一声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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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着单车,手里还拎着一只公文包,两个并排着慢慢走去。

旁人谁都真弄不明白,他们的话头都已讲到了哪儿去啦?或前或后的人都睁着怪眼睛向着他们望过来。

两个走着走着,你、我时不时相互掉转脸过来瞅瞅对方,今天她也说她是回家来过年的。

“你的眼睛可要真瞎了吧,戴的眼镜都是多少度去了?”他黄立平又车转头过来问她道。

“看你够骨瘦如柴的,狗眼倒还好!本老太可戴上了350度的‘老花镜’哩。”

他可伸手打了她头一下子,说道:你这野丫头还真鬼哩,竟要跟本老爷磨起嘴皮子来了?真不要脸!去!滚去你的!话恰如此说着还推起了她王玲玲。

周围的人都一时间咯咯捧腹大笑起来。但他们俩却显得“若无其事”哩。两个并排走着走着,一直都没搭上一句好的腔,始终未达到“交流”的效果。最终还是返回到了“正规”的话题上来。只听她的口气一瞬间说变就真的变了:巍巍,你给调到机械厂里来工作肯定比在发电厂工作更要紧了点吧,看你样子都瘦多了啊。他显得细声小气地说。

“也不算怎么紧,不过是近这几天来感冒了。”他也跟着变了口气说着。

“请甭哄我了,谁不知道呢!”她车转脸过来死死盯着他说。

“是喽,记者嘛,什么新闻不出在她手上。”他黄立平说道。

“噫!你这小厮---!”她口气又变了。

“哦!你这野丫头你还更烦哩。”他黄立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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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走到了城边,他也很快跟熟人借得了一架自行车过来,两个并排着骑往家乡的方向去了。且也没好趟,他两个便一同刹住了车到一边去,因为他俩都已骑到了乡场坝啦,是想看看家乡的小镇怎么样?非也,由于马上就要各走各的去了,他两个都免不了先把单车推到一个僻静处放好,再找个地方坐下来随便聊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似乎还有很多没完没了的紧要话需要摆摆它不可啊。

巍巍,咱们从一离开后就有好长一段时间啦,要是去年我见不着你至今,就可足足有半年多时间没见到面了吧。我下去采访那几天呢,偏偏又挤不出多余的时间跟你在一块吹吹牛。王玲玲这样对他说。

也许吧。不过,我也是难抽得时间和你坐一块谈谈哩。而哪个时候又都总有人老爱来找我闲聊呀。他黄立平也是这样对王玲玲说。

我知道,不过,你一定不晓得哟,去年好像是元月份吧,我就写信给了你去邀请你到我那儿去玩玩儿哩;我记得在信中还请你在新年春节那几天来我家走走哦。可就是不明白你究竟收得信了没有,你竟然连个信都不回,我真恨死你哟,真恨死你啦。王玲玲也如此对他黄某说。

那就随你恨个够吧。信倒是收得的,可我就是不想回信给你,我看你能有啥办法对付我喽。他黄立平故意这样对他说,即刻笑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往后就别挨近我。”她王玲玲假装正经说道。

“我随你咋安排---。”他黄立平也假装故意扭头往一边去。

不客气!你以为自己弄得个小官当就瞧不上人啦!其实嘛,谁稀罕你那臭厂,滚吧!她自己说这话时自己都暗暗好笑起来。他从她背上的肉跳就可看得出来。

那你就错了,现在机械厂不成了“红太阳”吗?他这样逗她说。

“谁承认,谁标榜---?”她“以舌还舌”。

是省报!曾有位记者接连写了好几篇文章报道过我厂呀。他暗笑着说。

她开始咯咯地笑起来。

他自己也故意抬高了嗓子说:你不知道,我黄某呀,如今已成了别人崇拜的“红太阳”啦。现在有谁敢同敝人——这么一位伟大的光辉形象相比呀?

好了阁下,好个啦---。请你,我请你去跟娃娃儿们吹吧。甭在本老太面前呱呱叫,我烦!滚!她自己说着,自己竟哈哈大笑起来。

“噫?---还敢称老太---!”他用手指着她鼻梁骨说。

两个瞬时便爽朗大笑了起来。

你可别啰嗦啦。老娘肚子可饿了,很想吃饭了哩。她佯装正经地说。

他也故意睁大眼对她说:你敢称老娘?我还不可称老爹!

大家更不知道他们两个都把话说到哪儿去了。看看天色已晚,谁都翻出了手腕上来瞧瞧,时间都已走到了傍晚六点半钟去了,哪个的家也隔乡公所大约有五、六华里的路哩。看样子肯定要黑在半道上啦,就因为谁都离家有点久了,免不了也该早点回到家里去,就算再如何好玩也行啦,反正只能回到了家去就随你咋玩也行啦。对于年轻人来说,在哪里不可以玩?况且,人吃不饱饭能行吗?首先是应该把肚子填饱了才最要紧哩。自然,谁都知道,再混混趟时间那确确实实不允许啦。就是说他们今天是真没时间了。两个都抬了头望着苍穹,而他也很快车转脸过来,问她芳芳说:芳儿,你要哪天才回去呢?

我想回去了哪天就回去了哪天哩,你管得着吗?我大概都是一过初三,就得要回去了。你呢,巍儿?王玲玲挺俏皮地问他。

“老爹我也想过初三就得回去哩。”他也一点不笑地说。

“滚你的蛋!”她擂了他背上一拳。

“瓜儿,去!去!去------”他也抬脚上来挡住了她的手。

于是,他两个便即刻跨上单车各回各的家去啦。

 

      

                                  

 

翻过次日便真的到大年夜来啦。到了这个三十夜,她芳芳家才过晌午便燃放起了很响又很长的鞭炮。紧接着又开始吃“年夜饭”了。一家人喜笑颜开地吃着吃着,一直吃到了晚上九点多钟,她都深感到村里如今在生活上确实也开始充满阳关啦。这个时候,她不无在饭桌上想起了自己年幼时,家里的生活是怎样的不如意;接着她又想到了自己所耳闻目睹过的每一桩桩小事,都不禁为之伤心不过,实在太伤心不过哟。她自己都在自己心里头默默地说了,当时甭说能有一年能像今天这么有好日子过哟。就是三十夜那晚上的年夜饭都总让人焦愁没米下锅呀。特别在她才读到初三那一年——即“文革”时候的一九六九年,就太悲惨不过啦。甭说大年三十夜能有几颗米下锅就行,就是在刚刚收割完的“十月谷”里也多么担心明、后天就饿了肚子哩。这种担心肚子不会饱的生活便一直持续了整整十年(即到了七八年冬季)才见有所好转。

也是十年后生产队里才划了田分了地,让农家自己耕种自己收了之后,日子才见一天比一天有所好转起来。只是越到了这个年头来,农村人才算真正地尝到了好日子起来哩。若公家真的不这样做呀,农民哪会得到好日子享受呀!她自己早都说过了去,也不少次说过了要是在当年都有如此好日子过就阿弥陀佛啦,她妹妹小青不也照样跟当姐姐的她芳芳一样都上得了大学去吗?就因为“家势”差了才毁了她小青的前途呀。要是家底稍好一点的话,即使当年她小青考不上一所大学去呀,那顶多也仅补课超不过一、两年去就准能上得了一所大专院校去的,可是呀------可是,她小青的命运就偏偏这么悲惨。若哪怕她仅仅只上得了一所中专学校去,都也是万福了,则在未来的生活中不正更好些安排了自己的新生活一点吗?而这一切都偏偏不能如愿以偿呀。这都是环境造成的,是自身条件加环境影响造成的,更是家庭经济拉后腿造成的。

加上,还有传统中国几千年封建思想影响了她,使得她小青一时间没看到什么“奔头”,让她小青一时间成不了才,做不了什么大事。她芳芳知道:在她小青高中恰恰毕业那一年,都已是七七年了,当时她正好有十八岁,对“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年代毕竟一去不复返了。从此时起,就是知识分子得以开始大展宏图的璀璨时代了;在那过去的日子里曾被压迫的国人也开始获得解放,并重新获得了大用。而高中恰毕业下来的人再也不用“上山下乡”支农啦。党和政府已经号召把新的战略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咋哪还如那浩劫“文革”十年中“革命必须进行到底”的日子哩------她在心里头越说越起劲。老的虽然只有她们三个孩子,且如今他们三个孩子谁都长大成人了,谁都长成了高挑挑的年青人啦!哪个孩子都长大到了可以单独安排自己生活的时候了,这哪还用得着再给老的增加负担呢?诚然,老的早轻松多了,老的早都不再为到了哪天了才养大了孩子们而处处在忧虑,在焦愁着哩。不过,既然孩子们都长大长高了,老的也并非不为后代们在考虑着什么啊。

自从盘古开天地以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后代们谁都得要有个“着落”了老的才安下心来罢。而且,对儿女们谁都能够很快成了家之后,其小家庭是不是都幸福了?这都是作为老人最值得关心且特别要关心的事呀。谁不很清楚哟?随便是哪一对当公婆的也好,要是他们的后代都成不了家去呀,那可不知道还要焦心到何种地步去哟!而就哪怕都早已成了家去的儿子、姑娘,若只要是哪一边,哪怕是他们的儿子也行,还是他们的姑娘也行,只要得知其中一方在生活上不顺利时,对于当公婆的(包括外公外婆)都恐怕难见有哪晚上安下心来睡觉吧。至于她芳芳家呢,老的实在担心着小的要到何时何刻才统统成了家去啊。因为她芳芳都毕竟有三是虚岁了,就连二妹小青也都有二十四、五了,用当妈的话头说:在我才二十三、四时,她芳芳都会走路了。看来两个大姑娘都早到了成家的年龄。就是小儿子小红也足足是二十岁的小伙子啦,可以说,谁都很不小了——真不小了。至今谁都还没找到自己的对象哩。虽说她芳芳倒是有点“眉目”了,然而毕竟就如同把一小杯酒倒入大杯中,你还得举起杯子把酒倒进嘴里又吞下肚里去才算得酒喝啊。他的“但愿”也莫不好比囊中取宝物,究竟取得不得还是另外一回事哩。当然她芳芳目前还算找不到自己的终身伴侣呀,那么她怎么不很焦虑呢?至于老的咋想呢?只能为孩子们的终身大事多添白发啊。特别是芳芳她都到了这把年纪呀,要不是说她还能出得了门去弄得份好工作做呀,你看,当爹当妈的要真替她焦心到了何种地步去哟。

只是说她命儿还算有点幸运,很有幸地上得了一所好大学去读它四年来,并庆幸自己给分配到了省城来工作,要不然呀,老的可不知焦愁成什么样子了。这真不可想象了,这真的应该要感激了祖上的功德,太感激了祖先的保佑,使得他们这一家子始终还能享受得到“洪福齐天”。不是这样吗?儿子也得专业学校上,姑娘也得专业学校上,这还不是祖宗的保佑又是什么呢?当爹的王玉文都如此说道。

是噜!我们家三个孩子就得了两个,二妹小青仅差点就上得了所专业学校去哩。当妈的也如此笑嘻嘻地说了。

为着孩子们能够成为国家栋梁,他们老的也不知道真替孩子们焦心了多少回呢。他们老的哪怕是在“现吃现找”的年月里,但无论如何也都得要让孩子们读书。打从芳芳她能够读得书到小青高中毕业了,家里哪一年的口粮都不够吃,可是,老的从不随便让孩子们辍学回家来干了农活。两老一直都这样说了:作为家长,你要是随便让他们中途辍学回家来了,那等过不了好几年去,等生活上稍微宽松了再让他们返回学校去读书,那保证过不了一两年去,他们以前曾经学到的知识还不是统统都还给了老师那才怪哩。

就因为这,两老都在她芳芳恰从初中跨到高中去的那些年头里,就连三十夜了都只有一升(五市斤)米过年,但两老也不许孩子们随便辍学呀。在那个时候呀,哪个地方的粮食收进屋里来都少得可怜,岂还会有哪家再有粮食借给你家吃哩。哪怕是三十夜,他们家有那么一、两年都只好煮南瓜来打发日子哟。你想如此生活会如意么?芳芳她都不知有多少回劝过了自己的老爹老妈,当年她芳芳说她甭再读书了,免得两老总负担起她。她下决心要回队里来干了农活,要多挣点工分,到秋收来才至于能够多称得到一点儿口粮回来好一点。他们两老都记得清清楚楚,正是她读高一下半年,即已过了春节后的第二个学期,学校很快就要开学了,她芳芳也都不愿去学校报名,是因为家里太贫太困的缘故。且一天又一天过去,时间都移到三月五号去了,她也仍然赖得在家里头整天跟老妈东爬那匹坡西上那山岗去铲烧草木灰。后来这事让老爹知道了,竟抄起一根烧火棍来追打她芳芳,她芳芳尽管挨揍了也仍然不愿上学校去报名读书呢。可两老又“软硬兼施”,天天吓唬起你不读书那随便你到哪儿死去都行,我们就是不准你回家来干农活。就这样“折腾”了好几天去,最后她芳芳才不得不只好上了学校读书去了。她芳芳自己也知道,就是在她芳芳刚刚高中毕业的那一年,她家却遭到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大灾难,正是因为这个大灾难呀,已教他王家两老,以及她芳芳本人莫不从心底里“凄苦”了有好半年。是的,整整有半年时间呀,两老都瘦了,她芳芳更变得像“芦柴棒”似的。

从此,她芳芳何时何刻无不在自己的脑子头默默说了:她这个当大姐的并非只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呀,而是真的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呀!而为何偏偏现在就只有一个弟弟了?在此,只能作个简单的介绍了:七二那年夏季,她芳芳已领到了学校的高中毕业证书之后,就很快同样加入了“北上开发”的队伍去啦。且也仅仅用不到两个礼拜天光,火车便载着她芳芳以及她的同学们逾过了山海关,直奔“桃花源世界”的北国土地上来了。从此以后,他们这届高中毕业生就生活、就战斗在这块渺茫辽阔,似乎千里无人烟的荒凉土地上安下了一个“家”。当同学们来到北国后,他们走了好几天几夜的路也见不到它几个小村寨时,个个都发出了这真是千里不见人烟的“蛇岛”了。一天又一天不知不觉过去了,转眼间就真来到了雪积得厚厚的严冬。正是这严冬,她家突遭大难,当时她的大弟弟小红才有十来岁,而小弟弟又仅四岁。

可小弟弟呢?到了这严冬来却突然性生起了一场大病。在这个时候,区卫生院又似乎天天都关着门,而两老偏一分钱都没有,哪能够背上他到县城大医院去住院治疗呢?要说跟乡亲们借借点钱来急用吧,可是,乡亲们呀,还更想来跟你借钱救命哩。他们两老都统统将家里仅喂得的一只小猫,一只还正下蛋的母鸡卖掉了,才勉强弄得到手近二十来块钱哩,这才得以把她那最小的弟弟背到区卫生院去打打点针,开了几颗吃不吃都可以的去痛片。而区卫生院里面的医生也说:过几天你家孩子就准会好起来的。可就万万让他们家一点儿也真意想不到,那二十来块钱恰恰用完之后,他们家的小儿子(即她的小弟弟)也就奄奄一息啦。从此,她的那个最小的弟弟就在那一年冬季,且在不到一个礼拜的日子里便在这块土地上消失了。待到七六年冬,她芳芳才从北大荒“释放”返回家来且知晓此事后,自己方在这时显得比谁都痛苦不堪。可是,哭的只会哭,辞世的早已辞世了。你还能咋办?就在小儿子恰恰逝去之后的当年,两老都一直没有在跟她的通信中随便告诉她,致使四年后她芳芳回到了家里来,还误把邻家的一位小男孩当成自己的亲弟弟呢。只因后来从二妹小青在里屋哭哭啼啼,她芳芳这才慢慢知晓小弟弟早已成仙。

直到今天,她都为自己不知不觉失去了一位亲人而深感苦痛,时不时都会因为偶然间想到弟弟就伤心,就悲凉起来。而老的却说三个孩子如今都能够像一棵棵大树一样长高长大。想当然,当父母的是没再有什么可痛苦的啦,反而还要为小的又能够替老的挣了气,竟出现一个接着一个考上了专业学校去,让当爹当妈的的不管走到了哪儿去都可以高高兴兴地昂起了头来,这从面子上看来这确实也增添了不少光彩。又特别是她芳芳竟能出得门弄得了那么好的工作,这简直可称为“全科女状元”啦。而那死去了的人又会有什么可值得一提的?而且又特别是对一个乡下人,一个农家的孩子呢!至于现在嘛,对她那老妈,大家都是经常性见到她总是笑嘻嘻地对熟人说:对芳芳现在的地位,如果是在以前呀,不是坐轿的还甭嫁去哩。

从此,小的也高兴,老的也更高心。一家人谁都喜形一色,因为在她芳芳还年幼的时候,两老就寄予最大的希望于下一代了。他们但愿孩子们都长大后,谁都能够为父母亲争口气。可以看得出来了,这都足以说明她这一家人同头脑僵硬的那些家庭大不一样了吧。还在她芳芳只恰读到初中去,老爹老妈不管家里有吃没吃,都竭力支持孩子们读书,更支持他们多交朋友,并教育她和她的弟妹们要明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她也点了头不知有多少回去哩。老的这时不但只关心着她,同样关心着她下面的那两个孩子——即她二妹小青和大弟弟小红。她芳芳看家里实在太困难了,自己有不少回都为着家庭经济拮据而经常性要求老人,让她干脆回了家来干了农活。可是二老咋会答应呢?她为着老的在穿着上东补一块西贴一片,自己都实在忍不下心了,直接从心底里感到痛苦到顶了,哪敢教她无论如何也要耐得住寂寞,要坚持上县城念书去哩?可是,她的两老却无论如何也要逼着她继续读了书下去,并叫她无论如何也总不能随随便便退了学回家来。二老都经常说了她,要是你退了学会家来,不为老的争点气,那就请你走出了家门去吧。我们随你到哪儿去找吃的都行。她无法,只好痛心也得硬着头皮上了县城学校去读书,狠下决心去拼了好几年。

好不容易才算好歹熬完了那几年中学,艰难地度过了那令人好痛苦且又多么令人感到忧伤的岁月。可她真不巧,仅一读完中学刚刚毕业离校,那个年代却又令她失望了。因为她芳芳一时间不能立即上了大学去,不能很快地替爸爸妈妈增光添彩。而老的也对她说了,你去了北大荒之后,甭要灰心丧气;甭老觉得自己真的没什么前途了就任意放弃继续学习呀。我们老的哪怕现去找米下锅,也都要让你们能够上得了学去哟!两老就是这样希望她继续努力下去,等到有了机会便可来个“一举成名天下知”啦。则这不更令世人注目么?两老都深信她芳芳一定能够上得了大学去的,且尽快地挤进工作岗位去。

那么,老的也好享受了一下“晚年福”喽。要是她和她的弟妹们的学业真的能实现得了,那确实可感谢老天真会体谅穷人啦。她自己也真的一点儿也都很不安心地虚度那个难忘的岁月呀。而她确实也好不容易地度过了那最不想度过的中学时代哩。主要是当她想起了恰恰中学毕业的那一年,上面又不准你马上考大学再进新校园去的那段艰苦的岁月,这时她又想起了学校领导不准你参加报考任何专业学校去的那个“浩劫十年”,反而还把全届毕业生都“下放”到北大荒“锻炼”去的那年月,自己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她和他到处辗转反侧,到处漂泊不定的流浪生活。此时此刻的她,便不无联想起了从北大荒转移到大草原去又反转回来的那最后一年,更想起了处处浪荡到这儿又到那儿去的同学们,那才是多么地好凄惨哟。就正是在此两地之间,大家同呼吸、共患难、相濡以沫在一起将近五个春秋,真正尝到了不少的苦头,直至变了“天”后才能够返回家乡来。她说她只要回忆起要说漫长又不算漫长的艰辛岁月,思想的野马便立刻会飞奔到了那个渺茫无垠的田野去了。

从那个时候起,每个人都走到妙龄青春期去了。可在这个大好时光里却几乎让忧伤的浓雾一直给笼罩着哩。并且直到差不多摧残完这美好的韶光——即一个人的大好青春就几乎断送在那苦难的艰难历程里。为着这“锻炼”,为着去“接受再教育”,她芳芳都几乎跑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游踪几乎遍及五洲四海。而且她也曾说了,一个南方人都跑到了北方去,这固然有点儿不习惯。但一个人为了“饭碗”,到处“东奔西突”,这都是为了闯出一条明路来呀,特别是那条很光明,有前途的“正道”。可是“光明路”却始终寻不着,反而还给她带来的却是更大的痛苦和失望。到了这几年来,又总觉得没曾有过舒心的日子享受,这都跟当年的经常不幸有关吧?

这因为是,悲伤,悔恨,失望,烦恼直至痛苦又伤心流泪甚至于还要大哭着,以此便成为她芳芳自幼至今的罗曼史,此后对什么所谓的高兴、愉快,以及欢欢笑笑,高歌舞蹈都几乎没有过。这是为什么呢?这都是历史的逆流,是跳梁小丑们一手造成的。即使到了今天呢?她芳芳虽没什么可多多考虑的了。而就仅仅只剩下那个如何把工作做好,如何安排好自己未来的生活——即她终身相伴的小家庭。而且还要想办法如何让自己都永远过上一个美满如意的日子才好,她多么但愿自己这辈子过得很幸福。从这里出发,就是说她应该找个什么样的男人作她相依为命的伴侣呢?她说过了一次又一次,她的另一半究竟应该是个什么样的男子来娶了她去做老婆呢?面对现实,她从自己都已快三十岁了的这把年纪里,促使她不得不赶紧慎重考虑一翻了。因为打从元旦起,她芳芳就是个二十九实岁,三十虚岁的大姑娘家了。要是说她真的再弄不得一份好工作干的话,而仅仅是位守家干农活的乡妹子呀,那人家不早就说她真的“老”了么?况且又恰恰是在落后农村呢。因为在贫瘠的边远农村,哪怕到了今天,就像她这么一个大姑娘家,本该就得是位有两、三个孩子的母亲了。不过,偏偏她有幸能够走出了大山,“抛掉”了落后贫穷的“圈子”而远走高飞啦,是真的永远不再是农业户口了,而且哪怕到她的后代------

自自然然,作为能有一份好工作的大姑娘,在组建自己的小家庭之前,就总得要做出一番而且很有必要地进行好好抉择呀。然而,至于能快点完成得了家庭组建,那就得好好安下心来工作,对这个问题按她芳芳的想法,则又似乎什么都可以“忽略不计”,“暂且不管”,甚而至于更要“不忙先考虑”而“等过了年把再说”的想法。同时她又联想到了她二妹小青这新年一来就同样是二十五周岁了。而大兄弟小红也同样加了一岁,自然变成二十一岁啦。诚然,谁都应该开始有自己的“另一半”才行。特别是年纪大了的老姑娘家就更应该早点寻得着了终身伴侣去才好。先前老的就常常爱跟芳芳她开了不少的“玩笑”。而真正要把它搬到现实生活中来相提并论呀?那“玩笑”肯定是假的,只有“现实”才是真的哩。也只有谁都真正有个如意的新家后才算安下心来哩。

早在她读大学那年头,老的就真替她到处找婆家了。而就因为她接二连三地摇了摇头老的这才罢手。就在两老到处替她“相亲”的那几年里,当时便有不少的小伙子上门来提亲。其中,自然夹杂着不少在家当农民的小伙子,也有做生意的小伙子,还有在外工作的小伙子。而最终结果呢?她芳芳都统统拒绝了,不是说她很快上得了大学去,地位就本比一般人高,人家小伙子这样一来,何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但她只觉得哪个小伙子也不太中她芳芳的意,她曾说过了有些人嘛尽管生得标,长得帅,嘴巴也不是一般的甜,可总之她就会觉得他们同自己的心始终连不在一起。如此一来,其结果一旦结了婚后,在小家庭和谐方面也自然也会不如意。于是他不少次这么说了:这辈子若真的没有人能够理解得了她的话,那她芳芳肯定就这样“算”啦,“心不印而意不合”的男女双方,硬要结合到一块儿来,其日子也不好过啊。她曾说,我芳芳咋又无论如何也要必须结了婚去,难道要嫁了人才能够活得下去呀?就来直点吧,王玲玲(即芳芳)并不说心不相投者不如干脆打了一辈子光棍最好,而是一个人应该明白没真正感情,没真正了解的男女双方硬要结合在一起,确实如同给判了无期徒刑的罪犯一样。

而到底又真实行了否?那可难以说得清楚哟。她芳芳向来都不喜欢也不爱谈恋爱,特别是在读大学的时候。那时,她都曾说过了,确有不少对所有逛逛马路的恋人中你哄我一句,我骗你一言地在消磨时间这有啥意思呢?而且,看你我所讲话的那个“派头”还都是“味来味去”的。甚至于在不同程度上话里还带着几分孩子气哩。有几妞虽是护士却是傲慢的公主,那不更显出可憎可恶了啊?而且,对那些话头又还得要讲究一定押韵呀,这样他更恨透到顶啦。他黄某都早说了:你要想说出什么话就来个干脆吧,就是想说什么就直截了当才好,彼此间应甭隐瞒了什么话还不行吗?反正都是来谈恋爱的嘛。她芳芳都曾坦率地说了:你我既然都已算得上是“知音”了,那彼此间又有什么话还不好商量呢?她对这种恋爱方式不是说不大赞同,还一点儿都老在反对哩。她还对那些专门拟出这样那样条件来的人更是可恶可憎不过。唉,真不可想象呀,现实生活中竟同她自己所想所盼的真是两码事呀。难道人世间的生活原本都是这样的?这个时候,她芳芳便又摸不着头脑啦。

在这一夜,在这么一个大年三十的夜里,她芳芳才真正感受到了幸福,感受到了家乡人民确实都真正迎来了灿烂的曙光。从家乡人民那激烈的炮竹声在接连不断地炸响中,她不无可知家乡已开始走向幸福之路了。她都在心里头说过了,要是换到了那凄惨而又悲凉的当年,甭说天空中处处洒满了浓烈的火药香,就是无论走到了哪儿去,且无论走到了哪户人家的厨房去也始终闻不到炒菜的油味和白米饭的香味。而且有些人家又不无为无米下锅而默默地哭泣着哩。但是,这只是“动乱年代”的生活惨景罢了。但现实的今天,已经没有这种生活景象了。此时,何处不见高楼大厦林立?而且堂屋中间又何不摆设起显得多么阔气的家具,甚至书柜上还堆放着一口大闹钟哩,从而更莫不见梳妆台上早早摆放起两口四喇叭收录机作年轻人伴舞用的乐器哩。

这一晚才是夜里八点多钟,村里的大闹除夕夜活动便轰轰烈烈地开始举办了。这一年的热闹,比往年更有“气派”了。在这个小山村里,这七十来户人家的小山村,却似乎也生活到了桃花岛上去哩。看着众青年的表演,她芳芳便可想而知了,如今每家每户莫不开始慢慢地变得富裕了起来。看来,人们在经济收入上无不攀升了许多。总的来说,是大队把田地分下来给各家各户耕种好呀。她仅觉得在最近这一、两年里,上面更放宽了政策,极易促使能人可以脱产到外面去跑跑点儿买卖。等到大忙季节来临时再返回家里来赶农活,在村里村外搞“双抢双收”。现在乡亲们确实真的开始富余了。她目睹了在本村,乡亲们在生活上确实一天天有所好转,特别是那些日子过得较如意的人家,哪家不是几乎都通过“双抢双收”而快速得到富裕起来的?自自然然,这些人家都统统宰了猪杀了羊过年,并且好几家的年猪都是两、三百斤肉哩。就连她王玲玲家在内,哪年的年猪也是大猪(就算斤两比别人少点都也是一百五至两百来斤),且还将肉全部留下以打算烤成腊肉哩。为了让往后的生活日比一日过得幸福,烤酒卖的都有好几家,有极个别农户简直成了小酒厂啦。为此每年一到三十夜来无论远村还是近寨都仍然有人过来扛了白酒去过年。

她知道,三十夜的这村那寨也好,在还没到下午三点钟光景,她就开始听得到了隔壁大人叫起自家孩子快来摆好桌凳准备吃“晚饭”啦,并且听到这话仅仅说过之后没多大一会儿,就真听得见邻家小孩儿,几哥弟之间在一起轰轰烈烈地猜拳打码了。看看那“派头”,瞧瞧那气氛多好浓好热闹啊,这在前些年何曾听到过呀!就是这一天,连他们家也还没到下午四点整就开始吃起“年夜饭”来了。一家人一坐下来吃起“晚饭”后,便是边吃边开的开玩笑,摆的在摆龙门阵。她老爹也在那儿画龙点睛地“大吹一通”。一家老少一直扯到了夜里下一点才各自钻回自己的窝里去休息。这肯定没谁再闷头闷脑了吧。面对前些年处处都忧戚、伤心,那痛苦早不知云消雾散到了哪儿去。现在,可以敢大胆地说,农村现在日子好过得多喽,农民的确有好日子享受了。她芳芳就是根据自家这些年来的生活变化肯定的,也敢肯定了左邻右舍这些年来的日子都确实好过得多喽。当然,就算还有过苦日子的,还算经常性都借粮负账的吧,那也只是极少的人家罢了。不过,那极少数的贫苦人家也正在努力探求着如何走上致富路去啊。谁任何人都相信,谁也都相信这话是真的。

次日,就是旧历新年第一天了。整整有一大早上,她芳芳都跟儿时的同伴们在一块儿玩玩,摆摆年青人最关心的话题。待吃过中饭后,她又同这一伙“老战友”一块儿来到了原来读过小学的乡场坝里来走走玩耍了。有些好愚笨的小伙姑娘都老爱看她芳芳,也有些本来就认不识她芳芳的人却还要挨过来想方设法跟她套近乎。因为她毕竟要比很多人见多识广,自然甭多管它什么三七二十三,自己在自己心里头如此说:讲就讲嘛,有啥了不起的?一时间她便回答了试问者的第一句话后,就招惹来了接二连三的问话。在此一瞬间她又应接不暇起来了。而有些人也只不过随随便便对她点了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她边走边同别人谈话,似乎没过去十几分钟,便不知不觉就走到乡场坝来了。

她才走进来站站没好趟,她芳芳就碰上了都跟“伙伴们”一块儿过来玩玩逛逛的巍巍(即黄立平),他今天照样是个来凑热闹的家伙。她马上一见到他黄立平即便迎了过去,伸出了手过来指着他道:噫!黄先生也来?我以为书呆子从不出门呢。她芳芳照例是那套“腔调”。

嗯!王小姐也来呀!你好吧?看你病体泱泱,我以为你早下地狱去了哩。他也“毫不留情”地回应她。

他两个的对话,逗得周围的人都不禁轰笑起来。有几个年轻人还紧紧按住了腹部笑得直不起腰来。而她和他竟然还不笑出一点声音来哩。

他们两个村寨的年青人,一边是姑娘,一边是小伙子,都也不约而同地很快聚到一块儿来了。

一大堆年青人很快便在一块儿开始“吹气冒泡”了。大家笑的只管笑个不停,说的在说笑话,打的在打手势。有个姑娘还边说着话边用手比划着问他俩:巍巍,芳芳,你们城里人总比我们开放多喽。说话的人正用眼紧紧地盯着他们俩。

你们城里头的人准不习惯我们乡下了吧?“旁边人”也这样问他们道。

他们两个连半个字也不搭一搭就只管会笑。

有个小伙子也说了:你们城里人见多识广,眼界肯定比乡下人开阔多喽,只我们农村人好狭窄哟!

他巍巍马上笑了说:“我们就不是乡下啦?”他黄某说着还看着每个人的脸。

她芳芳也笑着说道:“我们都是从这儿出去的呀。”她说毕总盯着他。

“我们不是说这个哩。”原先说话的那个人说了。

    “你们现在的户口不是转到城里去了吗?”这时有个姑娘如此说。

    我们不是说你们老家不在乡下,而是说你们在城里头有份工作做哩。又有一个小伙子在指手画脚地解释道。

一个讲到东边去,一个扯到西头来,终究只是闹哄哄地笑,终究谈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大家于是又停下了话题,各自搓搓起了手来。

沉默了好一趟,他便车转脸看她:---在这儿冷飕飕的,不如回了家去吧。

“回哪个家去呀?”她故意偏着头问他道。

“回我的家嘛!”他黄立平倒是爽快地说。

“我没必要到你家去吧。”她芳芳说。

你不是答应过我爹说能抽得时间就去我家走走么?他用激将法对她说。

“嗯,曾经有这回事。”她点了点头说道。

“那干吗是春节了,你咋不去呢?”黄立平反问她说。

你还会用激将法呢!以前你曾经答应过我,说了一有空就要去我家玩玩儿,现在有空了为啥又不去哩?她芳芳可斜了眼过去看他说。

你先跟了我去我家嘛,明天我再跟了你去你家。黄立平却这样对芳芳说。

这是小孩子在过家家呀?她用手指着他说。

我们的游戏就本类似于这些哩。他黄立平不紧不慢地说。

她芳芳又用手指按了按额头,爽朗地说。

“那去就去嘛。但你也要答应明天去我家喽。”她说着便笑了起来。

“我嘛,说了话就算数,从不像你哩。”他黄立平果断地说。

“真烦!”她盯了他一眼说。

黄立平一时间便对大家说:哥们几个都回了家去吧。我们懒得玩耍了。

你们真的要走了?以后很难有这样的机会哩。哥们几个都这样对他俩说。

“天还冷得很呀!”他对他们这样说。

而她芳芳也对“同伴们”说了:你们几个回去之后就请跟我家里说说一下,我到他家玩玩去啦。

那我们就先走啦,大家玩开心再回来。他这样说了。

话才如此说过,他俩就真的走了。

他们两个边走边开着玩笑。觉得时间似乎仅过没好趟就真的走到他家里来了。这个时候,他爹也恰在家里头坐着,她才跨进了他家的门槛来,他老爹黄亚兵便对她王玲玲说了:好不容易才盼到了你芳芳登我家的门来呀。前一次我碰着了你邀请你来玩玩,你咋不来呢?

上次因为时间太仓促了,这次算我来弥补上次吧,伯伯。她芳芳笑着说。

哦?那明天就轮到巍巍去你家啦?他爹黄亚兵对她王芳芳如此说。

她王芳芳可笑了起来,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出门去镇上玩玩来的他小妹也刚好跨进了屋里来。这个姑娘都十八、九岁了,对以上所述的事可说懂得了点。她芳芳知道她名叫小玉。

这个小玉姑娘仅一进屋来看见了她芳芳,并不立即对她打了声招呼,而只是对她笑了笑走过来,还紧接着跨进了里屋去。当老爹的和他巍巍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小妹,都感觉得小妹今天可真“奇怪”了。

可是,名叫小玉的这姑娘只进里屋去没上一分钟,就又回到了堂屋来,面对着她芳芳说道:我不知道该叫你姐还是叫你嫂嫂好哩?她说着又是嘻嘻地傻笑着。

“应该叫芳姐,叫名字好。”她芳芳反应挺灵敏地搭腔道。

她小玉又车转过头来看老爹:那我该叫她姐姐,还是叫他嫂嫂好呢,爸爸?

“啊?”当爹的惊了一下神,便强作镇静地说,“芳芳比你大,当然叫姐喽。”

“哦!姐姐,你好!”名叫小玉的这姑娘叫了她芳芳道。

这下子,她芳芳不禁从心底里,从心灵深处开始感觉到一阵阵冰凉起来。她一时间便在心里头直接打了个寒颤,自己在心里头叩问自己道:芳芳呀芳芳,今晚你在他家里可怎么过哟?

 

 

当晚,她芳芳在他黄立平家里闷闷不乐地吃了一餐饭,尔接着也仅同他家里人坐下来闲聊了不过两个钟头,她便同他小妹一道休息去了,次日早不等吃过中饭她就忙着打算回了自家来。而他也因为自己昨日曾说过了要跟她去她家玩的话,都只好劝劝了她,硬留着她吃了中饭才同她一道来到了她家。

他们翻山越岭,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来到了她芳芳家。她的老妈很是喜出望外地,看着她引来的帅哥正是他巍巍时,她的老妈都面带微笑迎了出来说话道:巍巍,我们都见不到你不知有多少年去啦。

“都只不过有三、四年的吧,伯母,伯伯。”他黄立平挺平静地说。

“准保有五、六年喽。”她老妈可激动地说。

她二妹小青给他泡了杯热茶递过来,而她芳芳在一边陪坐着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闲聊着。

她老妈又极为关心地对他说了:巍巍,这些年咋不来走走呢?过去老人所做的事都早过去了。---你总不能到现在都总是计较吧?

“我知道的,老伯母,老伯伯。我和芳芳咋还计较过去的事呢?”巍巍答道。

“这就很好了。”王玉文对他挺肯定地说。

大家一下子又闷坐了起来,都直接闷坐了好一趟后,当妈的这才叫了她芳芳进厨房去炒了几个菜来吃晌午饭。她去了,堂屋上便只剩下他和她老妈在闷坐。

但她老妈似乎按捺不住了,终于对她说:巍巍,你们就点完了婚事去吧!

他搓搓手,很尴尬地,不说什么话。

她老妈也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不说话。

这一老一少的闷坐了好一趟后,她老妈才问他:你们要哪天才回城去上班?

“我想后天大早上就乘班车走了哩,伯母。”黄立平极老实地对老人说。

“不晓得芳芳这娃娃哪天才转去上班哩?”她老妈问道。

“我听说她也是后天早上回转去哩。”巍巍回答道。

“哦?”她老妈叹了口气说。

他和她老妈又再闷坐了好一会儿,她老妈又很快站上来,出门去了,且不知到了哪儿去。一直在寝房里拟东拟西的二妹小青听到了老妈出屋去的脚步声,这个时候才打开了寝房的门出来,陪着他巍巍坐了好一会儿,这才出了门去,并说出去找找她芳芳的二弟小红回来陪陪他坐坐。

一时间,她小青也就跟着出门去了。正是这一下子,她小青这才知道他老妈是出去找他老爹的。她弟弟小红也看到了自己的老妈才走过去跟老爹说了几句不知什么悄悄话,而她二妹小青也照样仅见老妈才跟老爹说了不知道是几句什么话,她芳芳的老爹王玉文就独自走了,且还不清楚是往哪儿去哩。她们都只见到老妈恰一“打发”了老爹走后就马上转回到了家里来。

她的弟弟小红还对二姐小青的脊背上打了一拳,说你本来是要来通知小红的,说家里本来有许多紧要事是马上叫小红回家,而你却忘了。只她小青仍看着老妈跟这个说几句又跟那个讲几句话过了一分又一分钟去都仍然不见回家来。

堂屋上,他黄立平正独自闷坐着。

但不知为什么,她弟弟小红却不知自哪儿从天而降,忽然间出现在家门口了,还一眼就看见了是他巍巍,便满面春风般地笑着叫道:噢!是巍哥来,太好啦!

“哦!小红,上哪儿去来?”他黄立平也挣大了眼对小红说。

“随便玩玩。”他小红说着随即跨进了屋里来。

小红看着他说:“啊!巍哥,咋不抽烟哩?”他仅说着,便跑进了自己寝房去。他小红随便在自己寝房翻弄几下,没几秒钟就摸出了一包烟来,很快就给他黄立平递上一支烟过去,还准备去找火柴。

“我可没烟瘾哩。”他黄立平对小红这样说。

“咱甭管它有没有烟瘾,是好烟孬烟,胡乱抽了它一支吧。”小红对黄立平说。

正是这个时候,她老妈和她二妹小青也一前一后回到了家里来。她老妈一见到小红正和他巍巍在一起坐着抽烟,有说有笑,不禁真替他们暗暗高兴起来。她老妈此时都笑着说:哦!对喽,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才谈得拢嘛。换成我们呀,好半天都吐不出半句话来哩。

他巍巍都和她弟弟小红一同笑了。

大约到了下午五点钟左右,她芳芳家就开始吃“晚饭”了。

饭桌上,他黄立平对她家里人说:哦!还有老伯哩?小红去找来。我们咋悄悄地吃了饭就注意不到老人哩?

而她老妈却摆了手上来说:甭管他,已留下了不少菜给他哩,谁晓得他到哪儿去哦?天这么冷,好跑到哪儿去找得到他呀!一会儿他会自己回家来的。她芳芳的老妈说话挺干脆。

而她老爹是真的去了哪儿呢?她芳芳都说不清楚。

“不,不,不,还是等老伯回来了再吃吧。”巍巍坚持着说。

但她老妈却连连摆手说:巍巍,咱甭管了他,天晓得他跑到哪家去哟。也许他去跟人家聊聊就在人家家里吃了饭吧,咱再等几下,菜可就凉了。

其实,她芳芳的老爹王玉文也并非在村里,也并非到哪家去吃了饭,他是到了巍巍家去的。按老妈的话说:姑娘都大了,不让她先成了个家去老的咋安下心来呀!她芳芳从正月初一起就是三十岁的大龄女生了,咋还老让她守家到何时去了也不嫁人呀!就算你如何有钱,如何有地位,却不成个家去这像啥话?要是姑娘大了不用嫁人,儿子大了不娶媳妇那才怪当爹当妈的没出息哩!况且,她芳芳又不是对他巍巍没好感。就甭说她和他从小学到中学都在一个班学习,是多少一、二建立了一定感情吧。就拿他们上北大荒锻炼过来的那几年,据他们同学说,不管跟生产队看牛或种地,两个都被分到一块儿,可说从感情上都早融洽在一起吧。自自然然,让他们结合到一块儿来,共同组建成为一对姻缘这不很美满吗?由此,两家老人更应该特别成全他们,让他们俩都组合到一块儿来,那么这两家不更永远好下去么?为着他们的婚事,当爹的王玉文都早会考虑到这一层来了,于是便决定了走老同学家一趟来,赶紧替大姑娘说亲,为她芳芳寻个婆家。又由于他们两家只相隔五、六华里小路,这自然好走好说话啊。

一说来就真的来了,她爹王玉文才走不上一个钟头,就真的来到了他巍巍家里。老同学黄亚兵一见是老同学来了,都格外高兴地赶忙迎过来同他握手,且很客气地说:老兄,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的呀?

“是春风呀。”王玉文面带微笑地说。

“春风?噢!我知道啦。”黄亚兵笑着说。

王玉文很快坐到了他家的凳子上去。他爹黄亚兵很喜出望外,又很感惊奇地说:老同学呀,咱们两家早就很少来往了,今天才是初二嘛,看来老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当然喽。你先坐下来吧,老兄呀,咱们要好好地摆个够呀。”她芳芳的老爹王玉文对黄亚兵极爽朗地这样说。

“不,待我先去热了点菜来,咱兄弟俩坐一起喝杯酒,咱们在酒桌上再摆个够吧。”他爹黄亚兵赶忙撑手上来说。

“不!不!事情太重要了,我必须先跟你说。”王玉文也赶紧摆着手说。

“好吧,既然这样,那咱要坐就坐吧。”黄亚兵如此对王玉文说道。

黄亚兵话才这么一说,即便挪了张凳子过来坐下了,并面对着他说了:那老兄究竟有什么好消息就快快说了吧!

“好!好!那我就明来了啊?”王玉文如此对黄亚兵说。

“那快点,我好去整点菜来咱们好喝口酒。”黄亚兵说。

王玉文可开口了:就是咱们当爹的最需要关心的事哩。

    “噢!咱们呀?咱什么事不都在关心呀?可就不晓得你老兄讲的是什么事呀?”黄亚兵眼盯着老同学说。

“就是咱俩儿女们的婚事呀。”王玉文似乎很着急地说。

“你呀!这时候正是逢年过节哩。你再如何关心又能咋办!只能走到了哪儿河再脱了哪儿鞋喽,我的老兄。”黄亚兵似乎颇不在乎地说。

可王玉文却有点急了,说:嗨!你老兄咋这么一点儿也都很不关心起孩子们的婚姻大事哩?就是咱两家两个年龄最大的孩子呀。

黄亚兵一时间惊了神起来,都呆了好十几秒钟才吐出来这么几个字:原来你所讲的还不是巍巍和芳芳?

王玉文手拍大腿说:正是喽,老兄。你猜得很对啦。

黄亚兵顿时站上来,又显得不高兴的样子对他王玉文说:要关心你自己关心去,我可懒得管呀。

她爹王玉文又不解其意地说:嗨!你为啥要这么说呢,老兄?接着王玉文又对黄亚兵说:你老兄真一点儿都不会想,这是儿女们的终身大事啊。

你还有脸来同我谈这方面呀?黄亚兵可显得够严肃地对王玉文说。

“咋---?”他王玉文也站上来问他。

但他黄亚兵此刻却站上来向厨房走去,还边甩手边向他冷冷地甩出这么一句话来:你若是来找我喝酒倒好说,干嘛要在这春节期间提到孩子们的婚姻大事去哩?这话题我实在不想听啦,你老兄趁早打住吧。

她爹王玉文可有些急了,说:请你老兄就原谅了我们上一次吧!这算我过来向你道歉啦。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行不?

可他黄亚兵却摆手上来说:我不同意!上回你们都不同意去啦,可这回又来求情弥补过失这有何用?我不想多管闲事啦,请你先坐着,等我热好几个菜来咱俩喝口酒,请你千万别忙走哟!

她爹王玉文却更急了,问道:老兄,咱们可是老同学呀,你就不能原谅我一点么?你富裕了就不想关照我一下么?

“就是不想原谅。不管你如何请求我哩。”黄亚兵故意放开了喉咙,坚决地说。

“你呀!老顽固,这又不是我强迫你,这是他们谁都同意了去哩。”王玉文说

“都同意啦?呸!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么?”他黄亚兵都走到了厨房去又冲回堂屋来,很气愤地对王玉文说着。

“我儿子会瞧得起你家姑娘?别来哄我黄某喽。假使他们都同意了我也不同意哩。”黄亚兵有点瞧不起人的味道。

王玉文只好软下来,说:你还是总恨着以前我家两口子所拒绝的那些老话吧?都这么多年了,就算我错了吧老兄,以前的话就算我白说了好吗?

“别多说了,你先安静坐下来吧,仅几下子我就可把菜热好哩。”黄亚兵特意打断王玉文的话头。

“黄兄,我不是专门来找你的酒喝哩。”王玉文更急了。

“那可咋办?”他爹黄亚兵对王玉文说。

“我就是专为巍巍和芳芳过来的哟。我没闲心来喝酒哩。”王玉文坚决地说。

他爹黄亚兵却拼命摇头,还说:算啦,算啦,在我还没死之前,你来说不通的,现就明白点告诉你吧!

“你脑子咋这么僵哩?能否改变一下么?如今都不适应了哩!”她爹王玉文边打手势边说着。

“哼!你别做梦了。”他黄亚兵故意抬高嗓子对他王玉文说。

“哼?你也别太僵了!”她爹王玉文也如此对黄亚兵说。

黄亚兵可又大声地说: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

而王玉文也加大声音说: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这是没商量的。

“那你吃饱了撑着。”黄亚兵翘起了嘴说。

王玉文也不饶人,说:不是我强迫他们!

“那干吗要上我家的门来求情?“黄亚兵反问起他王玉文。

而王玉文也不甘示弱地回答说:那是他们自己同意的!

“你说我儿子会看得上你家姑娘?”黄亚兵加大声音说话。

“怎么会看不上呢?”王玉文也翘起嘴说话。

他黄亚兵用手按了按额头后才说:你现在看到了我儿子取得了成绩,获得了好名声才想让你的姑娘想尽一切办法都要嫁给他吧?

“那难道说我的姑娘没有名声么?”王玉文坚决地说。

“我儿子是厂长,还兼任总工程师哩。”黄亚兵故意抬高嗓门说。

“我家芳芳还不是本省报业集团的大记者!”王玉文也不甘示弱地说。

他们一字还一字,一句顶一句,谁也不让谁一步。

他爹黄亚兵眼睁睁地总盯着王玉文。王玉文也毫不留情地总盯着黄亚兵。两家家长真是“龙争虎斗”,谁也甭怕了谁。

两个舌战了好些时间后,才停了停不一会儿又继续“开战”起来。

“老兄,我不许你再提到婚姻的事去哩。”黄亚兵稍微缓些口气说道。

“怎么不要我提?”王玉文反问起黄亚兵说。

“那---?你这明明不是故意害他们么?”王玉文睁大了眼问。

“我不管害不害---。”黄亚兵不看王玉文说。

“这可是孩子们的终身大事呀!”王玉文可认真地说。

“我又不是不准芳芳嫁别人呀。至于巍巍,我自然会为他考虑的。”黄亚兵说。

王玉文稍微点了一下头,说道:我知道的!我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成全他们。

黄亚兵把头车转一边去,不看王玉文说:我都不同意了,我看你能咋办?

“我偏偏就要你无论如何也得同意。”王玉文偏这样对他黄亚兵说。

可黄亚兵却拧笑了一下,又车转过头来看着王玉文说道:嗨!你太好笑喽,你能改变得了我的心么?

“我请你同意更好,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王玉文说话很坚决。

黄亚兵扭头一边去,说道:我觉得你不是在跟我说话,简直是在说梦话。黄亚兵的话头似乎有点儿瞧不起他王玉文而故意这样说。

“你以为自己这样说,就完事了?”王玉文反问起他黄亚兵。

“告诉你啦,我要娶儿媳来家可不是你家姑娘。”黄亚兵态度挺坚决地。

“这是他们都同意了的,你改变不了的。你没权利反对。”王玉文大声说。

黄亚兵也丝毫不放松地说:我并没有反对我儿子喜欢谁。可我相信我儿子喜欢的肯定不是你家芳芳。

“你还不相信么?你儿子巍巍都还在我家呀!这难道是假的?”他王玉文口气又变得硬朗了起来。

黄亚兵也睁大了眼睛,说道:我不相信,我赶快去把他扯回家来。他黄亚兵话恰这样说过,就真的跑出了屋去。他仅一出屋来就直奔他王玉文的家那个方向跑去。他王玉文也撒了腿便追踪回来。他王玉文还不禁地喊:亚兵,亚兵,你慢着,慢着呀,你害了自己的儿子还执迷不悟!你------

 

 

两个当父亲的一个紧跟着另一个往她芳芳父母家方向跑来。天都还没黑,他黄巍巍的父亲黄亚兵就推开了王玉文家的门闯进屋里来了。紧跟着她芳芳的父亲王玉文也跟后闯进来了。两老谁都气汹汹地,看样子谁的怨气都真不少啊。

这天,她芳芳家才进入下午五点半钟就开始吃晚饭了。但这天才到六点半钟光景,天就几乎黑定下来了,可也仍然未收拾碗筷和饭桌到一边去哩。这时他巍巍,以及她芳芳家里的每一个人看着两老汉,都感觉得他们好像已从黄家那边先闹架才过来。因为看他们两老在眼前的那种“派头”,不无使人感到“惊讶”了起来。谁都看见的,一个在瞪着怪眼,另一个在鼓起滚圆的眼珠互相仇视,彼此间莫不迸射出“复仇”的火光。一时间,她芳芳站了上来,招呼他巍巍的父亲道:老伯,你们都一起来啦,这太好啦!快快坐下来吃了饭喽。

接着她芳芳的弟弟小红和妹妹小青也接着站上来让座,都在招呼着他的父亲道:老伯,您老就快来吃了饭吧!

她芳芳的老妈在这个时候,只好佯作镇静地说道:老黄,你坐下来同她爹先罚了几拳再说吧!我们两家都不碰面了好几年啦,你就快快坐下来吧。她芳芳的老妈说毕,也随即挪了一张凳子过来。

黄亚兵却更生气地冲着她芳芳家两老吼了起来:老子想来喝你们家的臭酒呀!老子家又不是没得酒喝,杀的猪不足两百多斤都要上集镇去割来补足啊,你家能有好大资本嘛!

王玉文也发火了,手指过来:“你小崽充啥子老子嘛,我要揍死你哩。你以为自己是个大学区校长就了不起啦!”王玉文伸出手来准备打他老爹。

他巍巍一时间也看的出来这是为什么了,站起来对他老爹说: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今天还是正月初二,都到人家屋里来闹架啦!

黄亚兵立即煽了儿子黄立平几耳光,大骂他道:你竟跑到这么一个家来吃饭!你家真没饭吃啦?你家年底又不是不杀猪,又不是不买酒,你跑到这儿来吃饭干什么嘛?快滚回去!快给老子滚回去!

不解其意的芳芳不得不跑过来规劝说:“嗨!老伯,您老咋这么说他?”她注意着他的反映。

“你少啰嗦。总之你不能跟巍巍在一起---。”黄亚兵对芳芳说。

黄立平在此时真的无法理解了,赶忙喊道:爹,你这是咋搞的嘛?为啥从家来就破口大骂起了人家来呀?

他爹黄亚兵仍还大声武气地说话:我命令你马上离开他们家。

他巍巍于是也大吼起老爹来:管我在哪儿呢?

“我就是不准你在他们家,你得赶快走!”他老爹仍大声武气地说着话。

“我不走看你能咋办!”他巍巍也不甘示弱地吼道。

“不走也得走!我是你爹,你敢不听我的话!”黄亚兵话恰这样说,便又再煽了儿子一巴掌。紧跟着又伸手过去,并将巍巍从饭桌上强拉硬拽着冲出她芳芳父母家的堂屋来。

“我爸少罗嗦点好不好?不然我懒得管你哩。”当儿子的黄立平对父亲说。

他黄亚兵还是不听,照样大吼:我就是要你滚出去,老子就是要你不能在这儿吃饭,赶快滚!

可儿子反而拖起老爹说:你干吗要这么做?

黄亚兵却更大叫道:“不要问为什么,老子就是不让你当他家的女婿。老子就是不让你喝他们家的酒,你不服也得服。”他黄立平的老爹黄亚兵此时的话音比高音喇叭还要高,还要响。

儿子巍巍此时也死死地拖起他,想拼命地挣脱着老爹的手就要跑出来。当爹的黄亚兵随即也跟踪跑了出来追着儿子巍巍。

她芳芳家所有的人都统统跑出了屋来。

可是,黄立平他已无影无踪了。他爹黄亚兵也不知给气跑到哪儿去了。

 

 

晃一眼过去就是红星机械厂。

厂长办公室里,他黄立平正检查零乱的工作日程表。这天都还仅是大年初三,今天他老早就乘了车回厂里来。对于昨晚所发生的一系列家庭琐事,怎叫他黄立平咋不牢记于心?说实在话,他确实恼恨起自己的老爹,他在心里头说:为啥他们都老不老了还是这般糊涂?他自己不禁在心里头默默地说:唉!老的实在没用了,究竟要成不成了家去,那是年轻人的事嘛------为着这,他更恨老爹,更恨起老爹在人家“屋檐下”还竟闹事起来,这像啥话?多么让下辈好不丢脸哟。正因为此,他一气之下,干脆甩开了老爹的手急急忙忙地跑回了自家去,且一回屋来就蒙头大睡起来了。本来他和芳芳规定在初四一早才一路回城去的,可初二早上天都还未大亮,他就连一点早餐都甭吃,便快快跨上自行车直奔县城,就快些来赶那八点半钟的早班车直冲省城去啦。自然,恰到中午十一点来钟,他就在省城火车站旁的客车站里下了车。

至于她芳芳呢?也正是正月初三日这天,在不到下午三点钟光景就也同样回到了省城里来了。这天,她的脸好阴沉哟。就眼睛都还有点儿红肿起来哩。她就正为着前晚上所发生的那场“遗憾事”伤心透顶起来,她自己都不禁真替当爹的两家老人揩了一把汗。她从他们黄家父子这么一闹冲出了她家的门后,她当时便连眼泪都控制不住而任之直淌下来。她芳芳昨晚是整整哭了好一晚上啊。而她爹王玉文又不理解却还要大骂起自家姑娘:你哭什么哭?他黄亚兵这厮儿不同意就算啦,这天底下又不止他家好。

可她芳芳只会接二连三地淌眼泪哀哭着。

偏偏老的就一点儿也不理解她,她实在无法,也无法理解。

今早起来,她也仅稍稍吃了点早餐,没等吃中午饭就跨上自行车走她的了。今天,别的记者都多少带回来一些消息或通讯的材料,而她芳芳只好记记一下他们两家昨晚刚刚发生过的事喽!她实在没办法,谁叫老的一点儿也都不开窍呢!

 

 

今天,旧历新年虽只是正月初三,而按公历呢?日历都已翻到二月二十几去啦(因为昨年农历有闰月),这日子真是一天接一天地像流水一样悄悄地消逝啊。可红星机械厂似乎一点儿屁事也都未做得出来,就凭今年国家所划定下来的任务,都已不再像往年了。因为到了今年来呢?人家说你厂都已搞出了不少成绩,都已能够干出了一定的大事来,当上级的咋还老要可怜你,总把你厂当成“小孩子游戏所”对待而总给予特殊关照呢?自然,上级领导召开的国企会议里岂只安排给你的是跟往年同样的指标?虽然他黄立平才在前年近此段时间早没几天(即公历三月初)才调来这个机械厂当领导的。而去年毕竟只按以往国家每年所划定下来的任务让你红星厂完成的呀,主要说这个厂从去年往前推去直到当年的建厂初期都一直未给予解放出来。而当头人的历届领导,又不大重视这个说垮台又不马上垮台的厂子且又是各级领导甭多考虑的科局级小厂。可以说,这个机械厂在往年都只是领导拿他不作数的厂。

那么,对于本厂的职工们,都也只不过是国家给予特殊照顾的对象罢了。故历届领导适当的“英明决策”,是最好让他们始终有点工作做,照样跟别的事业单位一样有个“铁饭碗”,工资上照拿,并还能得到各级领导的关照,只不过得多得少而已。就是说不管到几时几刻,要是说这个厂没“出息”,让它继续保留下来,如果无用反而有害,那就不如解散了它,但因为它毕竟给国家给人民已带来了沉重的负担,给各上级领导增添了无穷无尽的烦恼,使得这个厂再办下去的话,不晓得国家还要耗去多少资金白白“陪葬”着哩。看来只能解散了这个红星机械厂才好。但是,有些领导在这个时候又会如此考虑了,说了你要是解散了它,那这些职工该到哪儿混饭吃去?他们当中的哪一位干部、职工多多少少也是新中国诞生以来的一名建设者,是国家所承认的“正式职工”呀!而到今天你当领导的就不管了?但广大职工历来都得到党的关怀,该厂的每一位建设者都是真正的工人阶级代表,且祖国仍走社会主义道理哩!诚然,在这块辽阔的土地上,我们国家走的是社会主义道路土地,属于全民所有。在整个内地,还有哪儿走资本主义道路呢?则你现任领导难道还要让这个机械厂个个都回家吃闲饭!为此你总得让工人们一足月来就能领到一点薪水呀。当然国家损失的经济不就更大了?正为此,这个厂有不少回快要被解散了却又给打了一剂“强行针”,看来都是各级领导本就为了全体职工那么多张嘴而着想罢了。

于是在大年年底前,就是在元旦才过去不到十多天前,市委劳动局和市镇企业局的领导就分别召开了“三级干部”会议。诚然,各大小公司的经理、以及各个厂的厂长、书记都得参加领导电话通知的国企干部会议。当然,当了机械厂厂长的黄立平也得参加会议,得同大家一起讨论了这样那样的红头文件。会上,领导们都明确赞扬了红星机械厂,并在众位领导面前给红星厂给予不同程度的精神表彰。其他部门的领导也都很赞赏红星厂的拼搏奋进、开拓进取精神,都一致赞赏起在红星厂里担任各级管理的干部们。从这赞赏之声中,进一步表明了一位刚刚从大学毕业分配下来还没足一年的八二年春季,他黄立平就轻易当上了市属红星机械厂厂长兼总工程师,更欣赏着一个到新的国企单位来领导大家工作的年轻人黄立平确实很有领导才能。至于“平起平坐”者也的确说他真有本事,说他能够在厂家危难时刻及时为国家力挽狂澜,全力挽救企业出水火;说他能在较短时间内叫机械厂仅仅在不到一年的光景里,就打出了属于自己市场的一片天地,打出了相当漂亮的一仗。大家都说他能为职工为国家,为人民赢得了不小的辉煌战果。这就进一步说明了这个企业“领头羊”黄立平还是蛮不错的开创型人才。

在此,上级领导着重赞扬了黄立平仅用较短时间就能在国人面前开创起不朽功绩。以此同时,领导才至于为了挖出这么一个黄立平来而皆大欢喜和无尽欢快。这自然而然引起了每位企业管理层同行们特别欣赏,就特别欣赏黄立平的才干和真正水平。这一天,所有到会的厂长、经理及其在座的每位领导,也都不得不说起他黄立平确确实实是个颇有真才实干的青年企业家。这个时候所陪坐的每位局长,经理等等都莫不对他黄立平毕恭毕敬,谦虚谨慎一番。厂里人人都说了:虽然人家只是个刚刚从大学毕业分下来工作还没满两年半的大学生。

尽管人家是乡下人,我们也不能小看了人家!有的人故意触碰了别人的肩膀说起悄悄话。提醒“知心者”要“识时务者为俊杰”。

“嗯---,这个很确实。”被触碰了一下肩头的人这样说。

从这一系列会议上,领导们除了只表扬了他机械厂取得的功绩之外,还着重规划了这个红星机械厂为市里的重点国企单位。同时又因为这个机械厂能够突然性变成了“冒尖人物”,从一直没什么建树的科局级企业一下子就突破了“零”,并一跃而成为全市人民都关心、领导都特别关注的重点国企单位,很快在自己的“花名册”里大笔挥写起了一串惊人的数字。确实,他能够迅速地让红星机械厂变成了“先进企业”、“先进重点企业”。以至于让不少职工也容易获得了“先进工作者”称号。从此时起,就让这个厂家纳入国家“重点建设”吧。当然也只有从此时起,各级领导们才至于一传十、十传百地说了:这个红星厂设备齐全,且职工人数也颇为众多嘛。这当然也有领导决策上的英明。而凭往年的所定指标来看,主管部门所给的工作量也没这两年重嘛。

自自然然,在以往那么多年里,职工们才轻易地跳过了“死坑”,要不然呀,若年年都若今年这样繁重的任务,也许不知还要挣扎到何时何刻去哩------那么现在日子如何呢,他们虽能够在世人面前骄傲了,“轻松”了,在市民面前可以说能很轻松地把本领发挥了出来,算他们“走运”。但总的来说,他们的工作还真“轻松”了,加之国家在以往所划定的指标还是少了点吧,别人就是这样说起他们厂。有的也说,好可怜他们厂啊。当初真不敢想象,而到了今天呢?原来的“指标”已不适应了国家经济建设的需要,这是为啥呢?是因为他们厂已能够“大发挥”,已能“大干出一番事业”来啊。人人都觉得:主管领导很有必要做一番改动了,更有必要让他红星厂多承担一点重任才行,就是说应多给他们增加一定的工作量才对呀。因此领导才多下任务给了他们厂。

对领导来说,让他们厂多承担任务没多大问题。何况上级主管领导还调来了他黄立平呢,既然厂家都调来了个能干又确实有本事的国企干部,还担心什么任务完成不了呀!他们机械厂就应该多承担一些工作任务,甚至比别厂更多些完成一定的工作量才行,各级领导都相信他黄立平是能够办得到的,也是一定能完成得了的。有很多干部都说了:只要机械厂有他黄立平在,就不怕完成不了国家所划定给他们厂的生产任务。于是,他的上级领导便在会上庄严宣布了,对以往分配红星机械厂的生产指标和生产任务及质量要求必须统统废除。这主要是说,他们厂都已是“冒尖”企业,是走上了“红运”的厂,就更应该多承担一些任务,更多些为国家贡献点“绵薄之力”这才对头啊。也只有这样做了,其开创的业绩才至于显得更符合情理哩。这时,他黄立平说了厂里在机器设备上,确实有不少部机床沿用了五十年代时候的老机器,也有些甚至是老几十年前国民党统治时期民族工业沿用的机器。对此一点,是很难跟得上时代的步伐走,更难以跟得上现代社会快节奏生活的需要了,这自然跟社会主义建设新时期改革开放的需要一点儿也不相适应了吧。

为此,还甭增加工作量,再更多些为国家尽力,就是说,只按原来的老指标请他们厂完成任务也早显得很困难了。何况于还要再增加很多工作量哩------虽然,从去年以来已取得了那么多、那么好的成绩,但这都是职工们经过拼命才干得出来的结果。他黄立平都不敢说让职工们快快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就可以随便逍遥。而只觉得工人们一天到晚,甚至从晚忙到天亮都在干才至于完成得了上级分配的任务啊。这真不知道用牺牲了多少职工的心血才至于换得来那让人感到好伟大的荣誉哟。可是,仅一翻到这新年来,甭说可随便增加一定工作量,就是只以往年的老指标,老计划让该厂来完成,也许都很难完成得了呀。因为,机器设备问题,直至厂里的各项设施问题,甚至工人们的精神状况问题都是他黄立平等领导集体每天都在考虑的问题。说起来,只以老计划下达任务给红星厂都可能真的很难完成得了啦。这是真的,在机器设备这一问题上那都是关键中的关键呀。

确实,机床设备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厂里未来的成败问题。他早就看清了本厂实际存在的问题就在这里,也早都明白了这个机械厂应该做的工作量为多少。若硬要机械厂在短时间内承担了那繁琐而又繁重的工作量,领导们想在“原计划”的基础上多加些指标,可针对这个红星厂来说哪怕再增加一点点工作量也实在承受不住了。若领导总逼着他红星厂无论如何也得完成任务的话。那好,则首先得请上级领导要从机床设备上解决了他厂目前存在的实际困难,再适当增加一定的工作量。只要领导能尽快解决得了他们厂的设备问题,那他保证一定能完成得了上级下达的生产任务。否则,对上级的任何要求,他们机械厂只会“一概不予答应”,并且,最多也只能保证那老指标——即只按照“原计划”来完成。

他黄立平早就说过了:对老指标虽说只是老指标,可厂里的机床都因为磨损多了还好操作么?都是陈腐的设备呀,到了这八十年代中前期,还不赶紧更新机器设备还能适应得了新经济建设多久?这简直是拿这个机械厂当作娃娃儿玩艺不可啊!他就是如此不止一次地说了。也在上级领导面前如此说了多次,甚至可说还在某些不理解别人苦衷的领导面前发了泄气。同时,他黄立平也接着说:既然您领导想让我在这红星厂里办得成大事,希望我能把厂里办得红火,那就请您领导首先更换了机器设备吧。只要你为我更换了新机床,不管有多重的任务我们厂都能接受得了,也愿意承担---。他就是这样对人家说了,也在自己脑子头默默说了。就哪怕当着上级人物的面,他也都这样说,顶多不敢直接“明来”而已。不过,在这个时候,他也根据自己的想头,用另一种口气对上级人物说了:上级要给我厂增加一定的任务,我厂注定难以完成得了。主要是目前的车床问题,在机器设备上早可以将它淘汰了。你们看看那些机器,简直做不成什么了。

可是,领导一时间便对他瞪起眼说道:你看,你看!我们才一把话讲出来,说了只需你厂多承担一些工作任务你就推辞了起来,你黄立平还是一名共产党员么?这是咋搞的哟?上级领导一时间显得不高兴起来说。

他黄立平于是不得不多加解释道:我不是怕多担责哩,可知识能力达不到也没办法。他黄立平说过还低下了头。

“什么?为啥要说达不到?又不是让你亲自下车间去上班,你只要坐在办公室里当指挥就行,而且需要下车间的又不是你-----”有位领导虎起了脸,还大拍着桌子吼起了他。

“其实,厂里只我一个黄立平也做不成什么事哩。但是呀,就算全厂个个都是巨人吧,而你巨人所挑的担子就不该有个限度呀?”黄立平会上对领导如此说。

“只是机器在运转,并不是人。”那位先说话的领导又说了。

“虽说是机器在运转,但机器也总得有它能够承担得了的量呀,何况于都还是老几十年前的机器哩?”黄立平在跟领导辩驳道。

就在这时候,有位领导却站上来,摆着手说:哎呀!就别再多说了,红星机械厂从今年起无论如何也得承担起比去年至少多一倍的指标,若你黄立平再提条件地话,这可没商量。

他看看去,马上认得说话的人是谁了,于是他即刻说了:马书记,我厂实在无能为力了。他黄立平尽量请求上级领导放过他们厂,特别是刚刚说过那话的市企业局党组书记马文玉。

而作为主管部门第一头头的市企业局局长秦世才更显得不耐烦了对他黄立平说:我们的话就是无论如何,只要指标一旦分配下去,就甭多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到年底来结算,我们只会问企业要所划定下去的指标。

“要是完成不下来也真没办法呀!”黄立平如此当面“对质”。

“职工近万人都让他们干啥去?”秦世才反问道。

“人的能力毕竟有限嘛,而机器更有限呀。”黄立平对领导说。

“我们不会给你更换?”领导甩手说。

他黄立平一听说领导要给他厂更换机器,他的脸上此时才有点儿光彩,于是他赶忙问道:那要准备更换了没有呢?

“你们先完成了任务再说嘛!”局长大人如此对他说。

到头来,他黄立平得到的却只有这么一句空话,这时,他黄立平便多么深感头真疼到顶了。他真的实在拿领导没办法了。一时间,他认为自己跟这样的领导讲道理,那简直是对牛弹琴。对于厂里使用的机器嘛,都早早本该更换成新的机器设备啦,而偏偏主管领导就总拖着不给他们厂更换。当然这还不用说,且领导还要你承担更多工作量哩。他上下打量全厂,你看看该厂还能承担得了太多的任务吗?然而,高高在上当领导的就不会考虑到这一层来。他黄立平说了,对于这样的领导可这么说,是早该退职到一边去“稍息”才好哩。为什么他敢这样说呢?因为这样的领导是一点儿也很难适应得了时代向前发展的需要了,确实一点儿也很难适应得了这个社会向前迈进的需要。

在此人世间里,在此理想的天国里,还不敢说他们这些领导是多余的?也不敢说某某人早已不适应了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需要?因为此,这种人还是早离职的好,就快些让那些确有真才实学的人上来担当了国家的重任才好些。他黄立平都说了,他们的职务能担当得了的人还是很多呀。其实,这不免可说能“适应时代”了吧,你说是不是这样呢?

可是,现实生活并非如此,那些当领导的又偏偏未曾这样做,你又有啥办法呢?他黄立平想到当初,他说了他当初就不该报考工科专业,他真后悔了,可现在又能咋办?你走到今天这条路还能咋办?而且,又出于对上级人物的命令,说起来,你黄某敢不从命么?况且,这几位当领导的也时不时都说起他黄立平:小黄,你甭怕亏本嘛。这是社会主义企业,不会垮台的。而你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呀,对任何困难都不能老怕得很,要敢于迎着困难而上才行!究竟你在大学入党的时候,是怎么宣誓的呢?党纲党章你都认真读过了么?我们的话一旦讲过了去就算数啦。现对你明说了,划定下去的生产指标,再也不许更改了,你明白么?说话的又是个摇头摆尾的“领导”。

他黄立平真的实在把当领导的无法喽。在他的脑子里头早升起了——我们的祖国哦,咋还会出现如此“领导”呢?这些人中一点儿,哪怕是一点儿也真的不通情达理呀。他真够替他们这种人揩一把汗呀。在这么一个崭新时代里,在这么一个正处于努力向前迈进的美好时代里,咋会让这种人总继续指挥别人呢?现在的中国呀,不是社会主义国家么?人们不是正往那条理想时代奔走呀?可是啊,总让这种人来当指挥,这未免不太适合了吧!要想让祖国真正变成为现代化强国啊!就不该早早换人?还特别是要走向那美好的未来社会去呀。这样对没起多大作用的官人就有必要革职了吧,而且还要尽早革职了才好哩------

今天,他无不在自己脑子头进行新的“革命”了,他黄立平是多么地恼恨着党政队伍里总是出现固执己见的人。

不过,当领导的某些人却仍不怕“羞”地说道:小黄,你尽管放心下来办事嘛,你尽管放了它一百二十个心去办事好啦,厂里的设备问题呀,我们会考虑的,你甭担心呀。

当领导的边说着话边走出去,还弹弹手指头上的烟灰,说:我们讲去了的话,就是算数了哩。有位说是当主任的就如此对黄立平说了。

看来,随你怎么尽量去说,再如何跟他们领导搬嘴,也是无济于事的。但此时此刻的黄立平,是多么痛苦,多么哀伤呀。这个时候,他非但苦恼,且更恼恨着某些人起来哩。但是,最终招致而来的只是“敢怒而不敢言”啊。也为着你黄立平的地位比人家的不知道要低多少倍哩。岂敢不执行上级领导的“命令”呢!要是你真的不听了他们这几个当领导的话呀,那到年底来结算,他当领导的哪管你有收入没有啊,他只管问你全要了他所划定下来给你的指标数啊。到那时候看你还能咋办!

这后一次会议整整开了五天,直到最后的一天会议上,他如何再二接三的“拒绝”都是没用了,直到会议闭幕的那一天,他黄立平只好拖着阴沉沉的脸,挪动着似乎给歹徒打劫并给打伤的步子,显得比平常有气无力地拖回到厂长室里来。

芳芳她从家里返转回城来的正是正月初三那一天,也只是当天她在自己“新家”里呆了半天后,次日即刻参加了某某单位邀请的“记者招待会”。次日的次日,她又接着继续出了远门去采访。从此,有很多时候她整整一个礼拜都回不到报社来。而他黄立平那接三连四的烦恼又都不无将这繁华的都市生活给搅乱了,先前的种种苦思冥想很快自然而然就云消雾散。而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所在单位省报社却组成了以王玲玲为团长的都市记者采访团突发性深入基层采访到红星机械厂里来。而自然同记者们会面的便少不下黄立平这“头人”了。红星机械厂的所有中层以上管理干部都也过来同记者们握了握手,相互间会了个面后,双方才一起进了厂方会议室里来座谈。这次他们记者团一到,首先是厂长黄立平先问明对方来由,再进行自我介绍。诚然当首席记者的王玲玲便首先跟红星厂全体领导说明了他们记者这次是干啥来的。此时,她芳芳就这样跟大家讲了话:贵厂领导们,我们记者团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了解贵厂的真情实况,特望诸位领导多多关照,我们来得很突然。

顿时,便有位记者开始接话头说了:我们这次来,不单单只想了解贵厂的工作情况,还想看看贵厂近这两年来的所有情况。这就先请贵厂一一介绍。

接着又有一位女记者说了话:诸如车间机床设备呀,以及职工住宿呀,还有职工的生活呀等等我们都想了解了解。

厂方的领导们一时便议论纷纷起来。只是这个跟那个嘀嘀咕咕着,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

作为首席记者的芳芳她看了看这种场面,觉得大家的意见似乎真的不统一哟。她觉得,来厂里怎么连会议都还没开,就随便讨论了起来呢?她在心里头说:我们记者团又不是专为你们厂来的。于是她重复了第二遍道:请诸位领导先讲讲了贵厂的具体情况吧!

“是啊,我们还要四处去采访其他厂哩!”一位记者接一位记者地说了话。

可厂方干部们仍嘀嘀咕咕地在议论纷纷,似乎大家都不知道该从何时讲起才对哩。记者们也是一个再看着一个。

王玲玲见状,觉得还是很不好办。于是又催促着说:那就请领导们先从好的方面谈起吧!

“是啊,那就快点谈谈了吧!”是个戴眼镜的小伙子记者说。

厂方领导们仍还在议论纷纷。这时候厂头领导黄立平也快按耐不住了,于是用手轻轻地敲了敲茶桌说:诸位,咱们不多议论了,谁有啥话就请大胆地把它摆了出来吧,他们记者就是专门来采访的嘛。

有位女记者也接话下去说了:先一个一个地说吧。

他黄立平也不禁抬手连连拍了拍茶桌。

好些时候,吵吵嚷嚷的会议室才渐见平静下来。以此同时,大家还仍然一个看着一个,不说话。

吵声恰恰停止,担任采访团团长的王玲玲(即芳芳)便用眼瞅了瞅该厂的所有管理层,此时候,作为厂长的黄立平的目光也刚好同她芳芳的目光在一瞬间“碰头”了。他们两个也似乎正扫着温柔的秋波哩。她王玲玲也很快在此时开口道:“那就请厂长阁下先谈谈吧!”芳芳这样对他说。

于是,所有在座的人都一齐把目光立定在他黄立平身上。这时整个会议厅一时间悄然无声起来,这不无显出好一派庄严而肃穆的气氛场面。

芳芳她既然都提到了他黄立平的名字,那他就得知道哪些话该讲哪些话不该讲啦。虽然,他和她不仅是同乡,还是同学,是朋友,而且还有可能是未来的亲人。但是,作为在同一省城一起工作的朋友间来看,他倒是厂长,她虽只是一名记者,但对于他俩的关系,这可不能以职业和地位的高低来求权责备啊。确实他是个厂长,而她呢?也只不过作为经济版采访团团长的一名首席记者,但对于工作来说,难道就只从私人关系这一层上来谈就行啦?那可不能这样做。关于她的记者这一职业,每月虽照样领一百多元的工资,但他的工资会比她的多多少呢?而且,他作为此次采访团的团长,此时此刻,他这个当厂长的是不可能随便怠慢的。特别对于从事文艺性宣传工作的人来说,你身为一厂之长就不可能不慎重一点。这绝对是开不得玩笑啊。于是他黄立平便站了上来说道:“记者同志们,我叫黄立平,大家好!“说毕,他此时才坐下来。

所有过来的记者们,以及他厂里的各级管理干部,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眼光一起投向了他黄某。他也看看大家,这才开始了对本厂具体情况的介绍:

同志们,既然叫我先讲讲,那我就随便讲讲了几句话吧,对不妥之处还希望同志们见谅。

于是,他黄立平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讲述:——记者同志们,我黄立平是前年春季才从水电局下属发电厂调来的。在此之前,本厂的具体情况我还不大了解。前年我调来的时间正是三月十二日,只有从这一天起,我才至于算得上该厂的厂长了,也只从这一天起,我才慢慢地了解到该厂并很快发现了问题------

记者们都竖起耳朵倾听着,你、我都慢慢掏出小本子来,适当地记起了他几句重要的话。

——八二那一年三月间,我才调来,便把自己的设想跟诸位领导商谈了,自此便召开了不少次行政会议,也着重修改了许多旧方案,好几次采取了一些必要的措施,亲手拟定了不少的新规程,致使该厂能在八二、八三这两年取得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成绩,国家也多少有点面子了。不过,这都是我厂广大职工的不懈努力,以及在座的各位领导的忘我工作,方能见得到的结果。在此,我首先要感谢我厂的诸位领导和全体职工------  

记者们都一齐拍了手,该厂的管理层也拍了手。他黄立平又把话再讲下去:

——在这个厂里呀,我认为取得成功也是很不容易的。

话头仅这么一提,记者们以及他厂的诸位领导即刻竖起耳朵认真听起来。

——我为什么要这样说?因为这个厂所取得的成就还是很不容易的呢。因为这个厂条件差,设备上已真不适应了现代化建设的需要。至于职工们的生活条件、生活水平等等,以王我是一点儿也不了解,但在我调来之后,看到有些家庭可以说连极普通的“平民生活”也达不到啊------

“怎么?这个厂职工生活上实在太差了?”有位戴眼镜的女记者赶紧问道。

——第一,车床设备简单,陈腐,都已过时了,早已赶不上时代的需要了;第二,物质上的匮乏,经常性造成原料上供不应求;第三,财政上的枯竭,不能及时采购到厂里需要的必需品;第四,职工们的文化素质大都达不到一般的初中生水平,就连技术员,可以说有一部分人都达不到普通中学的高中毕业生文化程度。于是我们可以这样说,只有这种水平的技术员跟今天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要迅速提高劳动生产率就不相适应了吧;第五,本厂车辆太少了,在运输方面有时不免会造成原材料供不应求;还有------

“哦!黄厂长,干嘛贵厂样样都这样差呀?”又是位脸白净且漂亮的年轻女记者禁不住问道。

黄立平她马上回答说:记者同志,厂里设备都是五十年代的。你们不妨去车间看看嘛,有的车床还是解放前就沿用过的。职工家属的自来水设备都已坏了四年也仍未重新安装------

“哦!看来上面实在太不关心贵厂了。”有位男青年记者也禁不住叹气说了。

“就是嘛,上面老是不关心我们红星机械厂呀!”厂方此时也有位干部叹气起来说道。

王玲玲她很快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次来采访,我们能得到贵厂的真实情况的汇报,回去之后,我们决定在报上重点报道一次,尽量帮贵厂说说几句公道话。

“那太谢谢省报了。”该厂的厂党委书记立即对记者们说了。

作为首席记者的王玲玲可这样对厂方说了:这本是我们的分内事,是我们应该做的事嘛。诸位领导请继续说下去吧。

会议厅里一时间又平静不下来。

过了好久,也没见谁搭上一句腔。

“诸位领导,谁还有什么话就快说了吧。”王玲玲又催促着红星厂领导们说。

此时,厂长黄立平也催了大家说:谁还有什么话要说呀,现在就赶快尽量把它说了出来把。

他话仅这么一说,并扭转头过来面对厂党委书记林谦说道:老林,你把自己的看法讲了出来吧。

作为厂党委书记的林谦却说:我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

他黄立平又车转头对厂党委副书记兼副厂长李元民说:“你呢,老李?”

“我要准备讲的,您都替我讲清楚了。”名叫李元民的副书记说道。

李元民的话逗得大家笑起来。

    他黄立平又继续问大家:“老陈,老马,老钟---,你们几位呢?”

被提到姓氏的干部都摇着头说:我们都也同样没什么可多说的啦。

既然诸位领导都没什么话可说的啦,那我们现在就分手到各个股室去看看一下吧,还望领导们跟着陪陪一趟。王玲玲对干部们说。

“欢迎!欢迎!很欢迎!”厂党委书记林谦说道。

“我们也特请各股的股长和各车间主任也跟着陪陪一下好吗?”王玲玲针对红星厂干部们重复说。

这时,谁是车间主任和股长都一齐站了上来,听候领导“调派”。

“好吧!那我们记者就开始下去看看吧!”她芳芳说着,便车转脸过来看了看本团里的人马,一时说道:李晓青,江宁,你们到技工车间去看看来。

“好的。”戴着眼镜的两位女记者回答道。

厂方的领导人员便领着她们走了。

她王玲玲又再看了看本采访团人员,这才说道:白燕,海涯,钟泉你们三位到加工车间和配件车间去看看来。

被点到名字的两女、一男记者也即刻站上来赶紧去执行了自己的任务。厂方领导也到前面去带路。

王玲玲又看看还未提到名字的两位姑娘。且很快对她们说了:张英、晓阳,你们两位陪老书记到技术股等几个工作室去了解了解来。这两位便赶忙答应“嗯!”一声,接着就跟着厂党委书记走了。

这时候,所有需要采访的都派人下去了,而被采访的对象头头们都统统领了她们记者走了。会议室里所剩的记者就只有当“头头”的王玲玲她,厂方也只他黄立平和在办公室里工作的几个小干部(当然也包括几位工程师)。在这个时候,人们便把目光投向了她,都在等待着她这位“钦差大臣”的使唤。而她也在此时此刻说了:除开厂长阁下外,请诸位领导就暂时回办公室去吧。

    大家便一时开始动身,走出会议室里来。

    她和他也一前一后起身准备走出来。

而他们还未走出厂方会议室的门,她就说开了:我的任务是特请阁下陪陪一下去窜窜职工宿舍来。芳芳把眼斜过来盯着他黄立平说。

他黄立平却一声不吭地同她一道走出了红星机械厂会议室的门来后,便领她王玲玲向职工宿舍楼走去了。

水泥路上,两个并排着走。谁都默默地,都过去好久了也没见谁说上话。

她用眼老瞅着他。他也时不时用眼盯着她。谁都没正式搭上一句腔。

他们两个走着走着,由于厂里工作区毕竟离职工宿舍还算较远,他们有时都沉默寡言了好久也仍未走到职工宿舍区。此时的他俩都显得闷头闷脑地,这自然是,谁也肯定忍受不了这僵局。于是最终来他两个便不得不只好打开了自己的金口了。这回还是她芳芳先动了嘴:巍巍,那天你一出了我家的门后就跑到了哪儿去啦?她还掉转头过去说。

“跑回了家去呀!”他黄立平拿这事不当一回事地说。

“那你老爹呢?”她又把头车过来问道。

“哪个晓得呢?我仅知道自己回到了家后就蒙头大睡去了。”他黄某说。

“你是初三那天回来的吧?”芳芳问他。

“嗯,还没到早上六点钟、我就起了床洗把脸骑上单车冲县城来了。”他说。

她马上笑起来:你好勇敢哟!天黑你不怕吗?

“一个大男八汉的,还用怕什么?”他黄立平也笑起来说。

“你难道衣裳也不穿?”芳芳故意问他。

“难道你想说盗贼就不会脱了我的衣裳去,是吗?”黄立平睁大眼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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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个一个望着一个傻笑起来。他们谈着,笑着,不知不觉便来到了职工宿舍新一村。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开始不说了话。这时,他两个一同进了职工家里随便看看了。与此同时,他们还顺便去瞧瞧了四周建筑物,看看是老人或者是小孩子在家也好,他们也得要过去同人家说说几句话,摆摆好一趟家常事(当然是跟老人摆)。她芳芳看了看这个“小村”,不禁真替该厂居民们的住宿大揩一把汗啊。这还甭提到屋顶上还未安装理想的烟囱,就连屋里最起码的排水设施都太“不可想象”了,就连弄堂里也实在脏得不能再脏了,且连居民的公共厕所也太不如意了。就特别是你看去那自来水龙头,都不知道早在多少年代起就发黑变成废铁了,且更不清楚是在哪个年月就不给居民抽水了,也不晓得职工们都到哪去找水来喝有多少年哩。你想,这时候的红星厂,还不很惨吗?

此刻,他黄立平便对她芳芳解释道:阿芳,过这片宿舍楼不到半里有条小溪,居民们就是每天赶早上那儿去挑水来用的。厂头的厨房也如此,只有上班的地方还有一小股自来水,就连厂医都也是自家去挑水来用的呀。周围的职工村都如此。哪儿的自来水设备、排水设备都早没见完好。他恰说过稍停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解释下去:芳芳,你别看那边宿舍楼房屋那样整齐,可都跟这儿莫不是半斤八两的。从他黄立平一调来到这个红星厂,他才真正清楚中国某些小厂小矿的真实面貌了。

从此,他也就不断在恳求上级,并几乎都在向上级磕头求情,希望上级领导能尽快给予解决他厂的这种落后又贫困的面貌,并能尽量改善这个小厂的生产生活环境哩。而上面的领导又只会把你的话当作耳边风,懒得理睬他黄立平。于是“自古及今”的他,以及厂里的众领导都努力向上级要求了不少回,可始终无济于事,就是说上面实在太不关心他们职工了,你能有啥办法呢?直到如今,该厂算干出点成绩来了,可他们上级也仍然不给予解决呀。他黄立平都实在把他们这些上级无法喽。这两年来,他只好打算降低所有担任管理级的干部的一部分奖金,就用它来为职工们办点实事、好事。就特别是自来用水和排水设备,以及居民的厕所等公共设施。这样一来他也好让广大职工在工作上更安心些,以此同时,他决定举办“业余机车培训班”、“拖拉机组装培训班”、“补胎培训班”等几方面的“智力投资”,其目的也多少增加得了厂里的一点点额外收入吧,因为厂里头早已“财政枯竭”了。

他这样做,好在既可多少弥补得了一点儿厂里的财源;还可在不同程度上为民众办得了点实事哩。于是他决定了,他非这样做不可,还希望大家努力点,生产上要尽力制造出一些在销售上顺利又便宜的机械产品来,这自然性更增加了厂里的不少收入吧。他黄立平都说了:只要生产出来的产品质量好,价格又便宜,便可大量地向市场推销了。这样,厂里的收入不就更多些门路了么?同时,这不正为了进一步给职工们创造出一个良好的生活条件打下基础么?且至少也能给职工们创造出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打下基础吧!他还说了(她也知道),要为职工办事,应该先安装好自来水设备,他要让大家都能用水方便;其次,再安排到排水设备,以及厂区公共厕所的建设等等。他相信,这几项工作在下一个月就可完成得了。而最让他黄立平倍感头疼的就是先解决好职工们的住房问题呀。因为他既作为一名厂长兼总工程师,且还是一名厂党委副书记。他岂能不关心大家的生活?他早说过,就假使我只是名职工的话,况且连一间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住,你又会安下心来工作么?而且,有的职工家都不只一人或双职工了,有的职工家都已是七、八口人挤在一起,你说这怎么能挤得下呢?人心都是肉长的嘛!一家人都哪怕有七、八个也行,甚而至于有十一、二个也行,可也只跟双职工家庭一样就仅仅住在两小间宿舍里,凭单独安床铺吧,再如何摆也始终安不下呀。

况且,在人家孩子都长大了后,人始终要结婚呀,那么到结婚办酒,这肯定都无法解决得了呀。至于年青人一旦结婚就得住进新房去,可你这当领导的能咋办?他黄立平在召开全厂职工大会,他曾向大家提出谁还有什么意见就尽快提出来时,他从大家所提出来的意见里,哪一次也少不下这个问题呀。看来,要想职工们能安下心来工作,除非你解决得了住房问题不可哟。要不然呀,就算你有大得不能再大的号召力也真不顶事呀。从目前全厂将近一万名职工中,都几乎有将近四千名职工没有房子住,另外还有五百多户职工家庭有十二、三口人,可住房就仅仅只有那么两小间。并有一千三百多家职工有八、九口人,而居住地也仅同双职工一样就是两小间房。

特别有五、六口人的职工之家共有二千三百多户,他们都早早就大闹着要求厂领导得尽快解决了住房问题。若厂领导不赶快解决的话,他们就要马上罢工。而有的职工家虽只有四口人,也跟着拼命地高喊着住房拥挤,对上面一旦解决完了那些人口多的家庭后,也得赶紧给他们家安排了一至两间房才好呀。可现在呢?算还有房住的职工家,也似乎像没有房子住的职工家一样。特别是六口人以上的职工家一旦有年轻人结婚并生下小孩后,那些一旦成家的就都纷纷开始来大闹你领导,“命令”你当领导的无论如何也得先解决了他们小夫妻的一间住房,是因为他们都已二、三十岁了,咋还总要跟父母挤在一块呢?况且还分上下床住在一起呢?若上面不给予解决住房的话,他们这些年轻人就只好光棍一辈子了,且也只好学“少林寺”了哩。

他黄立平确实都早为自己没能够很快替职工们解决好实际困难而内疚、心亏,他说自己早就负疚多多了。可是又有啥办法呢?他也都莫不一次、两次劝大家说:“尽量要求上面给解决了一定资金来为大家建房造屋哩。”从此以后,一个、二个职工这才一齐向他投来敬仰的目光,但愿他能够很快就为大家解决得了“大事”哩。他又顺便告诉了她芳芳,对于起房造屋这件事,若只单凭前年三月份以来仅仅一年多的收入就准可以建了它几栋长三十来米,宽十一二米,高约十五米左右的四层楼的砖木结构楼房,但这恐怕对主管领导是很难答应的。但是呢?上面的上级领导或许也会说他们厂因为更换主要领导后,突然间能取得这样可喜的成绩,最终也会可怜他们红星厂,至于提到国家的什么企业,其实都是为了建设国家,自己有了点成绩就得更多做点贡献给国家才行啊,所以从上级直到自己的企业适当挤出一定的住房资金优先安排建房也正是国家干部应尽的职责呀。

因此,上面就这样先从他们手头索取了一半以上收入后,且说了在共产党的江山里这是理所当然的。自然才一翻进新年来,上级便硬加了不少工作量给他们厂。并还说了,领导相信他们红星厂是能够完成得了任务的。就为着这个问题,他黄立平明说了:你们上级一点儿也太不了解机械厂大多数职工的痛苦哟。他还直接指责了:你们实在一点儿也不会体贴别人,也不会为别人考虑,这就真替你们感到遗憾了哩。他也跟知心朋友们说过了不知多少次,这时他跟她芳芳又说了:要是上面不“索取”那一大笔钱去,翻到第三年来又不多加那么多的工作量,没更改指标,那他黄立平是敢保证明年年底来虽不能全部解决得了职工们的住房问题,但至少也不会超过后年年底就保准完成得了的。因为厂里还有很多收入嘛,况且按原来的资金和收入的逐年递增肯定是一年比一年多哩。

自然,再过三、四年后,他就注定能够增加建它一、二十幢职工宿舍楼,甚至还可多加修建更高的大楼哩。可就仅刚刚干出点成绩来,钱财就给“索走”了,他打算想办的事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顺利。按原来的打算设想,是要在新的一年里更新了一部分旧设备,安装一部分新机床,使生产在进度上应该比以前有更大的提高,可此时已是八四年的第二个季度了。但这半年里,上级才在他们厂安装好几部机床来使用,这不正从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他的设想?原先的计划,还包括那保证“过不了一、两年去就准可更新了多少部机床设备,并很快为厂里添置一些重要器材,以及补买一些厂家所渴求的汽车来增加运输等等。可这个美梦都只能“可望而不可及”呀。他说了,他想这样做又想那样办,其目的莫不是为了要想取得人家的信任而这样做的?但办这样那样事的同时,对这么一个说大也可算大了点的红星厂,职工都快有一万人啦。却只办了所初中班和两所小学,这太不合适了吧。因为这个厂的孩子们都该算够多了吧。

从近这一两年来,人口特别猛增。就据昨年秋的人口普查数字来看,这个厂的儿童都已快有五千人,青少年约有五千三百多,青年职工就占了全厂职工的二分之一还多。你想,只这么两所小学,一所普通初级中学咋会容纳得下孩子们念书呢?况且这个厂的“上班族”都是零散在四方八面的“小村小寨”;有的孩子上学都几乎如同乡下孩子那样,天天都要跋山涉水,寻找到远山远寨的乡村学校去念书一样呀。

从这些条件看来,人们也不无要求实现“统一”为好。让人集中到一个地方来,学校也建在人多的地方最适合,这样孩子们不是多少免除点跋山涉水的痛苦吗?且至少也能这么说吧,当小领导的也好亲自上职工宿舍楼来了解大家的疾苦,或者去通知职工过来召开一次本股会议少受点苦吧?可是,这样的条件又怎么一时能很快得到实现呢?在他才下来的第二个年头,就调配了一部分职工家庭往条件方便些的地方来,让人口都到相对集中一些的职工村来住下更方便,并将原来一些原用于放置器材的建筑物和暂时作商贸场所用的各科室办公用房都改为临时职工宿舍。可这样做也仅能安排得了一部分职工家庭,尚还有大部分职工未能得到合理安排哩,且还有些建筑物未能很好地得到有效 “调配”下来。

虽然去年他已从上级那里争取到了一笔资金来为大家修建了两栋三层楼的建筑物,其长度就大约有二十米左右的瓦房,可也仅仅只解决得了极少的部分职工的住房问题哩。而孩子们的读书问题该如何集中起来安排呢?现在说起来,就是有那么一部分职工家庭都只好靠开“后门”,将自家的子女送市、镇以及附近郊区开办的小学和中学去读书,这当然很不方便呀。只由于厂里距哪所学校也起码有十华里以上的路途,小孩子们每天出门读书都确实很困难,对此问题他实在感到头疼,特别是那些只有七、八岁的孩子,若天天早起都步行去就很成问题呀。于是针对这一问题,对于家长们来说,哪天都只好先用自行车送孩子们上学去,而待自己下了傍晚的班后,才赶忙骑了自行车快去接了孩子回家来。而有的职工家还干脆让孩子就寄宿在该校或当地的农家去(如亲戚家里等)。为此,仅因送子女上学这一问题,就在不同程度上多少影响了广大职工的正常工作、生活和学习啦。致使某些职工只要一旦遇到了下雨,或下雪天(特别是刮暴风雨的日子)就不得不叫苦连天起来了。为着这,不管在哪次会议上,职工们所提出来的建议也自然少不下这一问题的。人人都觉得,应该多开办三、四所小学,中学也应该开办到三所才行,特别是高中部更应该开办一到两所(起码十个班)才更方便职工子女入学哟。

可是,中国从一九四九解放以来都有三十余年了,该厂却从没有开办过一所高中班。你想想,职工们谁不但愿,但愿厂里有几所好的子弟学校?大家都说了,这个问题应该算是最起码的要求吧?其实,任何一届领导下来,谁都清楚得很,这个红星厂也应该开办两三所中学,五所小学才更方便得了职工子女就读呀。而他黄立平自己也感觉得:在他这么一个大厂里,即使不忙开设它一所理工类大专院校和三所技术性中等专业学校,但至少也得开办三、五个高中班才行。最起码也得开办三之五所小学,并至少增加一所初中,且原先的初中班还要扩大到开办高中班才好哇。以此同时,对于技工学校或中等技术专业学校也不能不赶快开办它一至两所才行呀。他黄立平明说了,只要上面能够让他“自由办事”,他注定过不了一、两年去,一定可解决得了职工子女的读书问题,并很快为广大职工尽量地解决了必须的生活设施和生活条件。可是啊,就为着“尊敬”的部分上司一点儿也真不会考虑到他的感受哟!为此,他的想头就不得不因为有人老在“干涉”而痛苦。他说了他黄某在这新年今春的厂务会议上说过了:同志们,很多事情我多么想办呀,就因为总因为某些人的看法跟你偏不一样就很不好办喽。不过,我不会因此而气馁的。

于是职工们都为着他黄立平的这么一句话而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人也开始用手按起了额头起来。

她芳芳听了他这么解释一番后,此时此刻才突然间明白到了什么。

她这时对他说了,待她回到省报社之后,今晚她第一个就要求主编,要特别地邀请评论员专门针对红星厂写出一篇关于红星厂问题的评论登载出来,一定要把这种情况在省报上如实反映一下。以此同时,她还叫采访团的每位同志都把自己采访得到的“新闻”上报给编辑部工作人员,且必须个个都得有一至两篇“消息”或“通讯”,甚至是有点水平的 “小评论”登载在报纸上。而她芳芳本人也更不会低于写出三篇针对红星厂厂的问题进行如实报道。在此,她还得请求主编先生将他们采访团所下来采访的材料分三期登载出来。她一定要这样做,这天她就是这样对他黄立平说了。

他黄某点了点头,默默不多说话。

她跟在他后面看了看这边的楼房后,又窜过去看了看那边的楼房。一直把一个地方的宿舍楼全看完了后,方转移到别的职工村去看看。对所有看过的宿舍楼,以及一片又一片的职工家属区。她都觉得一点儿也太不“顺眼”了。好歹在不知不觉中她算勉强看完了两、三个职工村。这个时候,她才感觉得有文章可写并登载在省报上的必要了,更觉得很有必要要求主编先生请特约评论员来做文章了。他边看边想,他也边载她边解释着,不知不觉便是下午六点过钟光景了。下班的铃声早响过了。

这个时候,职工们都陆陆续续地骑着自行车在水泥路上急驰往家赶来。但直到此时此刻,他和他也仍未离开职工宿舍区。而她和他看了这一职工村后又还要转到别的职工村去看看。当他们正从一户人家的门前闪过时,却又为一位大约五十多岁年纪了的老大娘从屋里闪出来,突然间就拦住了他们俩,并可怜巴巴地开了口对她芳芳说:您这位同志就是省报采访团的团长吧。我是从我们股的马股长嘴里头得知您正陪着我们厂长过来看看我们的家呢。

“对!对!大娘有啥事呢?就请随便说说吧!”芳芳对老人家说。

可她仅一说毕,却总用眼看着人家,并很激动地说:大娘,我们来是为了了解厂里的情况的,你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好了,别用怕什么。

这位老职工很受感动了,于是都禁不住内心的激动揉了揉眼几下子后才对她说道:多亏你们会下来采访喽,太谢谢省报社喽。说话的老大娘泪水都掉了下来。

“你咋这样讲呢,大娘?”她芳芳不知道这位几十岁的老职工是啥意思,咋要这样客气地对她说话哩。

而那老职工却连话都还未说,泪水就先淌下来了:都多亏你们会及时下来调查呀,我们都这般苦得好可怜了,而人家却说我们的生活过得红火呢。并下红头文件肯定我们取得了不少可喜的成绩,那就应该多作贡献,多给国家贡献出一点财力、物力。他们如何也不管我们连休息时间都顾不得休息也要来加班的感受。要是总像前几年呀,好成绩总会从哪儿来?您都看到了我们家现在的住处了吧?

她很受感动地说:大娘,我们早都怀疑了某些领导的话哩,就因为这样,报社才组织了我们这些人下来看看哩。直到今天我才真正看到了这里的真情实况。

这老大娘一听,更泣不成声了,都用双手紧紧地握住她芳芳的手,说道:只要您会理解得了这一点的话,明白了厂里的真情实况就好啦。我也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你记者团才好哇。

“大娘,您老又咋总要这么说呢?我们记者团的工作本就这么做的呀。”她芳芳安慰起老人说。

这个时候呀,这位老职工直接淌下了眼泪起来,更紧紧地握住了她王玲玲的手。她芳芳此时此刻都禁不住给她老人家赔上了几滴眼泪。而一直跟在一边当“向导”的黄立平也真正地看到了她们都相继地淌了泪下来。他自己都不禁身心一阵阵悲凉起来。从而,他也自然而然在心底里升上来这么一种意念,他黄某觉得自己实在太对不住了广大职工。他很内疚,感叹自己至今也未做上任何一件像样点的事情来,从前年春季的三月十二号起,他调来这个厂里都正好足足有两年零几天了。可也仍未做出啥名堂来哩。从今天起,他黄立平不管要做什么,首先得要为广大职工办了几件事再转做别的事好哩,要不然呀,他是一点儿也不称职,确实也很不称职哩。他这样说自己,也如此骂自己没出息。他发誓了:从此后,他要为全体职工,为厂里,为祖国真正的建设者开辟出一条理想的园地来而不懈努力。他是注意到了,无论如何,更不管上面是否赞同,他也要实现自己的宏伟目标,特别是为自己的职工们能够幸福,能够得到真正的,美满的幸福生活而牺牲自己的一切他也心甘情愿。他说了,只要是为了大家的事,他哪怕拿自己的前途去作不必要的牺牲他也心甘情愿。他努力寻觅着,努力去开辟出一条新的道路来。

只有这样做才是合格的国企干部。也只有直到此刻的她,才感觉得这人间竟然是这样的“无耻”,竟还有这么一连串无耻的“悲憾事”和到处都在充满着虚伪------也只有此时此刻,他才想起了八三年元旦刚刚过后的第二、三号的事,即她曾在省报社上所登载过的文章也莫不很“虚假”啦。因为在报上,她都曾说到了这个机械厂通过不到一年时间的努力,终于取得了这样那样的成绩以及这个厂的领导又是怎样地做好了本职工作等等。只有今天,也只有直到这个时候,她才莫不真替自己当初所写出来的文章而深感遗憾呀!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当时的她所弄得来的“消息”只是道听途说得来的的,是从个别职工嘴里大致了解,以及从上面的领导所讲出来的话整理出来的。

她自己并未亲自下到工厂里头来亲自了解底层,未亲自深入民间来了解,未深入到车间里面去看看,未亲自上职工家里去验证自己所得出来的第一手材料是真是假而胡编乱造出来一系列文章哩。当时,职工们哪怕一点点生活条件究竟如何以及厂里的设备如何她未亲自下来考察就轻而易举地在报纸上发表了文章,她王玲玲实在太有悖于自己的良心啦。这个时候,她多么遗憾自己怎么就随便听信那些“大官人”所标榜的红星机械厂是如何的好,厂里又是如何的先进哩,这简直就是大吹大擂了一通喽!晓得的人会赞同你吗?一下子她便想起了她自己曾在报上登载文章吹捧红星机械厂的“好话”后,不久就接二连三地见到了别的报刊都有文章报道该厂了,且每份报纸都直接赞颂了红星机械厂确实创下了别的企业所不能与之相比的丰功伟绩。

与此同时,他还看到了某些领导也写了文章号召人们都要学习红星厂的敢打敢拼精神。而他们厂也确实能干,确实能在不十个半月里就为国家贡献出了好几百万元的纯收入。而后她芳芳便慢慢从某些人的话里了解得到红星厂也并非如同报纸上所报道的情况时,此刻才慢慢弄得清楚那么一点点消息。就说八二、八三这两年他厂倒是取得了不少成绩,可广大职工在生活上仍未有所“改观”,老面貌始终依然“如故”。该厂的所需条件并未得到改善,他们厂职工的生活水平真正的并未比往年提高了多少。

恰恰相反,不敢说降低,但倒是可以说比往年好不了多少去啊。那么,从实际存在的现实生活中看来,报上所说的话何不似乎有点儿“虚伪”了?的确如此,她也想到了当初,她骂了自己,因为她所得到的消息是从“道听途说”来的,咋不显得出她新闻报道虚假呢?直到今日,她才知道了某某领导仅从自己的位置来说话,仅从自己的看法来标榜红星厂是如何能取得这样那样好的成绩,并且获得了多少的可贵收入,都支援了国家不知有多少的物质财富。他们上级领导还凭这样的条件,号召全市企业,说哪家企业能取得这样好的成绩,就应该拿点出来支援国家搞建设。要不然呀,则如此企业就算不上真正的社会主义企业了。

反正,每个部门都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一支有生力量,任何部门都是为了建设国家嘛。这个时候,她王玲玲就会这样说,某些领导就真想不到,尽管人家能取得了不少可喜的成绩,能一下子获得惊人的数字,可那都是人家用汗水换出来的哟。此时的她这才不得不说了,人家红星厂不分昼夜地干,这才好不容易地干出点成绩来,目的不正为了改善厂里的设备?以及职工们的生活条件么?难道你就随便将人家的劳动成果当成你的贡献去“支援国家建设”吗?而你就想不到人家会用它来改善生活条件吗(比如住房问题等等)?难道不正为了建设国家吗?这个时候的她,更觉得有写写点东西的必要啦。且她王某也注定了,她要写的文章必须不能少了要真实反映现实生活,反映红星厂等国企的真情实况。从此,她说她还得要认真做好自我检讨,用以“弥补当初的罪过”。今天,她还要为省报好好地“澄清事实”,“洗刷历史”。但总的说来,这是“真实可靠素材啊”。作为新闻记者,你还要再苛求什么高条件,需要什么好材料呢?老职工的话才是真实的,只要你记录下了这些真实可靠的东西,则相信报纸的国人肯定要多点吧?她就这样在自己心目中如此说了。

从此起,她才最讨厌报上所登载的那些虚假的报道是不真实的东西呀,更讨厌那种竟爱大吹大擂,让人只要看到了就懒得相信的“最佳新闻”。从今天的所见所闻来看,她王玲玲再也不能饶恕那段不真实的纪录了。她从此以后要从实际出发,力求真情实感,争取挖出那些引人注目的东西来,更要努力争取让人人都来相信起报上所登载的文章。今天,她想到自己作为采访团的首席记者,更应该而且必须写出真实的文章来反映现实生活哟。从而,她一天比一天更要认真些对待人世间正存在的问题和事实,特别是如何反映这个机械厂的情况这一问题,她说她自己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的“阅历”一下喽。她都说过:只要作为记者的你所记录的是真实的东西,则你哪有不受读者欢迎的道理?

从此,她自己不单单要写出“最佳新闻”在报上登载,也要请同志们都一齐来写写真实的文字来反映这个社会现实;而且在今晚到明天的报纸未印刷出来之前,她得如何也要熬夜“审阅审阅”同志们的手稿一下;只要一旦发现不真实的字句后,她王玲玲都得统统将其划掉。她宁愿记者那骗人的话说得少些,就只需要那种事件真实,素材据实可靠的文字。且也只有这样真实的报道,读者才更爱看并相信你的话啊。否则,你所拥有的读者又能有多少?她早想过了,以前人们最相信报纸(指解放后不久)上所登载的新闻,可是过了若干年后,特别是近此几年,国人一旦发现了连国报党刊都会写出些掺假的不真实的消息或通讯后,渐渐地不相信起报纸新闻的人就慢慢地多起来了。且有些人当初本来就很相信报纸,可最终也不相信报纸了起来,致使不少的“报道”到今儿来却让人连瞧都懒得瞧报纸一眼。有的订报户也慢慢变成不订报户了。而有的人,你请他看看一则消息且也只看一则短短的消息他也甭看了。以至于发展到今令很多有志之士都也不愿从报上来了解了解这个社会了。就真的即使想了解也宁愿自己去打听了,且有那么一部分人都发出了“相信别人的话还不如相信自己”;有的人甚至更懒得去关心社会,只希望此生能享受到太平日子,能睡上安稳觉就行。从而使得某些重要项目本来要在报上贯彻、推行,但也成了“你做你的,关我什么事”?

就因为这样,于是有些人本来还相信报上消息,如今都统统给不相信报纸者带着一道喊“拜拜”,一概废除了。致使世人慢慢不相信报纸的就一天比一天加多了起来。直到今天,不看报纸的就“应运而生”,“群起响应”了起来。这都是作为文艺宣传者的“自食其果”的表现罢了。同时也因某些编辑就正如鲁迅先生所说的“中国人向来不敢正视人生,只好瞒和骗,于是也得出瞒和骗的文艺来------”,而又怎样改变得了这种状况呢?她要为改变得了这种不良风气而刻苦努力,她要让那些不相信报纸的人都反转来相信起报纸。那么,对以后所要开展的任何每一项宣传活动不是更好些么?若别人都本不相信你所讲所宣传的文字,那么你的新闻怎么会起到宣传作用呢?国人怎么会相信起报纸来呢?尽管你文采飞扬,嘴巴如何干净麻利,所选的材料如何“呱呱叫”,放的屁咋响也是不顶啥用吧!

她默默地,一路上在思考着,就如此决定起自己的“看法”,随手抛弃那“老路”,暗暗发誓了这辈子的新闻就应如此做该如此行。

在她尚未离开厂家之前,当即就这样规劝起了那位老职工,说了她们采访团回去后,一定会替他们厂家说好话的。且她王玲玲也如此安慰起了人家,都说她下决心了,她注定少不下要写两篇报道,两篇小评论同读者见面,这位老职工点头了,也擦了一把眼角,她但愿作为记者的她们能为他们厂家“申诉”一下。他也希望她们讲的话能很快变成为现实。

果然次日一早,就听说他红星厂有人刚刚从省报上看到了关于报道他红星厂的文章了。对于今天的报纸,还看到了就在第二版和第三版上登载了特约评论员的文章。而头天下来采访去的那八位记者的“笔录”当然是少不下哪位记者的消息或通讯。同时,每位记者也分别登载了各有一至两则的“小品文”。而王玲玲本人的份自然是少不了喽。从印刷报纸结束又用车运出来分发到各个单位不过一个钟头之后,红星厂里的订报户及其厂方办公室就接到了当天的报纸,并阅读到了记者们对该厂的详细报道了。

这就是昨晚儿才弄得到“消息”去的哩。对于记者团实事求是地评论着红星厂实际存在的一系列问题,他们报社所组织下来的采访团还是昨晚八、九点钟时候才回转去的呀。在她们记者团还未回到报社之前,大家都一致看了厂里所有的厂房和职工宿舍去,她们对每一车间,每一股室都分别瞧了瞧它一遍去。一直到晚上近七点钟了才聚集到厂部会议室里来,同厂方领导们在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共同座谈。此时,才由作为“团长”的王玲玲他来做结论。宣布了这次采访工作对她们来说实在太有重大意义啦。她们将尽力在报上为他们红星厂“陈述陈述”一番,一时间,机械厂里的干部都一致拍手欢送致敬。而她也不得不只好代表了当天省报派出的临时采访团这样讲了话:诸位领导,我们采访团回去后会如实为贵厂反映情况的。

换到今天来,十点钟的第三次报纸印刷都送出来了,邮政车正沿途把一摞又一摞的报纸送往读者手中去。一时间,国人都可从报上找到了自己的精神食粮了,个个都能看到这样那样的一则则“消息”了。也正当此时此刻,作为记者的她们又早早出发到了别的厂矿,学校,政府机关等等各企事业单位去寻找着报纸所需要的消息或通讯的素材。

 

此后有一天,她芳芳终于在大街上碰上了他黄立平。这正是一个礼拜六的下午,他黄某说他是来市里参加市府主管部门组织召开的国企行政三级干部会议。此时此刻时间已是下午六点来钟了。而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三,答应了他黄某之邀,两人一块儿上到隔大街没好远的公园里去走走,说去散散闷。

“走就走,有啥了不起的!”他都在心里头马上这么说,也很快对她这么说了。于是,他们两个边开着玩笑边谈着话往一口公园里走去。

当然用不到二十来分钟时间,他和她就终于来到了一口公园了。这口公园在此省城并不算很美。不过,时候正当暖春四月,公园里的人造湖却很有一番别致啦。请瞧瞧吧,那假山中的鲜花也争奇斗妍了起来,湖边的垂柳,也在此春风吹送中,悠悠扬扬的荡漾起来。特别是那泉口六角亭,和八角亭里四周维的盆景,在此瞬间也多添了它几分色彩哩。就假使是在那北国吧,瞧那北国的天景里,自然是冰雪刚消融不久,草木才开始抬头吧。而到这个高原山城来呢?当然该厂处于南国,固然它不无显现出自己“南国春早”啊!而北国初夏的景象也莫不仅如今日之景象吧!怪不得有人这样说:在亚热带生活还是好。

他们边走边吹牛,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公园里。此时景色更佳了。而究竟公园景色又美到何种程度去哩?这就请你多瞧瞧它几眼吧,那本来都是所谓什么风景也没有的岩石上,此时此刻也似乎颇有风景哩,它在灿烂的阳光下,却看去是青色的峭壁。此时此刻,就不得不开始让人感觉它颇有“荒原”上的一番景致吧。而岩石缝隙间偶尔见得到的一棵棵幼苗,以及岩壁上的一枝枝“矮松”也竟会长起了嫩嫩的一片片“叶子”来。那“叶儿”也正在这即将见到夕阳“光临”的晚风里不停地摇摆着。令人瞧去 “她”已不再显得那么愁眉苦脸而变得相当开朗而又傲慢的公主。

人世间的一切都在变化了。

是的,一切都在变化了。他们今儿也挺高兴地,正如那蹦蹦跳跳的小孩子才跨进了栅栏门,便紧紧儿往清静而又如诗如画的地方来,两人一同来到一个此刻无人闲坐的亭子里。因为,在此地方,自己想坐也行,想站也行,随便自由自在地赏花观景了。

他们的四周,远远近近,都是苍松古槐,杨花垂柳;特别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盆景,就更艳丽得并非一般地迷人心窍啦。而他们的四围,哪怕是亭边树下,花丛湖旁,都不无坐着、走着、打闹取乐的年青人。此刻更少不下那一对对低低细诉“悄悄话”的恋人。他们这些人呀,谁也莫不想在这样宁静的和平环境里倾吐友谊之情,谁都莫不多想在此和暖的春景里同对方共吐由衷之激情,更无不但愿自己永远跟恋人依偎在一起,走在一块儿,共畅理想之花,共同憧憬人生理想之风帆,同做一回美好未来的中国梦------

今儿,他俩也该作为一对恋人照样同人家一样好好地谈谈,并要好好地共同表达着内心之“复杂”才行呀,因为他们的结合都已不是一年两年啦。

理所当然也该如此,这时候的他们俩都静静地坐在了一块,就坐在了亭子里的长椅上,正瞭望远天沉思哩。

沉思,默想;默想又沉思。她将左手托起自己的下巴,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那湛蓝湛蓝的远天。而他也掏出一支香烟出来点了个火猛抽起来,且还不停地用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眼儿连眨都不用眨地盯着对面的花丛,就半句话都不用说一说出来哩。她呢?照样只管会看着她对面上空的蓝蓝的远天。

而当记者的她也不免觉得时间实在太宝贵了些吧?都禁不住开了口对他说:阿魏,咱们------咱们------

他把头转了过来向着她,问:什么事?

她觉得有点儿害臊地,脸霍地红了低声说:就咱的---事呀。

他也挺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去,过了一会儿才说:咱的事——以后再说吧。

她芳芳却把头转扭向一边去,懒得理睬他。

他也只会静默着,连半句话也懒得说了。

两个都闷坐了好一趟后,她芳芳才车转过头来,把眼睛老盯着他,随后又把头埋了下去,动起嘴巴说了:巍巍啊,咱们再---再也不能这样孤独下去了。

他默默地点点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似乎已明白了她说话的意思了。

而她也故意提醒起他:咱们总不能各自单独过一辈子吧?

他也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才说了话:自然,永远不能------

她又扭脸往一边去,说:巍巍,咱都不小啦。

“真的!谁都不小啦。”他也转过脸去对她说道。

可她芳芳又忽然车转脸过来,说了:要是咱们都在家干农活的呀,谁也许都等不到这个时候了吧?

而他却默默地,连话都不用说说一下子表示自己的意思。

她觉得两个总沉默着这很不好,这时又开了口道:巍巍,我觉得,一个人无论成就有多大,地位有多高,一辈子都竭尽全力干了自己一生关心的事业,可偏偏就没有结了婚,未考虑成家立业去,我认为这都是很不好的呀。

他只沉默了不过五分钟,就说开了:我也这么说哩。

“那自然谁都应该先完成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去才好哩,谁都应该先成了家立了业去才好哇。”她见他说了话,自己便如此补充说了。

“应该的,这是必然的。”他也这样说道。

“自然,那咱们就应该先快些完成了咱们的私事去喽。”她对他这样说。

他听到了她这么一说,便一时间不想说什么话喽。

“那你想不想快些完成了婚事去呢?我是最但愿不过的呀。”她用“激将法”说道。

他却一时接不上啥话茬,过了好一会儿,方说出这样的话:我说,我都已经走到了危险的地步去哩。

此时的她芳芳,却不知咋搞的,脸又突然间胀红了起来,一下子便侧起身子斜过去靠在了长椅上,并把脸车转到一边去,然后再转脸过来看看他,说:巍巍,若只讲前途我们倒是有了,再讲理想我们也勉强达到了,但咱们到今天来就应该讲到别的事去啦,你说说呢?

他一下子也意识到了,也早都在自己心目中有个数啦。他于是便打算将心目中想要说的话都说了出来,不过无论你怎样默默地,她也能够看得出来。他黄立平在脑子头这么说。

一时间,她又挪过身来,紧紧地依靠着他,而他也把头车转过去,假装一本正经地赏花观树,故意装着不知道她已倚靠过来贴着了他。

可是,她又将头埋下去,依偎在他脊背上,但他仍未把脸儿转过来。

她的嘴贴在他的脊背上还说起了话来:我们这样坐在一块儿已不知道有多少个世纪了啊!

他笑起来,说:大概有四、五个世纪了吧。

“可能不止啊。”她嘴仍贴在他背脊上说着话。

---顶多有六个世纪。”他黄某也闭目养神地说道。

---我看差不多有---有七个世纪了吧。”她芳芳也不看人说道。

他老用眼儿盯着远方,她也总把头靠在他肩背上。又对他说:巍巍,还常常会梦到我们以前的日子么?

他也似乎显得很感慨地说:偶尔也会梦到哩。

她立刻睁圆了眼,说道:想起了在北大荒的那几年,既觉得多么凄凉,又觉得很闹热哩。

是啊,在刚刚出门去的时候,大家都挺高高兴兴的。扛的扛旗子,吹的吹哨子,一路上边踏着歌边听口令走下去哩。可到达目的地后,却真正地过上了多么艰苦的日子呀,于是天天都多么苦恼起来,时不时总在掉泪哟。她王芳芳叙述了起来。

这确实哟,我只晓得都过去了好些年,我才弄明白那生活的坎坷,这“锻炼”真的太“误人子弟”啦。你认为呢?他黄立平扭过头来对她王芳芳这样说。

“我会没有这种想头吗?”她芳芳也稍微扭了一下头过来对他说。

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昨天的事件早已成为了今天的历史,我相信此后再也不会有这种生活了。他黄立平颇有信心地对她芳芳说。

“我们也甭老再回忆过去吧!它都过去了!”她也如此深情地对他黄立平说。

“我也这么想哩。”他微闭着眼睛说道。

他又把头车转过来,说道:芳芳,到这时候我却哪一样都仍未做好呀。

“谁不一样哩。”她芳芳也放细声细气地说。

“唉,只我多么遗憾自己没出息。”他黄某对她芳芳说。

她却突然伸了手过来,蒙住了他的嘴,说:阿巍,甭多说了,咱们还是先关心关心一下咱们的事吧。

他疑惑着说:咱们---?咱们现不在关心着吗?

她将手抽回来,说道:噫!你也真憨了,我们并非要谈的是什么前途,或是什么理想,而现在最需要谈的就是我们俩的私事哩。

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的。我年纪也真不小了,难道就一点儿也不会考虑到什么么?

“只要你能明白到这一层就好了,只怕的是你连这一层也不晓得哩。我但愿你更应该会为我考虑考虑哟!”她芳芳似乎有点儿伤心起来说。

他却笑起来了,对她说道:你是不是都老在担心着自己的婚事哩?

“嗯!我年纪可是一年比一年变大啊。”她闭起眼来。

“那谁的年龄又变得越来越小呢?”他黄某问她芳芳。

她芳芳又贴着他黄立平的背上咯咯地笑起来。但笑过之后,又接三连四地用手敲敲起他的臂膀来。

夕阳西沉了,天地间就慢慢地变得昏黑模糊起来。随你咋想多呆些时间,然而天光毕竟已经不饶人啦,是真的不饶人啦!

“干脆咱回了家去吧,今晚上我还有事儿哩。”他黄某对她王某说。

这时她方把头抽了回来,可仍斜过去靠在长椅上,眼儿只管瞭望着高空,凝视起头顶上那片蓝蓝的天宇来。

“无论哪晚到了下一点我也还在赶写新闻报道,而且还有一大堆采访材料,加上通讯纪实都需要整理一下啊,我的工作会比你的少吗?”芳芳对他这样说。

“好,那就回去吧,我的路比你的还要远得多哩。”他黄立平间接用了“激将法”对她芳芳说。

“那好,咱走就走嘛,既然你路远,那我先跟你走了一路,陪陪你到了你们厂家大门后再折回来吧!”她芳芳对他黄某说。

“这世上咋会有这等憨的人呢?”他黄立平睁大了眼说。

她抬手指了指他鼻梁:“你可要慎重点哟!”紧接着她王某还继续说他黄某:“脓包,样样都怕别人讲呀?”她芳芳就是这样对他黄立平说了话。可仍如此说他黄某:好啦!我的意思就是算啦!我规劝你,对我俩的事得赶紧决定了,要不然呀---

可他黄某却扭脸一边去,懒得理睬了她王芳芳。

但她王玲玲又抡起拳头连连砸在他脊背上一拳又一拳。他们两个就这样一同起身跨出了公园的大门来。

 

 

大年春节过后没好段时间,就到正月末这段日子来了。他黄立平的老爹黄亚兵在集镇上偶然间碰着了她爹王玉文,两老者便在乡场上大吵了起来。这天,只见黄亚兵先看见了王玉文,便开口就大骂道:王玉文小子,你总是惹我恨起来哩,你竟然叫你家芳芳老缠着我的儿子呀!你咋搞的嘛?以前你们都不同意了,可到了今天来就想打回马枪想和好啦?你觉得我会原谅你么?

“谁纠缠你家儿子?我家芳芳乃一个堂堂的大报社记者,难道在这世上会嫁不了哪家有你家好么?你这种人说话也太嚣张了吧?”王玉文“以牙还牙”。

“你说什么啊?我儿子是红星厂的厂长,地位比哪个低?还说不是你家姑娘来纠缠他,谁信!你说谁信?”黄亚兵声音更大了。

两位当父亲的在集镇上卷袖伸手,一个指着一个的鼻子破口大骂着。有不少人都担心他们一时间会打起了架来可不好,都同时互相劝劝了他们。可是他们两位“老同学”却越舌战越厉害哩,现就请你瞧瞧那派头。

“你他妈的王玉文,明明是你的姑娘过来纠缠我的儿子不放的,反而还诬赖说是我的儿子去纠缠你家姑娘哩!你这根儿敢不敢跟老子对天发誓!”黄亚兵越吵越起劲,声波一浪高过一浪地跳将起来对人乱骂道。

“你奶奶的黄亚兵,干吗你骂老子呀你?我看你不想活了,难道不是你儿子和我姑娘都同意了,他们最终才走到一块的么?要是你儿子本来都不同意了,我家姑娘咋会老要纠缠你儿子呢?就让群众来评评理吧。”他王玉文一句顶一句道。

周围的群众都直接要笑破肚皮了。

而他们这两位当爹的仍然要争个没完没了的。谁都想争得个“冠军”,想拎得个大猪头回家了来哩。

“狗日的王玉文,老子警告你!要是下次老子再碰着你家姑娘同我儿子走一路的话,我要上你家大骂了你们当父母的没教好------”黄亚兵大声武气地说。

“你他妈的黄亚兵,我也来直了,下次要是我见到你儿子跟我家姑娘走在一起,我一经打听是我的芳芳主动去纠缠你儿子的话,我就打断了她的腿,若要是你的儿子老来纠缠我家姑娘呢,咋办?”王玉文也不甘示弱地说。

“要是我儿子纠缠你姑娘的话,我就要砍断了他的腿,我宁愿挨法院判我死刑!”黄亚兵说话很坚决地。

“那好,你讲去的话可要算数哟!”王玉文特别提醒他。

“好,你可不要忘啊?”黄亚兵瞪着眼说。

“凭良心说话!”王玉文拍着胸脯说。

黄亚兵坚决地:老子会写信告诉他巍巍。我儿会瞧得起你家姑娘?我不信!

王玉文也说:我会写信告诉芳芳的。我家姑娘除了你儿子就嫁不了哪家去啦?

他们两老你指我,我指你地在吵着架,要是集镇上没人的话,两个当爹的准要干起架来。这两老者就因为在场的‘看客’的大力劝阻之下,才不至于动手动脚。今天的“舌战”,实在够让人难堪看不过啦。

此后过了一两天,他黄亚兵仅在马路上碰着了她芳芳的老妈,也照样跟她老妈大吵了一顿起来。就跟他黄亚兵上次碰着了他爹王玉文时两个大吵那阵势一样。谁也甭忍让了谁。这又给在马路上见着的人更是一次好笑不过喽。

可说来也真巧,他黄亚兵说要写信‘教训’儿子,果然话才一出口就真的实行了起来。

正是这两位当爹的才大吵过后三几天。有一天,刚好正逢礼拜六下午,她芳芳考虑到他黄某的事情必定比往天少了,又照例去机械厂“采访”他。这天都才到下午四点来钟时候,厂方传达室就将他老家寄来的一封家书送过来递给了他。由于他黄某忙整理工作月报表,就叫她芳芳先拆开信件来看看,看看他家里人究竟在信里都讲了些什么。她芳芳听到他黄某叫她拆信来看,她芳芳就真的甭顾虑了什么,索性不客气地撕开信封口,抖出他的家书来。一刹那,他的家书便展现在她眼前了(仅有三张纸),看那字写得大。她不用戴眼镜也能看得一清二楚了。她认真地把眼儿盯着来信,那行草字于是便很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了:

巍巍,我儿:

这些日子来我们工作都挺忙,每隔一、两天都要接受通知说要开这样那样的会议。家头的事儿真的一点儿也顾不上来,一切都全由你弟妹去料理呀,我能插手进去的都很少很少。不过,你尽管放了心去吧!

今天,我本来不想给你写信去。其实,也从来都没有给你写过信,只为着你和她们家芳芳的事,才不得不给你写这封信去。我明说了,正是你们始终让我一点儿也过得不安宁,害我这个当爹的更放不下心来工作了。而从你跟她芳芳又走在了一起,以至叫我这个当爹的脸上都没一丝儿光了。从此,让我不管走到了哪儿去都感觉得这脸上好无光啦。人家个个可都在骂我们家呀,都说“你们实在一点儿也没勇气。”就为这句话,你想想,你一旦这样跟了她后,你叫我怎么好跟同事们打交道呢?你叫我在这个社会里咋好立足?在单位里怎么打得响呢?

我儿,你都开始超三十了,却仍未成了个家去,我这当爹的都知道。不过,咱们黄家人就应该有骨气,应该有自尊啊。怎么要把吐出去的口水再捡回嘴里来呢?要是这样做的话,乡亲们不会笑死咱们家么?所有的远村近寨不真替我们家感到遗憾吗?你,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八十年代年青人,难道就不会想到这一层来?左邻右舍都在规劝我们,他们也要求我去规劝你呀!就因为我几乎天天都有会开才抽不出时间到你们厂去走走一趟来哩。

巍巍,我儿,你今天能当上了大厂的厂长,我比不上你,而这世间上本来也应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她芳芳倒是位漂亮的姑娘,地位又高(因为是省报记者)。想当然,哪家不很想娶得到这样的好姑娘过来当了自家的儿媳妇呢?就连我也很想娶了她过来跟你配成一对哩。就只为先前的事,即她爹王玉文,她妈李瑛当初曾答应了我,可后来却又拒绝了我(包括她芳芳都拒绝过呀)。只是到了这时候她才同意,这岂不是看你有出息,地位高了她才愿意跟了你吗?

另外,我得告诉你,且必须得要告诉你的,就是几天前我已跟她爹王玉文吵了一架。为这一闹,谁都讲定了,要是我们见到了你两个仍走在一起的话,一经打听若是你去纠缠她芳芳,那就由我来打断你的腿或砍掉你的大腿;若是她芳芳老纠缠你,那就由他王玉文打残了她芳芳的腿。你就记清楚吧,千万甭让我砍了你一刀喽!我最不想害你呢,因为你是我的骄子!

我再陈述一下,请你不要嫌烦。你无论如何也不能老爱着她芳芳啦,出了她芳芳以外,我随便你爱上任何人我都绝不干涉。请你记住呀,千万要记住呀!

望你务必慎重其事为好!

并勿挂念

你爹亲笔写给你

八四年四月五日

她芳芳恰一看完这封信,泪水就如飞瀑般纷纷流下来了。她是一点儿也抑制不住自己,实在一点儿也抑制不了发自内心的激情,并很痛心地哭着赶紧跑出他的宿舍去了,以至于他黄某一时间深感莫名奇妙了起来。

待他黄某跑出屋来看看时,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只这么一下子,她就跑到了哪儿去啦?”黄立平疑惑不解地说。

他扪心自问,可是他一时怎么也回答不了它。

于是,他只好攥着手筒子胡乱高喊:芳芳,你跑到了哪儿去呀,芳芳?

此后,过了没两天,她也照样接得了一封家书。他才从邮递员手里接过信件来,便挺激动地,并很急切地赶忙拆开了信封口,极迅速地把信件抖出来,摆弄在手上,一时间,她王玲玲的老爹王玉文的手迹便一一展现在眼前了:

我的长女,芳儿:

我们老的猜知你近日心情一定不好。你年纪确实不小了。我们知道,也真替你挺担心的,而你至今也仍未找得上个理想的心上人,对当爹当妈的我们就更焦虑啦。不过,你别老在担心吧,只要好好地找,我们相信你终究会找得到一位心上人呀。

芳儿,我的长女,你如今都刚好三十岁了,这个问题,我早明白了的,你妈也明白了的。我们每时每刻都着急在为你能快些找得到个好婆家而到处求人给介绍介绍哩。可如今都未跟你找得个称心如意的婆家哩。至于黄家呢?我跟你讲明了,黄亚兵这小子跟我们闹翻了,他在路上不管碰见我也好,还是碰见你妈也好,都总跟我们两老吵闹。所以呀,对于你有点想嫁去他们家的这问题,我觉得这是已经不可能了。这不单单从正月初二那天起,只要黄亚兵这厮儿一旦碰见了我们两老(无论是谁也好),都要先吵了一顿才离去。为着这,这就请你别老把希望都寄托到他家去吧,孩子。我想呀,除了他家,难道就没有哪家比他家理想么?

芳芳呀,我在这里,得要慎重告诉你哩,人家的爹现在又是区学办的大校长,儿子又是省城一家国企的大厂长。家里头已有两个居民户口。而我们家倒是有你,有小红两个居民户口了。但是,他家现在已变成“暴发户”了,只有我们的“家势”仍还差得远哩。自自然然,人家是瞧不起咱们家哟,你就别老是无论如何也总得想办法争取嫁到他家里去哟。

另外,我需要告诉你的是,就是在过小年那几天(即当地的风俗在正月末吃“油团”),我在集镇上跟他黄亚兵这小子又大吵了一顿。那天谁都曾说了去,并定过了规矩,就是说若你老去纠缠他儿子,那就由我来打断你的腿;若是他儿子总去纠缠你的话,那就由他黄亚兵亲手去砍断了他儿子的腿哩。为此,我们请你记住,你近期最好不要再去找他家巍巍玩玩啦,我们也不想砍断你的腿哩。若你硬要跟了他家巍巍玩在一块,肯定我们也很痛心呀。现就告诉你啦,除了他家巍巍,我们随便你跟了谁都行,就是说,你带了谁来家跟我们见面我们都欢迎,只要不是带他家儿子过来就好极了。

希望你能抽时间回家来看看我们。

 

你爹亲笔写给你

古历四月初七

现在,她芳芳全晓得了。她两家老的又为了当年的旧“恩怨”大吵了起来,这很不应该呀。谁叫你们这般憨呀?为何你们老的总过去的事记仇呢?唉!你们老的也太憨了,真蠢了!你们怎么就不会想得开一点呢?我的天呀,最好不要让下辈人都痛苦哟!她在心头直接这么说,同时也在挖空心思问:以后我该怎么做人呢?她芳芳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也无法从何处寻得来标准答案------

到了晚上,待她已完成了自己的“公事”后,她又老想着问题多多起来。且也开始脱衣上床休息去,而且她就这样开始睡不着觉,且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觉哟。她哪怕将被褥死死地紧紧蒙住头了,可连续几个小时也还是睡不着觉。

被褥地下,她在痛苦地翻过身来翻过身去,也总在想着问题哩。就哪怕翻过身去也还是再想着问题。她芳芳实在太烦恼了,实在太烦恼了,她问自己要到什么时候才不安下心来呢?更要到什么时候才不想起这些问题呢?

她决定了,干脆去找他巍巍商量商量,看看他能怎么办好些,她说他总不能这样烦恼下去呀!因为这样的烦恼是折磨人的,她不要。

不巧,仅翻过去没好几天,她便在大街上碰着了他巍巍。而他这时候也照样仍说了他是来市府开会的。这个时候,她虽然不再邀请了他上公园去玩玩它一趟来。然而今天的他得也陪陪她逛逛了一段大约有一公里多的马路,走走了他们原先那一段“默默路”。她芳芳虽提不到她家老的也同样给她寄来了如同他爹给他寄来的那样一封信。自然而然,他也便只好“不闻不问”,于是他也懒得啰嗦它几下子啦,问问她究竟是否接到了家里同样的来信没有哩。

这时,她也实在憋不住那股子闷气了吧,一时间不得不开了口说道:巍,咱们的事咋办呢?她因怕人家听到,尽量把声音压低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他没车转脸过来,只说:“那等过了年把老的消消气再说吧。”

“为啥?为什么呢?”她似乎有点儿焦虑地说。

“也因为工作忙嘛。待有点成绩了也安心办酒啦。”他黄立平只是平静地说。

她却用眼斜了过去盯着他,说:干嘛要这样说哩?你干么要我这样老等着你呢?无论谁到了哪年去总觉得自己仍没有一点儿成就哩。

他仍平静地说:我绝不会老拖下去的,我会很快决定了我们的事哩。

“这难了吧!”她把头垂了下去说。

但他默默地走着,眼儿总盯着前面的路。

她又开口说话了:我是想快点儿完成了我们的大事去方安心工作呀。

他只稍稍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天,他们就是这样,谁都闷闷不乐地各自回了各的单位去。

她回了“家”来后,只要一旦办完了自己的“公事”,就照样开始想问题。不过,她不再像昨天之前那样感到太烦恼了。她想起来了,从他如今的口气里,她猜知他只为了在工作上先做出点成绩来再说,至于个人私事的处理再慢慢斟酌。而她呢?并不像他那样,她这样想也这样认为。而他也真把一切心思都真放到了自己的事业上去了,是时时刻刻都当致力于如何把工作搞好抓上去哟。可是,对于终身大事呢,你就不考虑考虑啦?人生大事啊!他都曾这样说过了他不少回去了。她曾说,一个人活在这世间上,尽管你如何很有成就,地位又是如何地高,真是个事业心极强的人,却不成家立业去这都是不好的。一个人在自己的生成空间里做了一件无悔的事就真谢天谢地了。因为人生来到此世间,原本就为了生活,也为了过上好日子,然而生活规律本就为了达到两性间的正常结合------这下子,她都真替他着急了,而看他对自己终身大事却无动于衷而流了泪下来,并直接从心底里深感痛苦极了。最终来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而哭出了声来。

“我的天哎,他咋这样不慌不忙哩?咋这样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总是无动于衷呢?唉,我要到哪天去才成了家啊?”她都直接伤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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